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膳食房
康熙三十八年二月
轉眼已經是春天了,屋內前些日子還燒的金旺旺的炭火早已被撤了下去。青莞上半身慵懶的倚靠在軟榻上,纖細的手指勾起一旁案几上的綉樣冊子,只是沒看了幾分鐘,她就再一次感覺眼皮微微開始打架了。
莫名其妙穿越到這辮子時代已經有半個多月。剛開始的隱隱驚慌之後,青莞也就慢慢的接受了自己眼下的境況。
說來也巧,這原主竟然也叫青莞,系瓜爾佳氏一族,鑲黃旗,三品協領祜滿之女。這次大選被康熙留了牌子,冊封為和貴人,然後就被丟在了這鐘粹宮中。又因著鍾粹宮之前的主位敬嬪一直未育,鬱鬱寡歡而死,後宮嬪妃覺得晦氣,都不願住這來。她也就趕巧成了鍾粹宮的一宮主位。
和其他嬪妃的避之不及正好相反,對於自己獨享鍾粹宮,青莞差點兒樂開懷了。
在她看來,與其住在其他宮的偏殿中,仰人鼻息,遭人算計,倒不如現在來的爽快。
放眼當下後宮的局勢,系佟貴妃統領,榮惠宜德四大妃協理階段,和這五人相比,哪怕是現在頗受康熙寵愛的密貴人,陳貴人,也只是小蝦米罷了。
連小蝦米都算不上的青莞,也就心安理得的過起了自己的小日子,不爭,不搶。又因為她自進宮以來還未得到萬歲爺臨幸,也就沒有資格給佟貴妃請安。總結來說,穿越來的大多數時間,她就一個字,宅。
旁邊伺候的侍女梅香看著自家主子的頹勁兒,捧著茶盞的手微微頓了頓。她琢磨著自己真的該說點什麼,可卻不知道該如何開口。
如果梅香知道早在幾天前自家主子已經換了芯子,約莫也就能夠理解主子這幾日的不同尋常了。
「想說就說吧。」青莞還真怕憋壞了這可憐的孩子。
天知道當她得知自己穿越成康熙的小老婆時也是這樣的糾結,哦,不,應該說比這還糾結。
破天荒的趕了一次時髦,卻是這樣的境遇。青莞險些抓狂了。
「小主……」梅香有些忐忑的壓低聲音,可想著主子這樣自怨自艾下去的結果,她決定還是豁出去了。
「傻孩子,加油!」青莞看著她的眼神里滿是鼓勵。
強忍著後背寒意梅香把憋在心底的話一咕嚕就都給倒了出來。
「小主,昨個兒夜裡長春宮的陳貴人又侍寢了。」說話間,她把手中的茶盞輕輕的放在了小案桌上。
「恩。」
梅香就這樣直勾勾的瞧著自家主子臉上連丁點的漣漪都沒起,她真的怒了,有木有?
終於是受不了梅香那哀怨的小眼神,青莞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梅香,這萬歲爺不待見我,主子我也沒轍的,好不好?」
你明明就是甘之如飴,哼!
斜眼瞧著梅香那怒其不爭哀其不幸的眼神,青莞真的被逗樂了。
茶香四溢,青莞拿起茶杯,朱唇輕啟,微抿一口。
整理了下自己腦中的記憶,只見她放下茶杯,微微挪動了下身子,剛想抓著梅香的手絮叨一番,卻不料一個不小心把茶杯撞翻在了地上。
「小主,您別動,讓奴婢來收拾。」梅香下意識的就準備彎下腰。
「算了,這點小事兒還是叫菊香拾掇吧。」
青莞身邊有四個丫頭,梅香,蘭香是阿瑪暗中打點才帶進宮來的,竹香,菊香則是內務府分配的。
本在門外繡花的菊香聽著屋裡的動靜,神色有些不悅的噌的甩下手中的綉帕站起身,輕蔑的瞥了一眼屋裡的小主。
真是倒霉催了,原本想著拿點銀兩打點一下內務府,好讓自己能夠如願侍奉如今風頭正盛的密貴人。可美夢落空白搭了銀子不說,還跟了眼前這進宮半年多了還未侍寢的主子,菊香心底的鬱悶可想而知了。
她就納悶了,都是同一天入宮,人家陳貴人這個月已經第七次侍寢了,說不準什麼時候就能夠身懷龍胎。可反觀眼前這位,傻不啦嘰的只會每天傻樂呵,吃飽了睡,睡飽了吃,唯一醒著的時候就自娛自樂的發會兒呆,真當自己是豬呢。
跟著這樣沒出息的主子,自個兒就別提有以後了。
竭力的壓下心底的憤懣,菊香掀起門帘,低垂著眼眸走了進去。
蹲下身子細細的收拾了地上的狼藉,她微微朝青莞欠了欠身,轉身離開了。
看著她如此作態,梅香感覺自己喉嚨裡面就如火燒火燎一般。吃裡扒外的東西,主子就是再落魄也不該你一個奴才瞪鼻子上眼。以為她那點小心思誰不知道啊,想另攀高枝兒,也要看你有沒有那個能耐。
呸!
對於這樣有朝三暮四的奴才,青莞倒是沒有那麼大的火氣。畢竟自己這裡的確就如荒地一般,別說萬歲爺了,就是宮裡那些姐妹,也沒見的有誰來串串門。可她卻覺得這樣悠閑的日子挺好的。不用勞動,就能夠衣食無憂。只要她不去惹是生非,就這樣終老一生也未嘗不好。若是真的讓她靠算計活一輩子,她寧願保持現在的悠閑。
只不過,在外人眼中,過得有那麼一點凄涼罷了。
梅香緩過神來的時候就見主子聳拉著腦袋沉默著,這樣的反常讓她心底猛地一顫,噗通一聲跪了下來。
「小主,您千萬別把那吃裡扒外的狗奴才放在心上。她看著就是個眼界淺的,就隨她吧。」
「主子我像是生氣了嗎?」青莞伸手把她扶起來,摸了摸肚子,突然覺得自己有點餓了,「梅香,今個兒的午膳按理說該來了吧?」
「竹香已經去膳房了,琢磨著也該回來了。」
梅香看了看外面的日頭,再算算時間,心底也不由得有點納悶。
話說這竹香前腳才踏進膳房,後腳陳貴人身邊的侍女春兒不急不慢的走了進來。
膳房的小太監小曲子原本張羅著給竹香置菜,卻在看到春兒的那一瞬,丟下手頭的東西,上前朝春兒微微一躬,「春兒姑娘,陳主子的膳食奴才已經備好了,您拿好。」
一旁的老太監看著徒弟這討好勁兒,心底不由暗罵:「這猴崽子,瞧爺一會兒怎麼收拾你。」
這老太監在膳房呆了足足有四十多年了,宮裡那些貴主兒的起起伏伏,他見得多的去了。
先不說這後宮中花無百日紅,誰都不可能一直佔了上風去。鍾粹宮那位雖說現在還不得勢,可誰又說得准以後呢?
再說咱萬歲爺,這紫禁城大大小小的事情哪裡逃得過他的眼睛。鍾粹宮小主就是再不得寵,那也是主子,哪有這樣明目張胆打小主臉的。說的重一點,那可是打萬歲爺的臉呢。
竹香雖說也不是第一次受這窩囊氣了,可當下還是被氣的染紅了眼睛。
只不過宮裡慣是迎高踩低的,她除了氣的暗暗跺腳,其他的也做不了什麼。
長春宮
陳貴人聽著春兒說起方才膳房的事兒,心底微微有點得意。想起選秀那會兒自己竟然還把瓜爾佳青莞當做最大的對手,她就不免有些失笑。
對於進宮,陳貴人其實是滿腹期待的。雖說她是漢人,可她並不覺得自己就低人一等。遠的不說,就說這宮中聖寵優渥的咸福宮密貴人,不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到密貴人,她暗暗嘆息一聲,放下了筷子。
自己什麼時候才能夠有福氣懷有皇上的子嗣……
每次侍寢之後,皇上都要賞賜那黑呼呼的避子湯,這是為什麼呢?
是嫌自己伺候的不好,可仔細琢磨卻又不像是這個原因。誰不知道萬歲爺這個月七天就歇在了她長春宮。對於這雨露均沾的後宮,她已經足以讓眾人羨慕了。
是嫌自己身份不夠,可不該啊。密貴人的家世比她差了不止一大截呢。好歹她父親還是江寧巡撫,可比一個小小的蘇州知縣好太多。
春兒看著自家主子微微蹙起的眉頭,想起咸福宮那邊傳來的消息,她的手指不由的微微顫了顫。
對於主子喜怒無常,爭強好勝的性子她再熟悉不過了。
瞧著春兒那沒出息的樣子,陳貴人一聲嗤笑:「說!」
春兒被驚的一顫,噗通一聲就跪了下來:「咸福宮那邊,似乎,似乎是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