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6章

雖然不解，但秦末末還是很聽話地貓著腰坐了進去，只是上車的功夫，身上又被打濕了一些，她從包里拿出紙巾擦了擦，半晌，憋出來一句：「謝謝。」

顧意沒有分神給她，四平八穩地駕著車。兩旁掛著霓虹的樹影從他臉龐掠過，光線忽明忽暗，在氤氳的環境里，他側臉的線條幹凈柔和，給人迷離夢幻的假象。

秦末末悄悄地注視他，心中劃過不為人知的少女心事。

就長相而言，顧意和顧清原真的很像，所以她才會在第一次見到顧意時，將他錯認成顧清原。但只是一小段時間相處，她已深諳顧意和顧清原的不同。

顧清原溫柔有禮，恭謹謙然。顧意冷若冰霜，拒人千里。

顧清原待她良善，是她在闔宮中唯一信任的朋友。而顧意固然冷淡，卻是她在這個世界里不自主地想要接近和依賴的人。

是因為他們相似的樣貌？亦或是，這裡人常說的「雛鳥情結」？

都不盡然。

顧意總會在無形中給她一種在旁人身上感知不到的踏實和安然，這令她感到安心。但顧醫生看起來對她甚是不喜，這又令她有點喪氣，不由感慨，面對高冷傲嬌的顧醫生，刷好感度是個技術活啊。

秦末末盯著顧意看了好一會兒，還是不想白白浪費這個獨處的機會：「顧醫生，你介不介意我問你一個問題？」

「介意。」

「這樣啊，那我問另一個問題。」

「……」

「他們都說你不近女色，你是不是真不喜歡女人啊？」

顧意漠然：「讓你實習，你就打聽這個去了？」

秦末末撓頭：「這個是下班時間聽她們閑聊說的。顧醫生，你千萬別誤會，我對你的性取向完全沒有任何歧視的！」

餘光瞥見秦末末一臉真誠的模樣，顧意覺得又好氣又好笑，放慢了車速扭頭問她：「你覺得我性取向有問題？」

「沒沒沒……絕對沒有這麼想。」秦末末舉雙手打包票，見顧意不再盯她，才悠悠地湊過去一點，「不過，顧醫生，你喜歡什麼樣的男生啊？」

一個急剎——

顧意用了五秒鐘來平復自已驟然飆升的火氣，轉頭直視秦末末，幾乎是從牙縫裡一字一字蹦出話來：「從現在開始，不要再跟我說一句話，不然我直接把你扔出去。」

秦末末默默地捂上了嘴。

一路無言。

車子在校門處穩穩停下，秦末末剛一打開車門，雨水便斜進來大半，驚得她又把門關了回去。

她小心翼翼地沖顧意比劃了幾下，顧意看的不耐：「說吧。」

得了允許秦末末如適大赦，急忙求助：「顧醫生，你有多餘的傘嗎？我出門的時候忘了帶。」見顧意不語，她又訕訕笑著補充，「要是沒有就算了，反正這兒離宿舍也不遠。」

窗外的雨柱沿著玻璃緩緩淌下，彷彿一扇薄薄的雨簾。顧意沉默了一會，從車門內飾板的隔層里取了一把折傘遞給她。

折傘是純色的，看起來簡潔美觀，布質也很好。秦末末受寵若驚接過，連連道謝。

深藍色的傘面拓開一小方天地，雨勢被阻隔在外，頭頂是輕快的「沙沙」聲，秦末末沖顧意用力揮了揮手，一轉身小跑進了校門。

顧意在女生青春洋溢的笑靨中怔忪了一瞬，很快回過神來，驅車離開。

秦末末邁著輕快的步子走到寢室，用鑰匙打開門，裡面漆黑一片，不假思索打開了燈，卻發現方靜媛正坐在床頭一臉驚悸地看著她，兩秒后，恢復正常。

她繪聲繪色地向方靜媛描述了這一天的奇遇。

方靜媛靜默了一會兒，扭頭問她：「你為什麼不在市區租個房子呢？」

秦末末不解。

「學校到醫院要將近一個小時的車程，你現在只有周一和周四下午有課，完全可以住在醫院附近，上下班會輕鬆很多，而且，以後找工作也會方便些。」

秦末末想了想，確實很有道理，於是討好地蹭了蹭方靜媛的肩膀：「謝謝你啊，這麼替我著想。」

方靜媛輕咳了兩聲，將電腦上最小化的視頻還原。

「不是為你著想，是為我自己著想。這都九點多了，我可不想每個晚上都被嚇一次。」

秦末末不好意思地瞥了顯示屏一眼，視頻上方的黑色小字寫著——《電鋸驚魂》。

她頓時明白了方靜媛在她開燈那一瞬的驚悸來源於何處。

第二天，秦末末麻利地開始了找房大業。

網上的租房信息鋪天蓋地，辨不清真假。秦末末挑了一家看起來比較靠譜的租房中介，準備實地考察一下。

中介的老闆一聽她的情況，立馬拍案：「我這兒正好有一套房就在仁光醫院附近，一室一廳，價格也不高，房東去國外了，鑰匙就放在我這兒，現在就可以帶你去看」

秦末末很開心地就跟著老闆過去了。

那公寓坐落在一個高檔小區，周圍的樹木鬱鬱蔥蔥，綠草如茵，很是宜居。屋內的傢具也是嶄新的，種類齊全，基本上可以直接拎包入住。

秦末末很滿意，當場就跟中介簽了合同並預交了兩個月的房租。

送走了中介老闆后，秦末末獨自走到面朝寬闊馬路的陽台上，感受迎面拂來的清風，第一次感覺到在這個世界，自己也能獨立地生活了。這種獨立感帶給她前所未有的安定和踏實。

不過，這感覺只維持了一會兒。

出門的時候秦末末並沒有帶日常用品，便下樓去買了一些。拎著東西走到樓下，她突然想起來要打電話告訴方靜媛一聲。

電話里秦末末的聲音掩不住的自得，方靜媛雖然嘴上擠兌著她，但也不忘囑咐她要注意安全，晚上要記得鎖好門窗。

秦末末一邊應著，一邊在包里翻著鑰匙。

但翻來翻去也沒見著鑰匙的影兒。

秦末末舉著手機，有些無措：「媛媛，我好像……把鑰匙落在屋子裡了。」

「我說，你有沒有搞錯！快仔細找找啊——」方靜媛被秦末末弄的無語至極，等了半天，忍不住問，「找著沒有啊？」

秦末末把小包里所有的東西都倒在了地上，一樣樣地挑揀過去，就是沒有鑰匙。她將空空的包調了個方向抖了抖，仍是沒有收穫。

「好像……真的沒帶在身上。現在怎麼辦啊？」

「還能怎麼辦？趁現在還早，找開鎖公司吧。」

方靜媛冷靜地給出了意見，並很仗義地告知了一家比較靠譜的開鎖公司的聯繫方式。

秦末末千恩萬謝地記了下來，立馬給他們打了電話。

開鎖公司的效率很高，十五分鐘就到了樓下。秦末末跑到走廊上很激動地沖他們揮手，彷彿見到了救星。

來了兩個人。一位高高瘦瘦，戴細框眼鏡，看起來文質彬彬。而另一位身材高大魁梧，皮膚黝黑，是個壯漢。

秦末末對這樣的組合感到新奇。

眼鏡男感受到她探究的目光，主動跟她解釋：「我們幫住戶開鎖一般都是用比較保守的手段，但這個小區有很多住戶都用了新型的高科技門鎖，用普通的方式我們可能會打不開，那個時候就只能卸門換鎖了。」

秦末末驚詫地眨了眨眼，所以，那個壯漢是特意為砸門準備的？

眼看眼鏡男拿著工具在公寓門前搗騰，秦末末的小心臟一顫一顫的。

「這位先生……我家這個鎖應該不難開吧……我之前用鑰匙試過，轉個幾圈就轉開了。」

眼鏡男正聚精會神地開鎖，頭也不回的應她：「小姐，所有的鎖只要用對鑰匙轉個幾圈都能開。」

秦末末不說話了。

忐忑不安地在一旁等待了很久，見眼鏡男將工具收了起來，秦末末喜出望外地湊上前：「是不是打開了？」

眼鏡男當著秦末末面往外拉了拉門把，但大門紋絲不動：「你看這叫打開了嗎？」

秦末末頓時跨下了臉：「不會真要卸門吧？那我今晚還怎麼住啊！」

眼鏡男拍了拍手上的灰，漫不經心的模樣：「我這同事力氣大，卸個門很快的，一會兒再讓公司送一扇新的過來就行了，今天之內肯定能搞定，你放心吧。」

秦末末不懂行情，訥訥地點了點頭。

兩人說話間，壯漢已經下樓拿了一把大鎚子和鑿子上來，秦末末看的心驚，不由咽了咽口水。

「姑娘，你想好了，我這可開砸了啊。」壯漢已經掄起了大鎚，下手前還不忘再次向秦末末徵詢。

秦末末沖他做了個「趕緊砸吧」的手勢，不忍地別過臉。

「砰」一聲下去，秦末末幾乎被砸出耳鳴，彷彿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瑟縮了一下，捂上了耳朵。

「秦末末，你在做什麼！」

男子醇厚的聲音再次清晰地響在耳側，秦末末驚訝地轉過身，看到了某人鐵青的臉。

不是幻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