46|5.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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與顧意溫存的好心情一直持續了好幾天,直到接到顏朗的電話,秦末末才猛然想起,自己還留著這麼一個懸而未解決的麻煩。

從情感上說,秦末末並不討厭顏朗,顏朗為人和善,她很樂意同他成為好朋友。

但從客觀上說,顏朗是原主的男朋友,這點關係註定他們之間沒辦法平和地過度到普通朋友關係。顏朗對她的執著她能很清晰地感受到。從前她只是一個人,迷糊一點沒關係,但現在她和顧意在一起,怎麼也不能再像從前那樣摘不清了。

原來的秦末末終究不可能回來,她也不可能和顏朗在一起,長痛不如短痛,這個壞人,還是得她來做。

下了決心后,面對顏朗的邀約就坦然了。

「時間你定吧,正好,我也有些事想和你談一談。」秦末末的聲音帶著超出她原本程度的冷靜。

顏朗頓了一下,沉沉地應了聲好。告訴秦末末約定的時間和地點。

這次約定的時間是下午,顏朗表示,只是想請她喝杯咖啡。秦末末欣然地前往了。

那家咖啡廳的位置在某所中學旁,秦末末下意識地推測了一下,那所中學應該就是原主和顏朗一同畢業的學校。前幾天剛陪顧意走過老校舍,秦末末對於顏朗突然有此一舉感到有點心虛。

咖啡廳的裝潢很簡樸,偏田園風格的背景,雖然不像之前顏朗帶她去的那些餐廳一般富麗堂皇,卻帶著別樣的溫馨之感。

秦末末到那兒時,咖啡廳里並沒有旁的客人,顏朗一個人坐在靠窗的座位,剛剛吃完一份提拉米蘇,看起來似乎在那兒坐了很久。

她有些意外,印象里顏朗並不是會在等人的時候吃東西的人,似乎有什麼東西脫離了她的控制,而她並不自知。

正出神時,有一隻渾身雪白的波斯貓從她腳邊躥過,秦末末小聲地驚呼了一下,發現是一隻圓滾滾的小貓,她蹲下言笑晏晏地逗弄了它兩下,而後走到顏朗對面拉開椅子坐下。

她不好意思地說:「抱歉,讓你久等了。」

顏朗不介意地搖了搖頭,看了一下表:「現在是下午2點15分,我們約定的時間是2點半。你沒遲到,是我來早了。」

顏朗說話的口氣一如往常般柔和,秦末末卻覺得有哪兒不一樣了,不知是否她的錯覺,從前的顏朗和她說話時總習慣性得帶著親和,而今天的顏朗,卻像是刻意控制著自己與她保持距離。

見秦末末不語,顏朗率先打破沉默:「我們先點東西吃吧。」

秦末末「嗯」了一聲,在菜單上隨便點了幾個甜品,末了點了一杯蜂蜜薑汁茶。

將菜單遞給服務生后,兩人都再次陷入了沉默,各自揣著重重心事,都在等待著對方先開腔。

最終還是秦末末先沉不住氣,她舔了下嘴唇,不知為何突然地感到一絲緊張,心中默念著早死早超生,心一橫,對顏朗說:「顏朗,之前一直沒機會告訴你,我和顧醫生在一起了。」

明明是沒有關係的兩個人,秦末末卻覺得她這話一出,好像在和顏朗打申請報告似的,這感覺太詭異了。

但出乎她的意料,顏朗並沒有流露出什麼驚訝的神情,他微微點頭:「我知道,之前你住院,顧先生就已經告訴我了。」

秦末末愣了一下,她並不知曉顧盼背著她對顏朗說的那些話,只是一味地在回憶,她和顧意的交往明明就是最近才有的事,顏朗怎麼會在她住院時就知道的。

顏朗見她蹙著眉頭很不解的樣子,以為她感到困擾了,歉然地說:「雖然知道你有男朋友,但我始終放不下……如果讓你感到困擾的話,我很抱歉。」

秦末末倉皇地直擺手:「我不是這個意思……」見顏朗心傷,她心軟的毛病又上來了,結結巴巴地說,「我只是覺得,那些事情畢竟都過去了,我們還是可以做好朋友的……」

顏朗定定地看著她,忽而低低地笑起來,那笑聲令秦末末感到一種莫名的陌生和緊張。

他的眼眸中浮光閃現,而後,一點點的隱去,聲音是秦末末不曾聽到過的低啞。他說:「你從前從來不會說這樣的話。以前的你,寧願與我老死不相往來,也不會願意同我做那勞什子的普通朋友。」

秦末末驀地一噎,剛想說些什麼來圓一下,卻顏朗繼續道:「你現在一定想跟我說,人是會變的,你也會變。」

他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個陌生人,冷靜卻又悲愴:「但你可知道,就算再怎麼變,總會留下痕迹的。即使你失去了所有的記憶,但你的習慣、你的喜好……是不會改變的。」

顏朗的目光很準確地捕捉到了秦末末在一瞬間的慌亂,隱約猜到了某種令他難以接受的可能,心中仿似一半沉進了水中,透心的涼,而另一半懸在半空,等一個了結的答案。

他緩緩地說:「從前分開的時候,我以為自己終於可以完全地擺脫你,一輩子都不用再去在意有關你的一切。而到現在我才知道,有關你的那些過往,我一樣都丟不掉。你的每一個習慣,每一個喜好,都像是刻在我心上一樣……我清晰地記得你從前剝橘子的時候喜歡一下子把橘子掰成兩半,手上沾著橘子汁還一臉得意跟我說,這樣方便又快捷。你的皮膚很敏感,所以看到毛茸茸的動物或玩偶,總會習慣性地避到幾步之外。而且……」

他頓了一下,目光複雜地投向秦末末身前的檸檬薑汁茶,語氣有點苦澀:「你從前最討厭姜的味道,每每生理痛的時候,勸你喝薑茶總是比逼你喝□□還難……」

顏朗的眸子就這麼直白地毫無掩飾地看向秦末末,話尾帶了些甚至他自己都沒察覺到的顫音:「其實你知道我想說什麼不是嗎?」

顏朗的話恍若驚雷在秦末末的耳側炸響,他的眼睛像是要將她看穿。此刻她臉上血色褪盡,指尖幾乎要掐進肉里,迫使自己不得不鎮定下來。

顏朗說的很明白,每一條都是原主和自己相悖的習慣,到如今他還要親口問自己要一個答案,就說明,他自己也不確定。

秦末末還在心底猶豫。

習慣、喜好、口味……人們主觀上覺得它們不會改變,但這也不是絕對的。她就像孕婦懷孕時口味會發生變化,一個人也可能存在人格分裂的可能。秦末末有很多種否認的方法,只要她咬死了不承認,她的身份就不會泄露,但顏朗也只能懷著這樣顛簸的心情繼續患得患失。

秦末末腦袋裡像是兩個小人在吵架,一個勸她明哲保身,一個怨她自私自利。幾番利弊衡量下來,她覺得腦袋幾乎都要被吵的炸開。

她無奈地垂頭,卻在抬眸時正撞見顏朗的眼神。裡面包涵了太多她難以承受的情愫,她知道,那些並不是給她的。

秦末末輕輕吁了口氣,目光無意看到在地毯上的波斯貓,她頓了一下,用盡量平穩的語氣對他說:「我給你講個故事吧。從前有一隻貓,它生了很嚴重的病,以為自己就要死了。結果,它一覺醒來后,發現自己變成了一條魚,那之後,它就再也回不到原來生活的世界,也變不回原來的那隻貓了。」

明明只是簡單的三言兩語,秦末末卻覺得好像用盡了畢生的勇氣。

這是她所有的底牌,她本以為不會向任何人亮出。但……面對這樣的顏朗,她實在於心不忍。

顏朗雖然已經有過想象,但是,親耳聽到秦末末說出來,卻是另一番感受。腦海里像放電影似的掠過他與秦末末相識分開的點點滴滴,他雙眼微紅,像是撐著最後的一口氣,不願放棄地問道:「那……原來的那條魚呢?」

他問的很小心,秦末末從他微微發抖的聲線里聽出了他的恐懼。卻還是不得不告訴他現實:「或許是變成了另一條魚……或許……」

秦末末深吸了一口氣,喉間哽咽:「對不起……」

這結果是顏朗意料中的。

他忽而想起了出國前,最後一次與女生爭吵,女生的眼睛因哭過腫的紅紅的,趁他不備狠狠地咬了他的手背一口,指著他氣急敗壞地說:「顏朗,你就是個混蛋——」

那一口咬的可是真疼啊。

現在想起來,心裡還一抽一抽的疼。

窗外的陽光太刺目,光與影交織重疊在他的瞳仁,像針尖一般,他難以承受地以手掩面,指縫間漫出滾燙的淚。

他在心裡咒罵,顏朗,你真特么混蛋——

秦末末默默地看著顏朗,這是她第一次看見男生流淚,很大顆的眼淚,無聲地不斷地湧出來,靜靜地滴落在桌面。

她咬著唇,才硬忍著沒把情緒宣洩出來。她能理解顏朗的痛,但這痛也有她的原因,她什麼也不能說,不能做。

既然做出了決定,就要有為自己言行負責的覺悟。不管顏朗要怎麼做,她都會坦然接受。

兩人沉默地相對坐了很長時間,顏朗的情緒漸漸恢復平靜。

他問秦末末:「你接下來打算怎麼辦?」

秦末末猶豫了一下,告訴他:「既然你已經知道事情的全部真相了,你要怎麼辦我都會尊重你。雖然不是我本意,但畢竟是我霸佔了她的東西。其實……最初的時候,我有試過用些靈異的方法想將我們換回來,但都沒有效果。如果你有這方面想法的話,我也會配合你。不過希望你能給我……一點和顧意告別的的時間。他現在還什麼都不知道。」

顏朗淡淡地搖了搖頭:「我已經讓她傷心了,不能再讓她的家人和朋友傷心。」顏朗鄭重地看向秦末末:「我不會把這件事說出去,我也請求你,不要將這件事告訴第三個人。」

秦末末怔住了,顏朗這是……願意為她保守秘密?

見秦末末過於震驚的神情,顏朗無奈解釋道:「我知道,這件事情上,你也是受害者。裝神弄鬼的事情我不會做,但我之前在清泉寺曾經遇見過一位僧人,他一語就指出了我現今的境況,之後,卻是再也沒碰見他了。我會繼續去找那位僧人,或許他能給我們一些指點。而在那之前,我希望你……好好的做秦末末,不要辜負她給你的這個身份。」

秦末末心中百感交集,眼前蒙起淺淺的水霧,連連的點頭。

「對了,你從前……是什麼人?」將事件大致理清后,顏朗小心翼翼地提問。

雖然心中悲慟,但他也很清楚地知道,眼前的女孩兒和他愛的那個秦末末一樣,都只是受命運擺布的人。脫離自己原來生活的地方,對於她來說,也是一種困擾。但從另一個角度,她能安然地生活在這兒,這說明,也許他的秦末末也正平安喜樂地在另一個地方生活著。

秦末末將自己之前的身份經歷,一五一十地告訴了顏朗,未免稱呼上的尷尬,她告訴他:「在那裡,我的封號是惠陽,小字清禾。」

顏朗在心底暗暗記下了。

兩人又聊了些許內容,因為說開了真相,兩人之間的氣氛反而輕鬆了。

臨分別前,顏朗由衷地對秦末末說:「謝謝你,惠陽。」更多的話他沒說出口,謝謝你願意冒著風險把真相告訴我,固然這真相帶給我的是痛徹心扉,但至少讓我找准了方向,不會再在歪路上一直走到黑。

秦末末搖頭,她輕輕地擁抱顏朗:「我希望你、希望她……都幸福。」這是一個純粹的友誼的擁抱,也是她對顏朗的祝福。

分別時顏朗詢問秦末末要不要送她回學校,她果斷地搖了搖頭,下午的事情雖然得到了解決,但她卻因此再次地審視了自己。她現在需要一個單獨的空間來好好地想一想。

獨自走在行人道上,有千頭萬緒湧進她的腦海。

之前的日子,她一直過的渾渾噩噩,而在下午和顏朗交底之後,她第一次感到了慌張。因為,這具身體,這個身份,甚至這條命……都不是她的,於她而言,都是額外的恩賜,不知道哪一天這一切會不會突然地都被收回。

如果上天給她的恩賜是有期限的,那她是不是應該在自己還能掌控的時候,做些有意義的事情,留給顧意和媛媛她們一個美好優秀的秦末末?

腦中正在糾結,手機突然劇烈地震動起來。秦末末滑開屏幕一看,竟是沈凌。

她連忙滑開了接聽鍵:「沈阿姨?」

「末末啊,上次和你說的事情考慮的怎麼樣了?」

「我……」原本和顧意說好的決定,此刻卻因為自己的想法改變而推翻,變得搖擺不定,「不好意思啊,沈阿姨,我還沒有想好……」

「這樣啊。」沈凌的聲音聽起來很輕快,似乎是已經料到了秦末末的回答,她笑著說,「沒想好也沒有關係,時間還很充裕,你也可以問問你爸爸媽媽的意見,現在想起來,我都還沒來得及告訴他們呢。」

秦末末心中一凜,好險!如果沈凌直接告訴了她的父母,他們一定會察覺出問題的。

想到這兒,秦末末故意對沈凌說:「沈阿姨放心吧,爸爸媽媽那邊我會和他們好好商量的。」

沈凌嗯了一聲,又繼續說:「對了,末末,你今天晚上有空嗎?陪阿姨去個地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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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穿今]醫心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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