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紅玉美人(6)
(十一)
百花樓里的姑娘個個濃妝艷抹,似乎都是與生俱來的美人坯子,可當她們卸下妝以後,你便會發現一張張憔悴的臉;有的面青似鬼、有的面如行屍、有的已是滿面褶皺……
胭脂卻與她們不同!
她的臉上從來沒有塗抹過任何一種胭脂水粉,而且從不熬夜。每當夜色降臨,她便掛牌謝客,在滴有玫瑰花油的浴盆內放鬆身體,再用牛奶拍打全身,使得肌膚有若凝脂一般光滑細膩,讓人看上一眼便無法忘懷!
胭脂每日只有三個時辰接客,一個時辰吟詩、品茶,一個時辰撫琴、唱曲,一個時辰醉酒、試菜;雖然只有三個時辰,可她每天至少要為百花樓賺來三千兩銀子,三年來從未有一天低於過這個數目!
剩餘的九個時辰她在做什麼?
出去吃飯睡覺的六個時辰,她還有兩個時辰可以支配;百花樓內所有的姐妹都知道,她需要整整一個時辰泡在浴盆里,另外一個時辰……
沒有人知道她另外一個時辰再做什麼!
辜獨看到一個清秀的姑娘,姑娘的身上有一股奶香!
如果你是辜獨,此刻一定會懷疑自己見了鬼!
現在是白日,自然不會有鬼,那便是妖精!
大清早,一個姑娘跪在荒無人煙的山腳下,頭上插一根稻草賣身,不是妖精是什麼?
辜獨站在她身前,因為他知道即使行過姑娘也會喚住他!
姑娘垂著頭,默默的跪在地上,一聲不吱,辜獨靜靜的看著,同樣一言不發!
兩下足足耗了一個時辰,姑娘似乎跪得腰膝酸軟,歪身坐在地上,扯下頭上的稻草,用力丟出,道:「不賣了!」
辜獨卻在此時冷聲發問:「什麼價?」
姑娘笑彎了眉,伸出一根手指。
辜獨不打算猜,也沒有心情猜,冷冷的道:「說話?」
姑娘道:「一個銅板!」
辜獨問:「為什麼只賣一個銅板?」
姑娘嘆道:「既然被你摸上了床,自然便不值錢了!」
辜獨「哼」了一聲,道:「百花樓的胭脂姑娘什麼時候開始接客了?」
胭脂一愣,問:「你認得我?」「你認不認得我?」「沒見過,眼生得很!」「辜獨!」
「辜少爺?」胭脂急忙起身,端端正正站好,盈盈拜下,啜泣著道:「如果不是辜爹爹,胭脂的血仇無法得報!」
辜獨由鼻孔「嗯」了一聲,問:「什麼事?」
胭脂伸出手,手中握有一片花瓣!
辜獨雙目之中精光猛現,問:「柔兒?」
胭脂含笑看來,道:「她說你知道她是誰,她在沁馨小築等你!」
辜獨點了點頭,轉身便去。
誰欲覽明鏡,持燭照紅妝?
眼睛大大的姑娘靜靜的坐在沁馨小築的院中,手中無鏡,臉上無妝,卻更顯清秀婉麗之美。
辜獨來到時,她的臉上掛著兩顆淚珠,或許是眼睛大大的原因,淚珠顯得也大了許多。
「人呢?」辜獨的聲音似鐵。
「絳兒不是人?只有你的柔兒是人?」眼睛大大的姑娘瞪著辜獨,一顆淚珠生生自眼眶滾落。
她還在自稱蘇絳兒?
辜獨不由得心生反感,冷聲道:「姑娘是人,可在下要找的是唐柔!」
絳兒幽幽的道:「有些事情並不是你所想象的,當你知道真相后……你一定會覺得很驚訝!」
辜獨嘲笑道:「就像姑娘自稱是蘇絳兒,可真正的蘇絳兒其實是個瞎眼的老太婆!」
絳兒苦笑一聲,道:「就算絳兒瞎了眼,你的眼睛總沒瞎吧?我哪裡看起來像個老太婆?」
辜獨見她說得底氣十足,不禁一怔,獃獃的道:「不可能!柔兒為什麼要騙我?」
絳兒嘆道:「唉!女人一遇到男人便軟了,男人一遇到女人就傻了!」用手背拭去淚水,似怨似恨般瞪來。
辜獨沉思良久,突然笑了起來,道:「如果她騙我就是為了讓我喜歡她,那可真是桃花降臨,月老下凡,我辜獨要感謝蒼天了!」
絳兒長吁短嘆著道:「你治好了她的病,她也要感謝蒼天!」
辜獨忍不住問:「你引我來到底是為了什麼?」
「帶你看一場戲!」絳兒滿臉嚴肅,拉起辜獨的手,輕手輕腳的行開腳步。看她的樣子就像是要帶辜獨去偷一件要命的寶貝。
辜獨感覺到自己的手掌在微微顫抖,略加留意才發覺顫抖的並不是自己,而是絳兒。辜獨的目光從絳兒的手掌上移開,就看到了唐孤。
唐孤笑盈盈的看著他,道:「何堪容的醫術要比唐柔強得多,只不過看了你兩眼,你的傷就痊癒了!」
辜獨仰著頭道:「你為什麼要說她是錢三爺的三太太?」他之所以仰頭,是因為唐孤蹲在樹枝上。
唐孤看了看絳兒,絳兒急忙鬆開辜獨的手,悄悄的走開。
「跟我去一個地方!」唐孤由樹枝躍下,領路奔出。
辜獨問:「該不是澡堂吧?」腳下急動,還是跟隨而去。
有的人千萬不能招,因為一旦你招惹她,你就會發現自己時常不經意的想起她,莫名其妙的惦念她……當她驀然出現,你的眼睛、你的心便已經緊緊粘在了她的身上,想拉也拉不回、拉不開……
唐孤就是這種人,這種女人!
明月高懸?
白日里哪有明月?
誰說白日里沒有明月?
明月明明掛在空際,有些人偏偏假裝看不見,偏偏要到夜晚才肯附庸風雅,贊一聲清月、銀月、明月……
八角亭!
唐孤飄落八角亭,屈膝坐在亭上,默默的看向路邊的酒鋪。
辜獨落身在她的身邊,目光同樣向酒肆看去。
朦朧的月色,朦朧的眼,唯一沒有被朦朧阻擋的便是唐孤撩人的**……
為什麼要回到這初次見面的露天酒肆?
回到這裡,辜獨的心又怎能不亂?
唐孤卻偏偏選了這樣一個地方,偏偏要與他靜心談論一件事情!
「我為什麼要說她是三太太?」
這句話是辜獨問她的,她還沒有回答便將辜獨引來了八角亭,可剛剛落坐八角亭頂,她卻反過來問辜獨!
「因為她更是一個不能招的女人,別說不能招,最好連看都不要看,否則……有的是麻煩,沒有的是命!」
辜獨靜靜聽著,既然唐孤要講述,當然不該打斷她。
「她是不是說三叔知道她有了男人一定會很高興?你們在一起三叔自然也不會反對?」
她看著辜獨,辜獨抬著眼皮瞥著她,不得不回應一聲,「是!」
「那三叔為什麼要派何堪容去追殺你?」
辜獨驀的愣住了,是啊?唐豹為什麼要派人追殺自己?
「我不知道柔柔姐是不是真心喜歡你,可我知道三叔一定很不喜歡你!」
辜獨情不自禁介面,道:「或許是你三叔認為我招了他的女兒而又逃之夭夭了,所以誤會了我,不過是想為柔柔出氣而已!」他開口「或許」時心裡還在發虛,可說到「所以、不過」便覺得踏實了許多,似乎自己隨口編造出的理由已經完全說服了自己。
唐孤發笑,笑得很甜,手指抬起辜獨的下巴,看著他的臉,道:「男人見到女人果然會變得很傻!」
「你三叔沒有理由殺我!」
「理由?」唐孤「哼」了一聲,道:「你頭一天行走江湖?唐門門下想殺什麼人殺了就是,什麼時候需要理由?」
「她……」
「柔柔姐已經陪伴了你一個月,對你也算仁至義盡,你該不會是想終生都霸佔著她吧?」
「我……」
「如果我是你就趕快找個地方藏起來,晚死幾日便賺到幾日!」
「可……」
「沒有什麼可是,除非你殺了我三叔,但那幾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那……」辜獨每說一個字就會被唐孤接去,已經習慣被她打斷,沒想到這次唐孤突然沒了聲音,只是靜靜的看來。
「那……我現在該怎麼辦?」
「自己弄個貼封條的木匣,為我走趟鏢!」
「還走鏢?」辜獨叫起來,又是一愣,道:「自己弄個木匣?」
唐孤板著臉,可眼神中卻藏不住竊笑,問:「如果你是唐門的掌玉人,會不會把紅玉託付給別人押運?」
紅玉乃是唐門的鎮門之寶,其內藏匿有絕世武學,怎能託付給旁人?
辜獨不禁啞然失笑,道:「從頭到尾不過是一場騙局罷了!」
「誰騙了你?」唐孤問了一聲,道:「是我,是柔柔,還是蘇絳兒?」「蘇絳兒?她是蘇絳兒?」辜獨吃驚不小。
「笑話!別說你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可柔柔說……蘇絳兒是個瞎眼的老太婆!」
唐孤「吃吃」的笑,道:「我看你才是個瞎眼的老太婆!」
辜獨拍了拍光頭,嘆道:「現在看起來,好像……只有你沒有騙我!」
「所以你要聽姑姑的話,繼續陪姑姑玩。」唐孤的臉上帶著狡黠的笑。
「我先是糊裡糊塗被你們作弄,現在又糊裡糊塗被人追殺,你倒是覺得好玩,可對我卻一點好處也沒有!」
「你還要什麼好處?紅玉、美人、溫柔鄉?」唐孤的臉上帶有嘲笑,更有嬌嗔的遺味。
「按你的說法……我的運氣似乎還不錯?」
「桃花運!」唐孤的臉也似桃花。
辜獨情不自禁,竟然伸手去摸唐孤的粉面桃花。
「幹嘛?」唐孤豎起手掌擋在他的腕口上。
「東西呢?」亭下竟然有人,冷冷發問。
唐孤嘴角泛起一絲冷笑,道:「好玩的事情來了!」
辜獨飛身翻下八角亭,看到立於亭內之人,不由一愣。
(十二)
亭內站著一位老人,辜獨與他曾有過一面之緣——老樵夫!
一口旱煙,嗆得人喘不過起來。
一把尖刀,挑向辜獨的小腹。
毫無徵兆的暗殺,毫無預見的挑刺。
辜獨翻下八角亭時便已經全身防備,更會特別留意突來的偷襲。但他沒有想到亭內之人會是老樵夫,而老樵夫又身懷武功;兩件沒有想到的事情,任誰都要怔愣片刻。
老樵夫卻好似早知辜獨會發怔發愣,所以才會刺出尖刀。
他的分寸拿捏得恰到好處,若早一分讓辜獨看到尖刀,辜獨便不會留意他的身份;可晚一分出手,辜獨又已經不再怔愣;看起來僅僅是對暗殺時機的掌控,但其中玄妙又有幾人可以把握得准?
尖刀在白駒過隙的瞬間便刺在辜獨的小腹前,似乎已經穿透衣衫,觸及皮肉,辜獨即使想退,閃避的速度也絕不會快過尖刀的挑刺。
辜獨的腦海一片空白,似乎看到了大漠、戈壁、沙柳鎮……似乎看到一個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店鋪夥計……似乎看到一把尖刀刺入複姓皇甫的商賈的背脊中……
血,鮮紅!
老樵夫的臉上卻滿是驚恐!
辜獨沒有流血,老樵夫也毫髮無損,鮮紅的血是哪裡來的?
鮮血來自一個姑娘的纖纖玉手,在冰雪般慘白的手指間一滴一滴落下。
看到姑娘蒼白無色的臉,辜獨幾乎便要脫口喚出「唐孤」,可惜這個姑娘並不是唐孤,但她卻與唐孤的面容有著七分相像!
唐依!
辜獨無法想象唐依的武功究竟高深到何等地步!
老樵夫的尖刀已經刺到辜獨的皮肉,唐依霎時飄來,身影還在半空中晃動,可她的手卻已經握住了尖刀!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輕功?
辜獨似乎已完全忘記的剛剛經歷過的生死一線之危,驚詫的看著戾氣充面的唐依。
依依?
小鳥依人的依!
小鳥的身上怎麼會散發出如此暴戾之氣?
老樵夫的手開始顫抖,慢慢鬆開尖刀,一步步向後挪去。
八角亭有七級石階,老樵夫退在石階邊仍未止身,仰面倒去。
唐依的臉上帶著甜甜的笑,身上的暴戾之氣似陽光普照下的薄霧,瞬間消失得無影無蹤。
老樵夫倒在石階上,滑下數階,再也不動。
唐依手上的尖刀不知在何時消失不見,老樵夫的脖頸后卻顯現出一條寸許長的殷紅之色。
有一種殺人的方法非常乾淨,便是割斷對方脖頸后的頸椎!
那樣不僅可以令他立即斃命,而且又不會遺出半滴血污!
麻十三的陰陽棍便有一招採取此種殺招!
昆崙山無上真君曾經說過,此種殺招流傳最久、最著名的叫作「殷紅一線」!
殷紅現、恩怨消,一線千里自逍遙!
老樵夫後頸上的傷痕難道不是殷紅一線?
辜獨可以忘記生死之危,可以不去理會殷紅一線,但卻不能視唐依手指間流淌的鮮血如不見。
尖刀或許並不是很鋒利,但它攻擊的速度已是驚人,唐依抓握刀刃的速度更無法想象;速度就是力量,便如麻十三可以將區區一根細竹棍瞬間化為殺人利器;但唐孤的手指畢竟是血肉鑄就,一握之下立時皮開肉綻,青筋與慘白的指骨隱隱可見……
辜獨在衣襟上扯下一條布帶,纏繞著唐依冰雪般慘白卻點綴有顆顆紅珠的手指。
唐依微笑著道:「不礙事!」縮回手掌,徑自纏繞布帶,臉上已現緋紅。她的臉色蒼白如紙,突然泛起的緋紅猶若櫻花伴雪,分外可人。
僅此一片櫻花伴雪的緋紅,辜獨便已經看得呆了。
唐孤呢?
八角亭上已經沒有人跡!
唐依是歡樂的,臉上始終帶著笑,說起話來先要「咯咯」笑上幾聲,辜獨在不知不覺中受到感染,心情歡快了許多!
「你有心事?」唐依坐在亭下的長凳上,雙腳一前一後打著悠悠。
每個人都有心事,辜獨自然也有!
「你在想……既然是我劫了姐姐的貨,這個老東西自然也是我的人,是不是?」
辜獨搖著頭,雖然他曾懷疑,可畢竟是唐依救下了他,老樵夫自然不會是唐依的人!
「他是我的人!」唐依對著辜獨做了個鬼臉,笑道:「可派他來的卻不是我!」
辜獨報以笑臉,道:「我信得過你!」像這樣歡快的女孩,任何男人都有責任令她歡笑,否則便是罪惡。
唐依果然「咯咯」發笑,像只小鳥一樣飄來,在辜獨的臉上留下一記香甜的吻。
辜獨沒有發愣,只是被她的歡快所融化。
露天的酒肆開始變得熱鬧起來,陸陸續續來了十幾位客人。
酒肆本是唐孤的,可此時卻被他人佔據,不知道唐孤是否介意?
剛剛想到唐孤,唐依便已經叫道:「我要看日落!」從長凳上直接飄起來,手勾亭檐,翻身上了亭頂。
女孩或許都願意看日出日落,原本不必如此歡叫,只需輕輕的說出你的願望,男人自然要奉陪。
露天酒肆的客人們喝到興起,猜拳賭酒,吼爹罵娘,卻也熱鬧。
辜獨或許不會討女孩歡心,但起碼不會令唐依失望,所以他翻上了亭頂,陪著唐依坐下。
唐依黑段子般光滑的長發攏在頸側,斜著身子靠在辜獨的肩膀。
辜獨不能不發愣,但手臂還是攬在唐依的腰肢上。
酒肆里的客人們不知因為什麼廝打了起來,三五個人似孩童般抓撓在一起,另外三五人拉架、勸阻。
人看到朝陽的時候往往會充滿希望,因為它所帶來的是新的一天,新的開始……
辜獨還沒有見過哪位姑娘對待落日會如此興奮!
唐依歡叫著,跳躍著,突然緊抱辜獨,將冰冷的唇印在了他的嘴上。
辜獨只是笑,像是在看鄰家頑皮的小妹妹。
當唐依的臉上沒有歡笑的時候,她的臉就會冰冷駭人。
那張原本便蒼白的臉孔,隨著落日餘光的消盡而突然變得鐵青,任誰看在眼裡也會心生驚駭。
辜獨卻依舊面帶微笑,靜靜的看著她。
唐依的臉在昏暗的日暮下顯得更加陰沉,冷聲發問:「我不是女人?」
「是!」
「我沒有救過你?」
「救過!」
「那你為什麼不像對柔柔姐那樣對我?」唐依突然發怒,展臂將辜獨摔倒,壓在了他的身上。
辜獨「呵呵」的笑著,道:「你的柔柔姐是我想象中的女人,你雖然也是女人,可在我的想象中卻是個小妹妹!」
「我不做你的小妹妹,我也要做你想象中的女人!」唐依噘著嘴,竟然伸手來解辜獨的衣帶,像是鄰家的小妹妹在外面受了委屈,回到家中拿自己的布娃娃出氣。
辜獨依舊保持笑臉,落日已下山,可他臉上的笑容依舊很陽光。
天下任何男人面對這樣一個女孩的時候都會作出自己的選擇,要麼幫忙解除衣帶,要麼拒絕。可辜獨偏偏願意做一個任人撒氣的布娃娃,既然是布娃娃便只能默默承受。
唐依的手掌猛然停止下來,從辜獨的腰帶移開,壓在他的胸口上,整個人也隨之依偎在他的懷裡,竟然昏睡了過去。似頑皮的孩童,在野外耍弄得累極了,好不容易返回到自己的小床上,倒頭便睡!
辜獨撫弄著她的長發,輕柔的拍打著她的香肩,似乎慈愛的母親在照顧幼小的孩子。
酒肆內的客人不再廝打,似乎是被勸架的酒客拉扯開,又聚在一起划拳猜酒……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在唐依臉上的時候,她的臉上已然泛起歡笑,而後才用手背揉擦著朦朧的睡眼,伸展著懶腰,站起身,張開雙臂迎接朝陽,深深呼吸……
酒肆的客人竟然整整飲了一夜的酒,此時也累了、乏了,四散歸家。
「真香!」唐依打著哈欠,道:「第一次……睡了整整一夜……一次都沒有醒……太舒服了……」
辜獨站起身,陪同她呼吸清爽而又甘甜的清馨氣息。
唐依似乎忘記了辜獨的存在,此時方才想起,調皮的笑著,問:「你昨夜有沒有非禮我?」
辜獨笑,笑得很開心。
「我要走了!」唐依的歡樂中有帶著點戀戀不捨。
辜獨只是點頭。
「要是我做噩夢,你會不會再陪我睡覺?」唐依的問話中帶有期盼。
辜獨還是點頭,想也沒有想,只是含笑頓首。
唐依的手臂繞在辜獨的脖子上,鼻子和嘴唇在他的臉頰上來回磨蹭,像是洗臉的小花貓。
辜獨只是輕柔的拍著她的肩,拍著她的背……
小花貓突然推開他,對著他吐出舌頭,做了個標準的鬼臉,然後便躥下八角亭,三兩記飄身,消失了影蹤。
辜獨的身後有輕微的腳步聲,無需轉身,他已經可以判定來者是誰。
除了不能招的唐孤,有誰會在不該消失的時候消失不見,又在應該出現的時候及時出現呢?
世上的事很難預料,就在你自以為判定準確的時候,結果卻往往出乎你的意料。
轉在辜獨面前的是一位老乞婆,辜獨曾經賞過幾塊碎銀子的老乞婆。
既然是老乞婆,那她便是為唐柔而來,抑或是帶辜獨去見唐柔?
上一次難道不是她們為唐柔搶來了辜獨嗎?
這一次呢?
辜獨沒有去猜,因為事情往往會出乎意料。
老乞婆將手伸在辜獨面前,不是討要銀兩,因為她緊握著拳頭。
辜獨沒有絲毫驚訝,只是默默的看向她的手,她的手裡一定握著令人驚訝的東西。
老乞婆的臉上不帶任何錶情,可眼中卻隱現淚光,緩緩張開手來;她的手中握著兩根手指,齊根切斷的手指!
辜獨立時色變!
誰的手指?
唐柔的?
誰能齊根切斷唐柔的手指?
難道是錢三爺,唐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