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第六章‖故人來
?一秒記住【筆下文學.】,精彩無彈窗免費閱讀!
又復一年,青霄仙山繁花落盡,霜白盡染。初雪洋洋洒洒,一連下了好幾天。
冬日裡,本就人跡罕至的青霄山更顯靜寥。山中飛鳥盡去了南方過冬,走獸眠於深穴鮮少出來活動。偌大的山谷,在下雪的幾天里白茫茫一片,獸跡全無,薛沉也不再去山上狩獵了。
飛雪洋洋洒洒,如揚州三月的柳絮因風而起,霜花凝枝,似瑤池宴上無暇的玉樹羨煞輕紅。
一片霜花不慎跌落枝頭,隨風飄搖,在清冷的空氣中打著旋兒起落無依,卻在將要墜落之跡,被一隻纖素柔荑托起。
柔荑的主人,是一個極美的女子。美到什麼程度呢?她的唇畔若哪怕暈出半分笑來,這天地間漫天盈耀潑灑的霜雪,便能瞬間失色。
可惜的是,女子眉間常年攏著一抹清愁,似蒼雲山顛那經年化不開的冰雪。
女子梳著雅緻的隨雲髻,鬆散的鬢髮搖曳在流風回雪之中,嫵媚入骨。一襲墨青色流仙裙,襯出她窈窈若拂柳般婀娜的體態,系腰的紈素流散在風雪中,滌盪出煙雨如畫的漣漪。
她撐著一柄玉骨傘,一步一步,緩慢而輕盈地自流雲中下來,就如壁畫中誤落凡塵的飛天。
世有仙姝若此,沉魚落雁何足道?洛神蔽月醉浮生。
她有這般驚鴻絕色的姿容,卻有一個世上最矛盾的名字,無容。
┬┬┬┬
正值日晞,拂曉的陽光穿過紛飛的雪花,自洞頂裂縫透入薛沉平日修鍊的那處無名溶洞中。
無須師徒正在洞中的月潭邊修習早課。
無須正給薛沉講道,講至一半,突然緘口,神色驚訝的朝洞府門口的方向望去。彷彿透過那扇門看到了什麼讓他意外的事,或人。
見師傅怔愣半晌還未回神,薛沉不禁出言提醒,「師傅?」
無須這才回過神來,神色卻有些複雜,難以形容。他忽然對薛沉說,「你下去自行修鍊,為師有一位故人遠來,需要招待一番。」
「是。」薛沉也有些驚訝,他與師傅在這青霄山中清修數年,除了誤闖的玄庭之外,這方天地還從未來過外人。
薛沉離開后,無須沉默了許久,才緩緩走出洞府。
剛踏出洞門,就見到了漫天飛霜之中,那個孑然獨立的,讓他方才無措失態的人。
一瞬之間,竟恍若隔世,兩人隔著霜雪,相顧無言。
終究還是無須率先開口道,「無容,你怎麼來了?」
無容靜靜的看著他,聽他問話,才啟唇輕語,「師兄,許久不見。」這些年來,過得可好?
她的聲音就如她的人一般,如山間沉溪,如月下清霜,清泠泠的,十分動人。
「是啊,已有三十餘年未見了。」無須喃喃道。
「不請我進去說話嗎?無容還想與師兄烹茶煮酒……就如當初在蒼雲山上一樣,好好敘一敘別情。」無容忽而露出一抹笑來,這是她這些年來第一次笑,當真讓天地黯然,日月失光。只是這笑,卻如那顰兒葬花,無邊苦澀。
「師妹,請。」無須卻垂下眼帘,不去看她。袍袖一展擺出了請姿,神態自然從容得,就像這傾城絕世的美人一笑,從不曾撩動他寂靜的心湖半絲波瀾。
無容微抿朱唇,眼底劃過一抹受傷,那經年累月堆疊得滿滿的情感最終被一片澀然掩埋。
往事已過多年,他卻依舊如故——不論是那為了拒絕她,不惜自棄的早已衰褪、不復年少的俊顏,還是那顆對著她,就始終冰冷無情、八風不動的心。
她早不該對他有所奢望,此情不過是她飲錯的一杯酒,不勝酒力,做的一場百年大夢罷了。而這夢,在三十年前,就該醒了。
┬┬┬┬
兩人在泉邊蓮亭中分幾落座,侍童青鳥執六角芙蓉燈侍立在側,丘璃則執一玉柄蒲扇,動作輕盈的溫著爐中的清酒。
亭外飛雪飄搖,銀裝素裹,亭內暗香浮動,溫暖如春。
無須拂塵輕揮,無容身前的酒盞中便添滿了半杯酒。
「師妹,你從宗門遠道而來,到我這冷清寂寥的青霄山中......不只是為了飲半杯酒水吧?」
「一別經年,師兄也不問問我過得如何?也不問問無憂師兄如何?」
「即便我們這些人你都沒有半分挂念,那宗門呢?宗門的情況你也不管不問了?」無容清泠泠的說著,本來有些哀婉的話語,卻不帶半分煙火氣,聽這語氣倒不像有她話里那般在意。
「師妹啊,你在怪我。」無須靜默無語,好一會兒才長嘆道。
「無憂師兄向來操持大局、沉穩持重,宗門有他坐鎮,還有你們守護……我很放心。」
「是嗎?若我告訴你,師兄壽元將至,決定傳位閉關呢?」無容聞言,苦澀一笑。
無須驚訝的抬頭看著她,一時竟不知該說些什麼好。無憂師兄壽元將至?那個如同他強大而堅實的後盾的無憂師兄?怎麼會這樣呢......是了,他已經三十年沒見過師兄了。這三十年,宗門如何,師兄師弟師妹們如何,他都沒有關心過。
「我這次來,就是無憂師兄托我前來告訴你,他接任掌門之後,俗務繁多,長年勞心勞力,修為始終不得寸進,因此壽元將盡、需要閉關沖階,無法再擔任掌門一職了——因此他有意傳位於你。」無容不去看他驚訝的神情,垂眸把玩著手中的杯盞,自顧自地說著此行的目的。
「這如何使得!」無須也來不及震驚師兄壽元將至了,又被這一擊重磅炸彈所震驚。
「啪——」的一聲,無容將手中酒盞擲落於地,酒水在亭內潑灑了一大片。她一直清泠沉靜的語聲也第一次有了起伏,稍稍抬高了音調。
「如何使不得?宗門之中,除了掌門師兄之外,修為最高、心境最高的人就是你。無胤師兄自從百年前雲天谷正魔一戰,雙目失明,便退隱他的無相峰不再理事;我身為女子,在師兄弟五人里修為最低,難以服眾;無紂......無紂你是知道的,他心思最深,野心最大,雖然修為高深卻心境狹隘,掌門師兄一直不能放心將宗門交給他......也只有你!只有你,是掌門師兄唯一可以信任的人了!」
「偌大的宗門,你身為長老之一,卻說不管就不管,一走多年……以前掌門師兄還能扛著宗門的滿肩重擔,由著你去做你想做的事。可如今……如今他實在扛不了了,宗門需要你了,你卻還是在一味逃避!你就能這麼狠心?你就如此自私?」無容一雙秋瞳若冰,冰里卻又好似盈滿了火焰,如熾般死死瞪著無須。就好像他要再說一個不行,她就能把他綁回宗門去似的。
無須看著她,沉默了良久。
過了好一陣,才澀聲道,「我會回宗門去,但是否接任掌門一事,容后再議。」
無容輕咬下唇,終於還是沒再說什麼逼迫他的話。
無須道,「除了此事,師兄可還有別的事情托你交代我?」
無容眼眸微閃,整了整流雲廣袖,緩緩道,「確還有一事。不知師兄是否對近來修行界盛傳的一則消息有所耳聞?」
無須搖搖頭,「我隱居青霄山清修多年,未曾關注過時下消息。」
無容聞言卻並不馬上開口,只看了看兩旁伺候的童子。
無須明白她的意思,想必是接下來要說之事至關重大,怕隔牆有耳,泄漏諸口,不便有侍人在場。於是無須擺了擺手,青鳥並丘璃隨即行禮退下,他怕還不夠,抬手掐訣又布了個小結界籠罩蓮亭。
事畢,看著無容道,「這下便穩妥了,師妹可以說了。」
無容點頭,這才將她此行的第二個目的,娓娓道來。
「此事還得從玄機閣一月前放出的一則預言說起……這則預言,最近攪得七洲四海九大派乃至整個修行界都暗潮洶湧、不得安生......也就只有師兄你,毫不關心了。」
「預言?什麼預言這麼厲害?」無須見她說得這般神秘,還賣關子,也有些好奇。
無容抬眸輕笑,道:「便是......關於「七絕至寶」的預言。」
無須端著酒盞的手一頓,瞳孔微縮,「七絕至寶?!」
「沒錯,就是七絕至寶。」無容欣賞著師兄的驚詫表情,施施然道。
┬┬┬┬
「七絕至寶」乃玄元法界混沌初期、遠古之時就出現的,傳說中力量極為強大的七件神器。分別是幻空鼎、流淵塔、凌寶扇、環霄琴、沉水燈、混元鍾、織天綃。
上古典籍中,大多都有關於七絕至寶的傳說和記載,因此世人均知七絕至寶是何等「傳說中」的神器,而至寶中其四已有主,只有三件下落不明。
「幻空鼎」——此鼎可煉丹亦可煉器,只要原材料齊全,對煉丹煉器者無任何手法、品級、境界之要求。
且幻空鼎所煉製之物絕不出廢品,煉出的丹品法器均有品階加成,甚至有七成幾率煉出絕品。實在是可遇而不可求之先天靈寶,而幻空鼎至今下落不明。
「流淵塔」——乃鎮殺邪魔惡妖、匡扶天地之正氣的先天至寶。擁有混元之力,力量極為強大,是天下一切邪祟的剋星。
此寶藏於玉華宗暉陽峰的長生殿,由仙門正道之魁首玉華宗的掌門世世代代守護,是玉華宗的鎮派至寶。
「凌寶扇」——此寶可引動九天風、雷、水、火四種元素之力,力量極為可怖。扇風則地動山搖,狂風暴雨;扇雷則雷鳴電閃,雷劫現世;扇水則能引發洪水海嘯,大地汪洋;扇火則熾焰熊熊,人間煉獄。
而寶扇威力的大小全憑使用者的力量強弱,如今在三大魔門之一鳳鳶宮宮主——疏樓望華的手中,這也是正道自百年前雲天谷之戰損失慘重,休養生息至今卻再不敢攻打鳳鳶宮的原因。
「環霄琴」——環霄弦斷世無音。環霄琴乃上古聖人所制之樂器,為古琴之首。琴音清絕,威力無窮,既為絕雅之樂器,又為萬凶之殺器。
可亂人神識,毀人心智,精神攻擊十分霸道。環霄一出,石破天驚,琴音一起,環響九霄。如今此琴珍藏於東海七仙島的宮羽門門主——琴仙綠漪的手中。
「沉水燈」——寶燈之燭火能遇水而不滅,遇風而不移,照亮陰陽路,燃盡天下魂。
可囚人肉身於燈中,煉為燈油;可攝人魂魄於燈中,煉為燈芯——使人日夜遭受焚噬之苦,永世不得翻身。是極為凶煞、陰絕之神器。至今不知所蹤。
「混元鍾」——此寶是唯一能與正道寶器流淵塔抗衡的神器,七絕至寶中的重中之重,當之無愧的七絕之首。
此鍾成於洪荒混沌時期,本體就是洪荒的東皇鍾,又名混沌鍾。此鍾乃洪荒三大開天至寶之一,是開天闢地的祖神盤古的開天斧所化,是至高無上的開天聖器。
上古天庭之主東皇太一抱鍾而生,混沌鍾便是著名的太一的伴生法寶,因此又得名「東皇鍾」。洪荒巫妖兩族的爭天之戰後,東皇太一身殞,此鍾也流落下界,不知所蹤。
而七絕至寶中的「混元鍾」便是此鍾在上古時代,失落至玄元法界之後,得的新名字。
鐘聲一響足以混天滅地,吞噬諸天。混沌鐘的神通玄妙無窮,可以禁錮時間、鎮壓空間。無視任何寶物神兵的攻擊,可防禦一切玄通法術的傷害。擁有鎮壓「鴻蒙世界」之威、扭轉「諸天時空」之力、演算「天道玄機」之功、煉化「地水火風」之能,任何在聖人級別之下的非聖、大能、修士在混沌鐘面前都毫無抗衡之力。
洪荒之於玄元法界來說,就是更高的時間和空間,是更高的維度。
而這件在洪荒都大放異彩、無與倫比的聖器,並非七絕至寶中其他六寶可以比擬的。而為何他們卻被歸為了同等地位呢?
蓋因此鍾在失去伴生之主后就自我封印,上面那開天闢地的神力自然在封印之後就使不出來了。而它的真實來歷,此界基本無人知曉,只知是上古流傳下來的神器。
混元鐘的能力簡而言之,就是一件極品的攻防兼具的至寶,鬥法中一旦祭出,便可立於不敗之地。
而如今這件流落下界、早已蒙塵的寶物,就落在統御十方魔界的魔皇南宮夷的手中。
最後一件七絕至寶「織天綃」——由南海鮫人之祖編織而成。可遇水不濡,遇火不燃,甚至可化作織天大幕困住仙佛,任你境界多高,神通多厲害都不可能逃脫它織就的天羅地網。
織天綃化作衣裳裹於身,可避水火,法術符籙不侵,刀劍不破,入海不沉,可以使人在深海中自由呼吸、遊動自如,甚至在海中生活。是除了混元鍾之外,天地間最為厲害的防禦類法寶,有了它幾乎可以不懼任何攻擊。
而織天綃也至今無人找到,下落不明。
此七件寶物各有神通,猶以混元鍾為最。也因神力無邊的混元鍾在魔皇手中,正魔兩方雖然積怨千萬載,卻至今沒有人動過攻打甚至進入十方魔界的念頭。
┬┬┬┬
「既與七絕至寶有關......是什麼預言?」無須深吸一口氣,語聲沉沉。
無容道,「玄機閣閣主之女黃雨珊,天生伴有推演天機之神通,大概這世上再也找不出比她更厲害的神算了。她在一月前心有所感,便卜了一卦,據卦象所示,一月之後,世間便有至寶出世。」
「知道這天大的消息之後,她繼續以卦象為基,演算天機,終於確定——這即將出世的至寶,便是七絕至寶中下落不明的神器之一。」
「然而到底是哪一件神器,卻推算不出了。這消息過於重大,於是上個月的仙門會議上,玄機閣閣主黃煥便公布了這一預言。」
無須聽完,啜了口茶水,道:「原來如此。那神器出世的具體地點可有消息?」
「有。至寶出世的時間越是臨近,黃雨珊的演算就越精確。直至前幾日,終於確定,至寶將於十一月中旬的滿月,於南鄂州的重明秘境出世。仙門各派已經決定共同前往秘境,搜尋至寶——務必要趕在魔門鳳鳶宮、幽冥十府與十方魔界的重羅宗之前找到它!」
無須道:「既然如此,那麼師兄的意思是?」
無容看著他,肅容道:「掌門師兄的意思,就是希望你在回宗之前,先走一趟南鄂洲重明秘境,代表玉華宗前去搜尋至寶。如若能夠尋到至寶就最好不過,正可以做為你接任掌門之前的一大功勛,好讓宗門弟子信服,畢竟……」
「畢竟我離宗太久了,身為長老,卻未盡長老之責。」無須接話道,言罷長嘆一聲。
「你們其實清楚,我志在山水自然和無上大道,並無位高權重之野心……」
不待無須說完,無容便毫不客氣地截斷他的話,「可是你也該明白,你是繼任掌門的最佳人選。除了你,玉華宗的千年基業還能託付於誰?能夠擔此重任之人,闔派上下,再找不出除你之外的第二人!」這也是她心中認定了的事情——有資格繼任掌門之人,在她心中,始終只有她的無須師兄一人而已。
「唉......」無須無奈嘆氣,明白,他當然都明白!但明白不代表就能接受。而無容一貫強勢的性格,卻在一步步地逼迫他,不得不面對,不得不接受——從以前起就是這樣。
那樣的熾烈、那樣的決絕,縛得他喘不過氣來。讓他無可退避、無路可逃,最後不得不躲出宗門......當然無容並非他決意離宗的全部原因。
他一直知道無容的心意——從年少時玉華宗學藝、從後來正魔之戰時無容為了他一次次受傷,毫不顧惜自己、從無容始終相信著他,跟隨著他......但除了他本人立志清修、絕不動情|欲之外,無容這偏執決絕的性情,也是他不願接受這位師妹的主要原因。
他生性豁達,崇尚自由,最不願受到束縛......可偏偏這位在他年少時也曾經為之心動過的師妹,最愛的便是給他織就一張逃無可逃的網。
「不說這些了,宗門這一次的行動,師兄應該不只派了我去吧?還遣了誰?」
無容見他不由自主擰起的眉峰,就知道自己又惹師兄不愉了。心下不禁悶悶一疼,一時酸楚不已,也順著師兄轉了話題。
「掌門師兄還遣了無紂師弟,並一干築基末階的弟子前去,還道若你們在秘境內能夠匯合那便一起回宗。」
「也好,你回去之後回稟掌門師兄,無須定會如期前往,盡量尋得至寶。」無須應道。
正事談完,無須與無容又絮絮說了些別的閑事,卻很快又陷入一片沉默,無話可說了。
尷尬就如叢生的枝蔓,密密麻麻延伸至蓮亭的每個角落,讓兩人都有些坐立難安,再無法假裝忽視。
「師兄……無容……無容這些年來,無時無刻不記掛著你……」無容到底還是將這句,在看到無須的那一刻就想對他說、卻硬生生壓抑於心底的話,說出了口。
無須嘆了口氣——他發現他面對著這位師妹,總有嘆不完的氣。
「無容,有些事情該放下,就放下吧。別再執迷不悟,須知執念一生,即成心魔,於你之道途絕無益處。渡不過這心魔,你的修為寸步難進,又如何入大圓滿之道境?」
「難道你真要為了......無須這麼一個心無紅塵、薄倖寡情之人,自棄前程、放棄仙道嗎?」無須扭頭閉目,不再看她,終究還是狠下心來把話說了個乾淨明白。
無容靜靜聽著,心中的滋味再難言道,只覺三十年來所有凄涼翻將出來,快要把她整個人淹沒。這世上,所有人都可以放棄,自己也可以放棄,可是......可是只有師兄,光是想著再不見他,她都心痛如絞。
她不是沒有努力過,不是沒有嘗試過......她勸了自己三十年,她以為她可以放下執念,可當掌門師兄托她帶話之時,她竟半點也不曾猶豫的就來了......那麼的——迫不及待。
「即便我自棄仙道,那也是我的事情!你可以不接受我,可是......世上有哪條道理規定了,我連愛慕一個人的資格都沒有?!」
「已經過去這麼多年了,你心知我意在清修、意在大道。無須心中絕無半點兒女私情......我修的是無情道,你又何苦執著於我?若能夠堪破虛妄,以你的仙資,絕不該止步於此。」無須冷淡的勸慰道。
「……若我真能夠如你所願放下執念,三十年前就放下了。今日,來的也不會是我。」
「執迷不悟又如何?這世上若都是虛妄,還有什麼才是真實?」
「大道三千,你又怎能確定,『情』就不是一條道呢?」在你的心中,情就是執著痴念么?你真的確定,只有你的無情道才是對的嗎?
無容緩緩起身,撤下結界,走出蓮亭。
亭外飛雪依舊,她卻沒有如來時那般撐傘,任由雪花落滿了裙裾。
涕如連珠百餘行,她卻沒有抬手去拭,玉雪飛花沾染了潮濕的面頰,如寒夜裡帶露的瓊花。
瓊花幽夜一現不過短短一瞬,含露的哀愁,枯萎的心意,無人知悉,亦無人心疼。
一如無容的哀愁,無須從未心疼。
入骨的相思,他也不屑。
這世上還有什麼比這更惡毒的呢?身為修行界公認的四大美人之首,她擁有世間極致的美貌。可終究歷經百載,也無法擁有心上人的半點憐惜。
她確實該叫無容。
無地自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