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六章 待我如初
「值不值得不是你說了算。」柳笙沒有低頭,而是定定的看著對面一席紅衣的男子,眼神之中的意圖不言而喻。
妖皇以前並不相信白華的說過的話,現在看來,也許都是真的。目光閃了閃,妖皇道,「從今往後,本皇不想再看到你們。」
柳笙臉上閃過一絲謝意,緊接著也不再說什麼,便摟起身旁的男子騰身而去。桃溪被男子的臂膀禁錮著,根本來不及說些什麼,便被帶離了狐丘山。
站在狐丘山外不遠處的雲層上,桃溪費儘力氣,終於將一旁的男子推開。他踉蹌的站在雲端,白色的雲霞從他頰邊掠過,竟讓他的臉色變得愈發透明,好像下一秒就會消失一般。他不希望柳笙因為他離開狐丘山,如果這樣,那麼他身上背負的罪惡就更中了。
「柳……柳笙,一切都是我的錯,這是我應得的報應,你何苦如此!」
一席黑衣的男子站子云中,他的目光一直停留在對面男子單薄的身子上,生怕一陣風吹來,就將他帶走了,「桃溪,你以前說過的話還作數嗎?」
桃溪身形一陣,不自覺的有些迴避,他一步步的向後退,直到站在雲頭的邊緣仍沒有停下。當初的事他不想提起,那個時候如果來的人是他,那該有多好,可是偏偏是那個坐在王座上的人,偏偏那個人眼中從來都沒有他。
桃溪站在雲頭,只要再度邁出一步,他便能從此處墜落下去,也許這樣便能一了百了。柳笙眼神中閃過一絲黯然,那件事他竟一點也不想提起,伸手將不斷退避的男子從危險邊緣拉回,柳笙道,「我是你的第一個男人,難道這件事令你如此羞恥嗎。」
桃溪搖搖頭,「柳笙,你在說什麼啊,怎麼可能是你,那個人分明是……」
「分明是誰,是王上?原來這麼多年來,你一直以為救你的是他?」
被捏緊的雙臂傳來清晰的痛感,伴隨著痛覺而來的,是一陣酥麻的異樣感覺,桃溪神智有些不清晰,他掙脫不開男子的禁錮,便只能低聲呢喃,「是王上,救我的是王上,不是你,不是你……」
柳笙將男子低垂的額頭抬起,露出其一雙明亮的杏眼,就是這雙眼睛,在那一晚迷離的望著他,在他耳邊呵氣如蘭,只是在那一夜之後,這雙眼睛就再也沒有看過他。柳笙其實是恨的,但是他不恨桃溪,他只是恨自己走的太早,讓他誤以為那個人是王上。
「桃溪,那夜坐在桃花樹下,你說,桃花從粉到白就像一個人從生到死,你這一生,只渴求一個男子,始終待你如初。」
桃溪眼神迷離,彷彿看到了當夜的情形。那夜也是一個大好的時節,狐丘山後的桃花開了個遍,而他不過是個剛剛凝形的桃花妖,站在桃花樹下看到了一離大人在雷光中神形俱滅,而王上就站在湖邊,幾乎來不及撲上前,就眼睜睜的看著原本活生生的人永遠消失在自己眼前。
也就是那夜,桃溪第一次看到一個男子哭的那般聲嘶力竭,哭的就像自己生命中的一部分,被人生生挖走了。那個時候,桃溪就在想,此生他如果也能有這樣一個男子陪伴左右就好了,那樣即便是死了,仍有一個人能夠永遠的記住他,將他銘刻在心頭。
那一夜整個狐丘山陷入了前所未有的混亂,妖皇下令,將後山上藏著的那批千年酒釀統統搬出來,賞給狐丘山大小妖怪,而他本人也喝得酩酊大醉。也就是在那夜,桃溪第一次喝酒,便醉倒在長留湖畔。
迷濛中桃溪看到一個一席紅衣的男子,搖搖晃晃從遠處走來。男子手中執了個碩大的酒罈,遠遠的便能嗅到其身上濃重的酒氣。
不知從哪裡來的膽子,桃溪在男子即將經過他身邊的時候,悄悄伸腿絆了那人一下。隨著「啪」的一聲巨響,隨著男子的身形倒在地上,其手中的酒罈也摔了個粉碎。被絆倒的男子好像有些發矇,揉著額頭站起身來,才看到坐在一旁正笑的一臉無害的桃溪。
桃溪也晃晃悠悠的站起身,月色被遮擋,又加上酒勁上頭,他看不清男子的樣貌。腳下一個發軟,將還在蒙圈中的男子撞倒在地,桃溪伏在男子身上,嗅到了男子身上傳來的味道,清香之中摻雜了一些酒味,一點也不難聞。
不自覺的打了個嗝,桃溪將身子挪到上頭,臉頰貼在男子的下巴上,喘著氣道,「今夜景色真好,這狐丘山的桃花開遍,分外美麗,只可惜他們只能維持片刻的美麗就會凋謝。」說到這裡,桃溪將頭抬起來,用迷濛的眼神看著身下的男子,繼續道,「桃花從粉到白就像一個人從生到死,我雖是個桃妖,卻討厭片刻美麗的東西,這一生,我桃溪只渴求一個男子,能夠始終待我如初。」
感覺到身下的男子胸膛微微起伏了一下,桃溪將薄唇靠近對方,輕聲道,「你能不能做那個人?」
回應他的是男子劇烈的動作,幾乎不待桃溪反應,他便已經被男子壓在身下。略帶著就味的薄唇輕輕吻上他的嘴唇,桃溪被男子的溫柔吸引,下意識的回應,兩人唇舌糾纏、衣衫盡褪,完全貼在一起。
那個時候,桃溪的腦袋昏昏沉沉的,他不過剛剛凝形,什麼都沒經歷過,便只能隨著男子的動作搖擺,就彷彿掛在男子身上一般。直到男子一個用力,進入他時,他才因為疼痛微微清醒了幾分,這時他聽到耳邊傳來男子略帶情谷欠的聲音,「好,此生我定待你如初。」
那聲音彷彿一個夢魘,就那麼糾纏住了桃溪,將他拖入一個滿是古欠望的深淵,讓他只能感覺到陣陣歡愉,再也感覺不到疼痛。直到現在,桃溪在迷濛之中還能想起當日的情形,他清楚的記得,他醒來時,身上蓋著的正是一席艷紅的長袍。
可是眼前的男子,為何會知道那夜他所說的話。難道那夜柳笙碰巧也在那處,將那一切都看了個清楚?一定是這樣的,如若不然,這麼多年來,柳笙為何從未將此事與他講清楚,而是看著他一點點將實現全部集中在王上身上,絲毫不做任何解釋。
將已經重若千斤的手臂抬起,桃溪勉強將手臂撐在男子胸前,與男子隔出一段距離道,「就算你知道那夜我說的話,你也不是他,我可以為了喜歡的人不擇手段,卻不能允許自己移情別戀……」
柳笙將男子的手拿開,放在自己胸口,「你若永遠不願承認,我也會永遠陪在你身邊。」說罷,他輕輕拉起桃溪的手便從雲頭上躍下,柳笙能夠看得出他的身子已經到了極限,再不找個地方將葯服下,恐怕會有性命之憂。
從桃溪被趕出狐丘山那日起,柳笙就知道了此事,並暗中將其接了回來。他知道桃溪願意跟他回來,完全是因為王上的關係,而他為了能與桃溪待的久一些,更為了不讓桃溪的美夢破滅,他才遲遲沒有找出妖皇的所在。現在既然被王上知道了,他願意與懷中的男子永遠離開,也不能眼睜睜看著他獨自一人、亡命天涯。
季青帶著狐九命離開狐丘山後不久,狐九命就醒來了,雖然渾身酸痛的緊,狐九命一睜眼看到季青的那刻還是忍不住一咧嘴巴笑了,他所做的一切終於沒有白費,再次看到這個人的臉,他感到來自靈魂深處的心安,等他好了,一定要與這個人雙修個昏天黑地!
將剛剛從衣襟中露出頭來的毛團塞回去,季青一邊朝天庭飛去,一邊道,「風大。」
感覺到自己頭頂傳來的熟悉感覺,狐九命覺得自己少幾條命還真挺值得的,而且這個人一定忘了他偷偷逃走的事了,到現在還沒有質問他。一定是自己英雄救美男的事感動了他,果然自己還是英俊瀟洒的吧。
想到這裡,狐九命心滿意足的閉上眼睛,準備再睡一會兒,這次再度到天庭一定要搞點丹藥,這幅身子這麼差,以後留給他英雄救美男的機會不多了,一定要多弄點保命的丹藥才是,就算他不要,也要為道士偷點。
正這般想著,狐九命忽然意識到自己方才好像看到了什麼東西,黑乎乎的,是什麼?!再度睜開眼睛,狐九命立刻看清了那些黑乎乎的東西是什麼了,那一團一團的、燒焦蜷曲的東西居然是他的狐毛!
立刻在原地一個撲騰,狐九命難以接受這個事實,自己原本油光水亮的狐毛呢?原本銀光閃閃的狐毛呢?難道這就是傳說中英雄救美男的代價?這代價也太大了!道士!因為你我英俊非凡的形象全毀了,如果日後你膽敢流連花叢,我第一個閹了你!
再度從季青懷中探出頭來,狐九命的眼光銳利無比,他那怒火中燒的視線讓季青都有些詫異。不過一個轉頭的功夫,毛團的變化也太大了,莫不是自己方才將其塞進衣襟的動作太粗魯了……
單手撫上毛團焦黑的狐毛,季青道,「怎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