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紅玉美人(8)
(十五)
巴掌大的一塊紫紅色玉石!
此刻正托在媚兒的手中!
珠光朦朧,紅玉內更是朦朧一片!
辜獨僅僅看了一眼便挪開了視線,嘆道:「原來是這樣,我終於明白了!」
陽光大現,自窖底反射在石窟內已然讓人無法適應。
媚兒急忙收起紅玉,伸出食指,壓在辜獨的嘴唇。
翻板垂下一根麻繩。
媚兒站起身,淡淡的道:「走了!」聲音冰冷,似乎對這根麻繩的到來沒有一絲歡喜。
「你先!」辜獨笑著,道:「我們出去見!」
媚兒已經走去,站在麻繩下,回眸呆望!
「媚兒?」辜獨發笑,道:「這裡有什麼值得留戀的?要不……帶走幾顆大珠子?」
媚兒因這句玩笑抿起嘴唇,黯然輕笑,隨即手攬麻繩,三記躥身躍出石窖。
女人總是願多愁善感,即便是一間囚禁她的石窟,離去時也要帶走一絲留戀!
多愁善感本是女人的天性,如果沒有留戀,何來那似水的柔情?
辜獨也對冰冷石窟望去深情的一眼,畢竟那裡曾給過他溫情與纏綿!
手攬在麻繩上,麻繩卻墜落在窖底!
翻板閉合!
沒有呼聲,只有沉默!
辜獨仰著驚愕的臉,獃獃的望著閉合的翻板!
如果媚兒在上面痛呼、驚叫,辜獨會咆哮、憤怒!
什麼也沒有,便連一句淡淡的嘆息也沒有留下,翻板上的人便帶著媚兒默默離去,拋下辜獨孤身一人,繼續囚禁在這冰冷的石窖中!
沒有仙境,夜明珠散發的朦朧光芒是那樣的冰冷,陰森而又恐怖,似人間地獄!
只因為……仙子已經不在!
「這裡曾經關著一個負心的男人!只因為他要離開心愛的女人和他們剛剛出世的孩子,那個女人便特意為他建造了這座地牢,當他決定離開的時候,他便被囚禁在了這裡……足足十七年!十七年!」
無需十七年,只需一年,辜獨便會崩潰……
再就是瘋狂……
「我會出去!」辜獨對著頭頂緊閉的翻板怒吼,「無論是誰!誰都無法搶走我的妻子……我的孩子!」
絲絲春雨融化積雪,涓涓細流順著翻板的縫隙斷斷續續流淌而下。
暮然間,一滴雪水交融的水珠滴落在辜獨面前,辜獨回掌輕撥,水珠橫飛,「啪……」光滑的石壁上印出一粒淺痕。
天罡真氣!
是什麼令辜獨體內的天罡真氣復出?
是憤怒?
還是那一眼紅玉?
紅玉中究竟隱藏著什麼?
什麼也沒有!
便似昆崙山無上真君所說,像是一柄劍、像是一把刀、像是一根棍、像手指、像拳頭、像肘臂、像一幅畫、像一部書……
你可以在紅玉內發現很多東西,但當你真正去找的時候,卻又發現你要找的東西根本不在紅玉中,眼前明明就是一塊普通的玉石!
辜獨僅僅看過一眼紅玉就說自己已經明白了,他明白了什麼?
紅玉本身便是一口陷阱,一口世人無法擺脫的陷阱!
對於司馬淚痕、對於洛十七、對於陳清遠,它是一部劍譜,兩柄稀世寶劍會在其內殊死角逐,而兩柄劍上的劍招是他見所未見,聞所未聞,甚至連想象都不曾想象過!
對於段無雙、對於路琨、對於洪仁,它是一部刀譜,一柄絕世寶刀將破解他們所有的殺招,回手一刀,寶刀的刀鋒已然劈在雙眉之間!
對於麻十三,它又變成一根細竹棍,與握在麻十三手中的一般無二,但它不會動,只是靜靜的立在那兒,等你出招,麻十三也不會動,因為他沒有找到對手的破綻,所以麻十三會死,因為饑渴而倒在它的面前。
白衣美人像是人間仙子,但她卻是辜獨的柔柔,為什麼她可以發覺辜獨藏身於車廂底,正由自己的衣裙下偷偷窺視?
唐依年方几何,在刀子刺在辜獨身體剎那間,她怎麼可能握住殭屍門中等弟子的尖刀?
唐媚呢?
初次見面時她還在依靠毒藥幫助自己行事,月余再見,她已經可以暮然出現在你的眼前,又可以靜悄悄的離去!
她們都是唐門的後輩子孫,自然都見過那塊紅玉!
紅玉可以給予神功,為什麼又是一口陷阱呢?
它的朦朧便是陷阱,給予你的神功正是令你墜入陷阱的最佳誘餌!
無上真君險些在唐泉隨手的一刀下喪命,洪仁也是這樣!
難道數十年來唐泉的武功沒有絲毫的進步?
這就是辜獨的那句「我終於明白了」!
因為紅玉,唐泉的武功一日千里,而又因為他深陷其內,武功再又每況愈下!
如果他繼續堅持在根本沒有答案的紅玉中尋找答案,那他最終將走火入魔,命喪紅玉之手!
難道佛家的「執」與「破執」便是此中道理?
雪水潺潺滴落,辜獨正盤坐在水流之下,可水滴並沒有滴落在這顆光頭上,距頭半尺,已然避讓,四散滑去。
天罡真氣如影相隨,辜獨卻在打坐,難道他塵緣已了,參禪修佛了?
沒有!
他只是在運轉體內的天罡真氣,自從由無上真君那裡學來天罡真氣的不二心法,他從來沒有真正感覺到天罡真氣的存在,更沒有像現在這般得心應手,運轉自如。
無上真君對天罡真氣尚且不能說修練到得心應手,運轉自如的地步,身為弟子的辜獨如何能夠做到?
難道是紅玉的功效?
無上真君豈不也看過一眼紅玉?
青出於藍而勝於藍!
如果弟子不如師父,作為師者畢生的經驗與心得還有何用處?
如果弟子不如師父,三皇五帝始有的武學豈不早早便以蕩然無存?
如果弟子不如師父,段無雙怎麼可能憑藉半柄九龍寶刀所向無敵?路琨的刀法怎麼可能勝過陳老爺子……
沒有人知道辜獨的天罡真氣修練到第幾層,但他在石窖底足足打坐了三天三夜。當他起身的時候,環繞在一尺外的雪水隨之而動,竟然同起三尺才再次落回。
春已暖、花已開!
蜂蝶扇翅的輕響,野花的微香……
這是一座枯山,連綿數十里的枯山,何來花草?何來蜂蝶?
但辜獨嗅到了,也聽到了!
翻板再次開啟的時候終於到來!
辜獨只是握住垂下的麻繩,沒有躥跳,也沒有攀爬。
如果石窖的主人要繼續囚禁他,麻繩便不會來到!
既然石窖的主人已經決定釋放他,他又何必性急!
辜獨為何變得這般淡然,似乎天下俗事已與他毫無關聯!
麻繩一尺一尺向上提升,辜獨再次踏上枯山的地面。
唐豹的肚子似乎大了許多,皮笑肉不笑的「哼」了一聲,道:「老子明明是要救你,可你不識好歹,偏偏要逃走!這下好了,神仙也救不了你!」
辜獨默默的看向唐豹,看向他身後二十名精悍護院,淡淡的發問:「媚兒呢?」
唐豹陰聲冷笑,道:「老夫正要帶你去見她。」右手成爪,猛然抓出,對著辜獨的肋下抓去。
辜獨學著唐豹的樣子,右手成爪,也向他的肋下抓去。
唐豹的冷笑聲又起,因為他的手爪已經抓在辜獨的肋下。
辜獨也笑,僅是挑起嘴角,平淡的笑了笑。
唐豹退出三步,驚愕的看著自己的手指,驚愕的看向辜獨。
辜獨的臉上泛起溫柔的笑容,道:「如果你不是柔柔的父親,此刻你的手指已經盡折!」
唐豹相信,因為他的手爪剛剛抓在辜獨的肋下,一股強大的真氣猛然迸發,生生將他的手爪震回。
辜獨重複著先前的問話:「媚兒在哪?」
唐豹不語,一臉嚴肅,豎手成掌,對著辜獨拍來。
辜獨沒有躲避,也沒有接掌,而是伸出右手食指,點在唐豹的手心。唐豹但覺自己附在掌上的內力瞬間消失,一股寒冰之氣順著手掌直衝手臂,立時將整條手臂震得酥麻。辜獨收指,唐豹的手臂隨即垂在身側,顫抖不已。
「這是……這是什麼功夫?」唐豹問著,臉上竟然不見驚恐,而是歡喜之色。
辜獨如實回答:「天罡真氣!」
「好功夫!」唐豹點著頭,深吸一口氣,肚子猛的鼓起。
辜獨看了看唐豹的肚子,再看向他的眼睛,見他有意相試,便緩緩推出手掌,按在他的腹上。
鐵錦功,柔則如棉,堅則似鐵!
辜獨的手掌將唐豹的肚子按入一尺,唐豹的肚子猛然一變,變得堅硬如鐵。
「噗……」唐豹噴出一口鮮血,倒退出三大步,仰身倒地!
箭上弦,硬弓拉滿!
二十張硬弓,二十支利箭,齊齊對準辜獨。
唐豹伸起手臂,輕輕擺動,二十護院垂弓撤箭!
「媚兒呢?」辜獨發出了第三問。
「如果趕得及……應該在錢莊……」
辜獨已經飄在枯山的山頭。
唐豹拭去嘴角的血跡,默默的看著辜獨的身影,喃喃道:「小子!我希望柔柔沒有白等!」
辜獨雖已在數十丈外,卻回頭輕笑,似是聽到他的話語。
落日山莊中行出一隊人!
有人在叫:「辜獨哥哥?辜獨哥哥?」
辜獨順路竄回,看到了淚眼朦朧的唐依!
唐依的手腕捏在一個和尚的手中,和尚身後跟隨著十餘個面色蒼白的男人。
「辜獨哥哥……救我!」唐依哭喊著,像是鄰家的小妹妹受了欺負,自然要向眼前的大哥哥求助。
辜獨看向抓著唐依的和尚,道:「放開她!」
他曾經見過這個和尚,那時和尚的手裡握著一根拐杖,拐杖的另一頭牽著位瞎眼老太婆。
和尚抬起眼皮看看辜獨,道:「你可知道你在跟誰說話?」
「放開她!」辜獨對他的身份不感興趣,只是要她放人。
和尚轉過頭,道:「去!」
一個面色蒼白的男人走出,對著辜獨行上。
唐依突然大叫:「快跑!快跑!他是殭屍門一等弟子,你打不過他,快跑!」鄰家哭泣的小妹妹似乎突然清醒了過來,因為她知道辜獨武功不濟!
和尚冷笑,道:「晚了!一齊帶走!」
唐依叫著:「我跟你們走,不要抓他,我跟你們走!」
和尚搖頭,道:「三爺沒能擒住他,和尚帶他回去!」
「臭和尚!死和尚!」唐依又是蹬又是踹,叫道:「回去就讓伯母殺了你!」
和尚冷聲道:「回去再說吧!」
臉色蒼白的男人走到辜獨身前,用空洞的眼睛注視著他。
辜獨問:「什麼是雷電閃?」
殭屍門下等弟子才用斷腸殺,中等弟子用尖刀,上等弟子使得是雷電閃!
臉色蒼白的男人攤出兩隻手,自己看看,再又回看辜獨。
他的手便是殭屍門最犀利的武器——雷電閃!
手有多快,快似閃電,抓向辜獨的胸口。
辜獨知道,這雙手原本是要抓向自己的喉嚨,可他不求傷人,只欲將自己擒下,所以才抓向自己的胸口。
還好他無意傷害辜獨,否則辜獨又如何能容他性命。
辜獨轉臂,手腕翻轉,已然扣住攻來的手爪。
和尚一愣,唐依睜大眼睛,獃獃看來。
「呵呵!好功夫!」和尚鬆開唐依,拍響了手掌,一步一步行了上來。
唐依飄身逃在辜獨身旁,低聲道:「快跑!」
辜獨冷聲道:「就憑他?」
和尚點了點頭,道:「就憑我!小子?難道你以為天罡真氣可以天下無敵嗎?」
辜獨一愣,和尚步伐雖慢,可路上的枯枝敗葉紛紛避身,「嘩嘩」有聲間,枯枝敗葉已在他三尺之外
護身真氣!
唐依貼耳道:「他練的是金剛決,已有九成火候!」
辜獨突然一笑,便似他平日里最常見的壞笑,道:「跑!」拉起唐依便逃。
和尚大步奔來,喝道:「臭小子……」
十餘位臉色蒼白的男人竟然撲上,將和尚攔下。
「反了?」和尚怒吼,與他們混戰一處。
辜獨一邊狂奔一邊發笑,道:「他們怎麼自己打起來了?」
唐依跟在身畔,笑道:「什麼自己人,他們是我的人!」
「你的人?」
「是啊!我就是殭屍門門主!」
(十六)
殭屍門門主接掌殭屍門只有三年,三年之中,她只在江湖露過三次面,僅此三次,她的威名已經響徹武林。
第一次,少林達摩堂主事智空大師與羅漢堂主事智方大師在六招內丟劍失棍,她留下一句「飄搖願此生」。第二次,華山派苦行與靜錵師太在十招內便奪下手中利劍,她隨著「飄搖願此生」的嘆息黯然離去。
江湖人以「飄瑤」為號,稱她是飄瑤門主!
殭屍門的飄瑤門主竟然是唐依?未等說話先已笑出聲來的唐依?
她自然不會騙辜獨,因為辜獨可以找無上真君證明!
落日山莊便是殭屍門,唐門之下「僵」字型大小分堂,唐依便是分堂主!
唐依趴在辜獨的懷裡進入香甜的夢鄉!
飄瑤門主每次睡覺都會被噩夢驚醒,但只要趴在辜獨的懷裡就能睡得香甜!
辜獨苦笑,這件事情誰能相信?
囚禁負心男子的石窟!
夜裡不知道是哭是叫還是笑的聲音!
辜獨終於明白,唐依的噩夢來自她的父母!
等她以後找到真正的愛她的男子,成了家,她的噩夢才會慢慢消失!
雖是夜,可花草的芬芳依在,辜獨暢快的呼吸著久違的清馨!
銀月映射出一道長長的身影,似鬼魂般飄忽不定!
辜獨猛然轉頭,可身後並沒有人,扭回頭,身影又再次出現!
不是鬼,不是神,只能是人,因為她有影子!
但這個人的武功高得出奇,舉手投足間便可輕易殺死辜獨!
「讓她好好睡!我說!你聽!」聲音很輕、很柔、很慈祥,不會讓人感到一絲恐慌,只會感到親切。
辜獨輕輕點頭,似乎怕驚醒熟睡的唐依。
「她是個苦命的孩子,一出生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母親對她又很嚴厲,剛剛懂事就要學武……從六歲起便開始給石窟下面的男人送飯,每七天都會送一次,整整送了十年!她非常聽母親的話,所以十年來沒有同石窟下的男人說過一句話,直到那個男人死了,屍體被火化成灰,她的母親才告訴她,那是她的父親……十年!她沒有見過父親的面,沒有說過一句話,便連父親姓什麼都不知道!她好多次跑去母親的房外,想要質問她,想要問問自己姓什麼,可她每次只聽到母親在哭,足足哭了一百日,母親也走了……」
唐依在笑,「嘻嘻」像是夢到了什麼好笑的事情。
辜獨輕拍她的肩膀,她又沉沉睡去。
影子輕嘆一聲,道:「柔柔在等你,你可以娶她!依依既然對你有這般感情,你也可以一併娶了她!」
辜獨輕聲詢問:「媚兒呢?」
影子晃了晃,似乎在顫抖,道:「你不能見媚兒,她也不能再見你!她已經給了你柔柔、依依、還有絳兒丫頭,你應該知足了!」
「不!我要媚兒!」
「你知道她為什麼告訴你她叫唐孤嗎?因為她已經準備好……孤單一生!」
「我不要她孤單一生,我要陪著她,她也要陪著我,還有我們的孩子!」
「絕不可能!沒有人可以打破這個規矩!」
「什麼規矩?」
「一種詛咒,紅玉的詛咒!你現在便已經踏在詛咒的邊緣,如果不能停止,那你不僅救不了媚兒,還將辜負柔柔!別忘了,柔柔一直在苦苦等待著你!」
「柔柔?」辜獨的眼神變得迷茫。
清晨第一縷陽光照射在辜獨的身上,唐依猛然睜開眼睛,跳起身來,歡叫著,張開雙臂奔跑出去,去迎接朝陽。
唐依有朝陽,辜獨的朝陽又在哪裡?
錢莊!
誰在哪裡等待著他?
唐依的頭搖得像撥浪鼓,眼中流露出驚懼的目光。
辜獨笑著,似乎發現了自己的陽光,道:「既然柔柔的父親要我去,抓你的和尚也要我去,那我便去!」
唐依的臉色立時變得蒼白如紙,要著頭,直著眼睛,喃喃著:「不要……不要去……我們都不要去……啊……」她尖叫著跑開,沒有施展輕功,只是發力狂奔,跌跌撞撞,跌倒、爬起、又跌倒……
如果有人看到唐依,認出她是飄瑤門主,一定會以為她已經發了瘋,絕不會想象是什麼人或是什麼事將她嚇成這般模樣!
誰能將飄瑤門主嚇成這般模樣?
辜獨也想知道答案!
昆崙山!
青色的冰,潔白的雪!
傳說中的中流砥柱,上擎蒼天、下撐大地的神山!
辜獨沒有找到無上真君!
難道他老人家已經羽化成仙?
「孩子!去吧!男人活著就要像這座崑崙一樣,上擎蒼天、下撐大地!」
「師父?」辜獨暮然回首,卻只見冰花流逝。
「去吧!孩子!哪怕是去送死,男人也要站直身,挺起胸膛,大步跨前!」
「師父!」辜獨跪地叩首,道:「徒兒曾經許諾為您養老送終,可此去或許無生,不能在您老人家身前盡孝了!」
「青冰棺,白雪槨,崑崙為墓,蒼天作陵,此生足矣!」
辜獨的心已經化作一團熊熊燃燒的烈火,點燃心靈的卻是激情!
崑崙大俠說他見到了無上真君,像神仙一樣,似道旭日之光,飄忽不見!
江湖人都說他瘋了!
錢莊還是錢莊,看守錢莊的依舊是精悍的護院。
當辜獨出現在大門前的時候,門外的護院卻都驚呆了。
他們的見識不遜於任何一位武林中人,可他們從沒有見過這樣的人,一掌……千斤重的大木門轟然倒去,門上的銅紐四下亂射!
眼見此景,別說區區護院,便是六大派的掌門人也要驚得目瞪口呆。
三十丈的大屋,二十丈漢白玉石鋪就的地面。當辜獨走過,腳下每一塊玉石都已經變得粉碎。
「好小子!」一聲刺耳的狂贊。
大屋的兩扇正門突然爆裂,在爆裂中碎作千萬支鋒利的木片,似硬弓力射出的箭矢,將辜獨周身罩下。
雖然只是木片,但它所攜帶的勁力已經超越一切鋒利的暗器,但聽「嗤嗤」有聲,如此鋒利的暗器竟然近不得辜獨的身,射在一尺之外便似被一面無形的牆壁阻攔,紛紛墜落。
這是一片偌大的廳堂,三十丈方圓,不見一根立柱,天下間再沒有如此之大的廳堂。
廳堂的正中擺有一張椅子,椅子上坐著曾有一面之緣的瞎眼老太婆。
老太婆的眼睛並不瞎,猛然睜目,精光大盛。
椅子左右站著兩個人,唐豹在左,和尚在右。
辜獨大步行入,道:「我要見媚兒!」
老太婆笑了,笑容非常慈祥,和藹可親。
她道:「或許你真的可以打破紅玉的詛咒!」
唐豹底下頭,湊在她耳邊,道:「大嫂!你應該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和尚閉目道:「未入千仙洞,生死兩茫茫!」
辜獨看向老太婆,問:「是你?」
「是我!」老太婆笑道:「我是媚兒的母親!」
「哈哈……哈哈……」有人狂聲發笑,笑聲震得大房頂上的瓦片「撲啦啦」直響,「答應了!答應了!我的好女兒!」
唐老夫人臉色突變,雙眼黯然無光,道:「晚了!媚兒已經答應了!」
唐豹嘆道:「若不是媚兒搶著要去,我本來可以讓柔柔……」「閉嘴!」唐老夫人厲聲呵斥,道:「難道柔柔就不是我們唐家的女兒,難道你們男人都那麼狠心,可以把自己的女兒送去火坑裡?」
「嗚……」唐依抹著眼淚跑來,跪在唐老夫人身下,泣聲道:「大伯母!我不敢去……我怕……媚兒姐姐就……就答應大伯了!」
唐老夫人撫摸著她的頭,凄笑道:「依依!你是個苦命的孩子,即便你想去,大伯母也絕不同意!」
柔柔的靈魂似乎已經飄散,脫著雙腿,一步一步行進,喃喃道:「媚兒是我們唐門的掌玉人,她不許我去!」
一個頭髮蓬鬆,鬍子亂成一團的老頭跳了進來,歡喜的拍著手,一邊蹦蹦跳跳,一邊興高采烈的道:「我已經破解紅玉了……我要去學武功……我一掌……」「啪!」唐老夫人躍起,扇了他一記耳光,淚水涔涔,哽咽著道:「你看看你都做了什麼?好好的一對新人,生生讓你給拆散了!」
老頭瞪起血紅的眼睛,怒道:「婦人之見!情啊愛啊,有什麼用?嘗過三五月新鮮,知道是什麼東西就夠了!既然是江湖兒女,武學便是第一!我做了什麼?我讓她們好,她們還不領情,只有我的女兒知道爹爹是為她好,知道練得一身絕世神功比什麼都強,所以才答應跟我一起去享福!」
柔柔行到辜獨身前,怯怯的道:「我要去的,所以才不理你,可媚兒要我……」話未說完,身子一軟,癱倒下去。
辜獨展臂將她攬在懷裡,無限愛憐的看著她;即便是她斬斷了絳兒的手指……可這樣嬌怯的柔聲入耳,便是顆鋼鐵之心,待到此時鋼也柔了,鐵也化了!
蘇絳兒不知從何處跑來,接去辜獨懷中的唐柔,驚恐的看了眼瘋老頭,悄悄退下。
瘋老頭怒斥道:「看什麼?再敢多事把你整隻爪子都剁下來,沒有兩根手指那麼便宜!」
「是你斬去了她的手指?」辜獨怒氣沖沖的躍在他身前,緊緊握起拳頭。
「臭小子,別說你不知道老夫是唐泉?」
辜獨立時泄氣!
如果唐泉不說出自己的名字,辜獨當即便要抽他幾個耳光,可此時他道出了自己的名字,辜獨再也無法下手!
唐泉坐在廳堂內唯一的椅子上,大刺刺的道:「我和媚兒跟特使走的時候……都不必送,免得你們哭哭啼啼的!高興的事,別讓你們掃了興!」
辜獨四下掃過,問:「媚兒呢?她在哪裡?」
「你小子不必惦記她了,她以後不會再見你!」唐泉揮擺著手,神神秘秘的笑著,道:「你小子猜不出是誰把你們關在石窖里的吧?哈哈……是我吩咐老婆子乾的!哈哈……」
辜獨面露驚疑,轉向唐老夫人。
唐老夫人搖頭嘆息,嘆息中充滿了無奈。
大門口出現一道長長的影子,道:「既然你破解了紅玉,又肯獻出女兒做守洞人,那就跟我走吧!」
辜獨猛的轉身,看到一位身著青衫中年人。
尋常的裝扮,尋常的相貌,尋常的話語……
青衫人根本無法讓人發覺出他與普通人有何區別,像這樣的人滿大街都是,隨便什麼人……
無上真君曾經說過,一個人的內功如果修到極至,就可以斂收真氣,返璞歸真,以至九轉虛空,天下武功隨手可發,任何一件器物在他手裡都將成為神兵利刃!
如果一個人的武功真的可以修練到這個地步,即便與無上真君為敵,只在舉手投足間便可以奪其性命。
難道青衫人便是這樣的人?
難道他的內功已經修到極至?
辜獨不信,所以向他邁步,問:「是不是你想帶走媚兒?」
青衫人笑了笑,反問:「是不是你不許?」
辜獨道:「除非我死!」「好!」青衫人揮袖轉身。
不過是揮袖之間,但聽「嘭!」的一聲,辜獨口中剎時噴濺出三尺長的鮮血,倒飛而出。
唐老夫人立即飛身撲救,聚集全身內力來接辜獨,又一聲「嘭」響,老夫人也噴出鮮血,被辜獨撞得倒飛在偌大的廳堂中。
椅旁的和尚像只陀螺般滴溜溜打起轉,一手托辜獨,一手托老夫人,直轉出上百圈,方才逐漸放緩,將兩人托扶在小臂上。
「好!好功夫!」唐泉拍著手叫好,從椅子上竄出,站在了青衫人身旁。
「雕蟲小技而已,老爺子日後的修為必在晚輩之上!」青衫人笑問:「走?」
「走!」唐泉邁出腳步,問:「我女兒呢?」
青衫人跟上,道:「我的同伴已去接她!」
「哈哈……哈哈……」唐泉帶著歡喜的狂笑大步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