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THE 025
THE025
安傑從赫爾穆特落腳的地方走出來,小影人就從他懷中鑽出,站到肩膀上趴在他耳邊小聲說道:「主人,小心一點,我們可能有麻煩了。」
安傑一愣,下意識按了按頭頂的帽子,四處看了幾眼,又神色自若地牽出小毛驢,壓低聲音道:「怎麼回事?」
「抱歉,我暫時看不清楚。」小影人在他旁邊耳語,「我有不好的預感,請務必小心。」
安傑心裡瞭然——以為已經死了的人卻沒有死,這足夠任何不安。
而且,他搶了這個人的身體,他幫助的人是導致這個結果的兇手——他能夠借屍還魂必然是斯諾對王後下了手,至少是讓王後身死,但卻沒想到出現他這個意外而王后居然逃脫了死神的掌心。
或許懂得魔法的人,對於死亡能有一定的應對方式。
想到這裡,安傑忽然想起那扇有問必答的魔鏡——為什麼他明知那扇魔鏡不一般,卻還是有意無意地忽略了呢?
不……不一定是無意,而是必然。
他最初能夠操縱魔鏡,是因為王后原本的靈魂留下的一些殘餘影響,隨著時間的流逝,這些殘餘的影響也就漸漸消失了。
真正的王后才是魔鏡的主人,王後會魔法,很有可能也找到了新的軀殼。
再回想曾和斯諾經過的一切,他們的蹤跡並沒有刻意掩藏過,有心的人想查很輕易就能查出來。
——如果我是真正的王后,會想要做什麼呢?
——必然是養精蓄銳等待復仇,說不定一直就在旁邊觀察。
——而且國王精力將衰,七年之後必須有人繼承,如果……王后能重回王宮,斯諾永遠回不去呢?
安傑心裡砰砰直跳,他回想自己走來的這一路,心道:回程說不定已經有東西在等著自己了。
他牽著毛驢快步往前走,跑到裁縫店買了一整套新衣服換上,把帽子的邊沿剪掉一圈,衣領豎起裝作無意地遮住了半張臉,又在打鐵鋪買了一把鐵劍,再準備了足夠的乾糧,才安心出城。
這樣裝扮讓之前幫過忙的侍衛長都認不出來,他像一般的旅人一樣安靜地出城,然後換了一條新的道路往回走。
安傑甚至不敢在夜裡停留,他調整了自己的作息,只在白天飯點的時候休息,其他的時間就用來趕路,不想有任何遇見陌生人的可能。
但即便是這樣,在走了五十幾天後進入當初第二個走進的森林的第三天,被小影人從並不安定的睡夢中叫醒的安傑,還是看到了自己的小毛驢被人一箭射死在樹下。
「哦,天吶。」一個身材高大,長相粗狂的獵人從森林深處走過來,他手中拿著一把長弓,背上背著箭筒,顯然,射死了小毛驢的箭就來自於他,「這隻毛驢是你的嗎?我還以為我射死了林中的一頭野豬,非常抱歉。」
安傑沒有說話,他抬頭看向面前的獵人——彷彿鐵塔一般佇立,遮擋住太陽,投下的陰影彷彿魔鬼。
安傑清楚地看著這個人雖然在說著道歉的話,但嘴邊卻露出微妙而惡意的笑,十分心口不一。
他忽然抽出鐵劍往獵人面前一揮,把獵人驚得無意識地到退一步,然後就地一滾,撲進旁邊的草叢裡,跳起來就跑。
獵人猝不及防,安傑東方人的身形比起他來說實在是太瘦小了,第一印象就拉低了防備,卻沒想到這個傢伙居然敢對他舞槍動劍,還像小鹿一樣靈活,轉眼就跑遠了。
他憤怒地大叫了一聲,像野獸一般嘶吼,然後猙獰這一張臉,吭哧吭哧地追了上去。
安傑覺得身後的人的喘息就像野獸一樣可怕,他沒可能能直接對上這種人,只能咬緊牙關使勁往前跑。
跑著跑著,他突然想起之前在林中和他有了約定的那一夥強盜,連忙開口道:「小影人,指路,我們去找強盜!」
「好的,主人。」
*
林中的小屋傳來一陣急促的敲門聲,正數著寶石的強盜聽到聲音,連忙東西收進寶箱中藏在床下,才拿著大刀示意煮飯的婆子回答。
「敲門的人是誰?」蒼老的聲音問道。
「是我,一個風雪的夜晚求助過你們的人,我了解有關那顆金蘋果樹的一切。」一個年輕的聲音回答。
聽到對話的強盜頭子一下子站起來,他推開煮飯婆子親自打開門,說道:「既然你遵守承諾來回答我的問題,那麼就進來吧。」
敲門的人穿著十分利落,瘦削的臉藏了一半在衣領里,腰邊掛著一把鐵劍,像一個習慣於流浪的勇士,他躊躇一下,說道:「謝謝您,不過有一件事情我必須告訴您,有一個了解一點金蘋果樹的情況的獵人跟在我的後面,他大概是想從你們手頭搶走金蘋果樹,因此跟了我一路。如果您想要安穩的話,最好是去把他殺了,殺他之前不要聽他的任何狡辯,因為一個貪心的人總會擅長用花言巧語來掩蓋自己。」
強盜頭子皺著眉頭盯了安傑好一會兒,見到面前人的人一直鎮定自若,看不出一點撒謊的跡象,就叫了三個強盜出來,說道:「你們出去看看,如果找到一個獵人,就立刻把他殺掉。」
三個強盜立刻就往門外走去。
「進來吧。」強盜頭子說道,「希望你的回答如果能令我滿意。」
安傑禮貌地鞠了一躬,跟著強盜頭子進了屋。
「你現在能回答了嗎?我那棵結金蘋果的樹,為什麼現在連樹葉都不長了?」
「因為有一隻老鼠躲在地底嚼它的根,如果你現在能去把老鼠捉住殺死的話,就能讓金蘋果樹恢復生機。」
「你最好說的是實話,不然我就不會讓你活著走出這裡。」強盜頭子死死盯著安傑。
安傑心中忐忑,不確定格林童話中的答案到底能不能對得上這裡,但他知道這個時候不能露餡,便冷靜地笑著說:「您儘管叫人去看看,立刻就能知道我說的是否是實話。」
強盜想了一想,於是叫了三個強盜說道:「去看看,如果是真的,就照著他的話去做。」
三個強盜立刻就拿著刀往外走。
此時,屋中就只剩了安傑、強盜頭子和坐在角落裡踩紡車的煮飯婆子。
安傑雖然看起來鎮定,但心裡還是有些慌張。
不光是因為強盜的威脅,還是因為他第一次,用盡辦法想要一個人死——雖說這個人不死,他就得死,但心情還是無法避免地有些複雜。
——邁出這一步,我就徹底和過去截然不同了。
安傑低頭看向自己的手,不知道什麼時候,這雙手變得粗糙卻有力道,關節也變得粗大起來,柔韌的皮膚把堅硬的骨頭包裹,血管和青筋十分明顯,是一雙不算美觀的、男人的手。
他忍不住摸了摸自己的胸口——這裡還是溫熱而柔軟的,所以還在猶豫、還在……思念。
——他不能就停在這裡!
安傑閉了閉眼睛,手移到腰邊的劍柄上,他想:只要這個強盜頭子有一瞬間倦怠的眨眼,我就有機會衝上去殺了他。
時間過得很慢,屋中的人都十分沉默,只有紡車被踩得嘎吱作響的聲音。
終於,強盜頭子疲憊地打了和呵欠,他無意識地單手掩口,微微閉上眼睛。
「砰!」
「怎麼回事?」強盜頭子一個激靈,瞪向忽然站起來的安傑。
安傑默默把劍摁回劍鞘,冷靜道:「有人回來了。」
此刻,有人把門從外面打開,正是被派出去的六個強盜。
其中三個身上沾了血,另外三個身上沾了土。
沾了血的強盜說道:「老大,這個傢伙說的沒錯,有個獵人鬼鬼祟祟地在周圍窺伺,我們已經把他殺掉了。」
沾了土的強盜接著說道:「老大,確實有隻老鼠在啃樹根,我們已經把那隻老鼠殺掉,把皮剝了回來,說不定還能給你做頂帽子。」
強盜頭子轉頭看向坐在一旁的年輕人。
年輕人瘦削的臉上有著讓人感覺十分親切的笑容,眼中似乎永遠帶著柔情蜜意般璀璨:「您看,我說的沒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