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不行不行,現在必須向齊靜冉解釋,告訴他自己不是有意欺瞞!努力地張開口,卻慌亂中一時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她只能漲紅了臉站在原地,淚水簌簌地往下掉。
「沒事的……我們先回去。」被她的淚水滴得心疼無比,齊靜冉難得溫柔地把她扶起來,總是冷冰冰的俊臉此刻反倒有一種別樣撫慰人心的效果。
「嗯。」不敢看他,孟竹影輕聲應著點了點頭,臉龐燒得通紅。
「等我一下,我先去看看那位姑娘。」正要起身時才想起旁邊還有一個被打暈的女子,齊靜冉將孟竹影扶坐到牆邊,然後才轉身過去。
手搭在陌生女子的手腕上試了試脈象,確定她只是暈了過去后,他輕柔地握住她的手,微微運勁,將內力輸過去。
那細心溫柔的態度,彷佛忘了身旁還有別人,孟竹影望著他專註的臉,心騰地被擰了一下,一股說不出的鬱氣襲上心頭。
齊靜冉這個笨蛋!他……他怎麼可以對別的女子那麼溫柔!
待被打暈的姑娘醒來,對兩人千恩萬謝之後,齊靜冉這才跟孟竹影一同回到客棧。
「齊大哥!」剛把孟竹影送到房中,齊靜冉就要離開,她急切地喚道:「我……我不是故意想要騙你的,我的名字叫竹影,我本是女兒身,只是……」慌亂中所有想說的全都涌到嘴邊,卻無法一次全都說清,她急得一張小臉漲得通紅。
「阿影,你會不會喝酒?」沒有打算讓她繼續說下去,齊靜冉突然冷聲開口。
她想說的什麼他大概都懂,可是他想的,她卻不懂……所以現在別的什麼都是多餘的,他應該先要找個機會,把最要緊的事解決掉才行。
「會。」
不知道他為什麼突然有此一問,孟竹影怔怔地仰起頭,望著他臉上看不透的表情總覺得有些害怕。
走到桌前也不坐,望著斜坐在椅上的人,齊靜冉放緩語調輕聲道「如此……那便是好辦了。」
「齊大哥有什麼事?」
一聽出言外之意,孟竹影立刻就被轉移了心神,也顧不得自己此刻的狀況,微微傾身向前,衣襟下雪白的肌膚若隱若現,現在天色雖不算太晚,可也算不上早,她就不信齊靜冉會沒事來找她閑磕牙的,肯定是又要用附近什麼好吃的來饞她了,不過天都快黑了,還有什麼地方可以找好吃的去?
「阿影,今晚要不要陪我一起去飲酒賞月?」難得開口這麼叫她,可一旦叫了之後卻發現其實真的很順口,視線在她幾乎全裸的香肩上游移幾下后便離開,齊靜冉的臉上看不出任何錶情波動。
「當然好!既然齊大哥有雅興,我又怎麼能不奉陪。」聽到要去喝酒,孟竹影忙不迭地點頭答應。她在家時雖然極受寵,可喝酒可不是一般的事,只有逢年過節,才會被允許喝點桂花酒一類便於女子才能喝的清淡之酒,而且最多不過三杯,每次喝完她都覺得不過癮。
別的事只要她撒撒嬌,掉幾滴眼淚,都能得逞,可在這杯中之物上,爹爹和弟弟卻毫不妥協。還說什麼她已經不懂三從四德,不會女紅、不通女誡,毫無女子樣,要是再成個醉鬼,普天下就沒一個男人會要她了!
在爹親和弟弟的堅持下,她每次都只能望酒興嘆。
與齊靜冉相處這些日子來,孟竹影還從來沒見他在自己面前喝過酒,而她的一切花費都來自於他,當然就不好意思再提出要約對方喝酒,難得今日對方主動提起,她如果不答應才真是奇怪了。
更何況最近她也被齊靜冉奇怪的態度憋得難受,正好一醉解千愁!至於什麼時候把所有的一切都告訴他,再請求他的原諒……等到有機會再說吧。
「那我一會兒來接你。」
隨手將她垂在耳邊的髮絲勾到耳後,齊靜冉便什麼都沒再多說。
轉過身,他的眼神猛地一暗,臉上露出下定決心地絕決神色,就算以後被指責無恥也沒關係。想要的東西就算不擇手段也要得到,他絕對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她被別的男人搶走。
等到齊靜冉回來的時候,孟竹影正坐在房中等他,已經換回女裝的她上身穿著淺紅色襦衫,下著石榴裙,半臂肩披的淡赭色帛巾漂染得雅緻出塵,襦衫以金銀彩綉為飾,襯得她微微泛紅的肌膚更加粉嫩剔透。
「齊大哥,我們走吧。」見他望著自己的驚訝表情,孟竹影嬌羞地別開臉。
第一次在他面前穿上女裝,不知道他會怎麼想自己。或者該抹點胭脂,描描眉……真討厭!想讓他看到最美的自己,可是不管怎麼裝扮,都覺得不夠。
完全沒有意識到因為把整顆心都繫到齊靜冉身上,弄得自己都快沒了主見,孟竹影腦子裡想的全都是他在看到別的女子時被吸引走的注意力。
「我先幫你上藥。」
見她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噘起嘴,那副嬌憨的模樣可愛得不得了,齊靜冉淡然地地坐到她身邊,拿出一瓶藥膏。
雖然她的傷勢不重,可若不時時上藥,以後要是留下傷痕他恐怕會自責一輩子。
「謝謝。」臉上露出一個甜美的笑容,孟竹影正要繼續說話,可被扯動的傷口卻痛得讓她忍不住皺了皺眉。
看著她楚楚可憐的模樣,齊靜冉皺皺眉,他拿過藥瓶,沾了藥膏小心地向她臉上抹去。
安靜地閉上眼,感受著他的手指在自己的臉龐上溫柔地移動,冰涼的藥膏緩解了傷口的疼痛,一種複雜的滋味在心頭升起。他一次次在危險中救了她,對她又那樣的溫柔,回想起一件件往事心裡一陣甜蜜,她是多麼不想讓他知道,自己是在逃婚……
指尖傳來細膩的觸感,齊靜冉不自覺用探詢的目光打量著近在咫尺的孟竹影。那彎彎的柳眉,波光點點的星眸,泛著珍珠般光澤的粉頰,不點而朱的唇瓣……這一切根本不是男子可能擁有,更不用說她那小巧的耳垂上還留有耳洞的痕迹,這個小白痴,怎麼會以為只要穿上男裝就不會有人認為她是女子?
還好當初她遇到的是他,要是遇到什麼心懷不軌的人……想到她可能會被什麼壞人騙走欺負的場景,他頓時氣憤難耐,握著藥膏小瓶的手幾乎要把瓷瓶捏碎。
回神的時候,他才發現自己早已塗完了藥膏,雙手正下意識地輕撫著她的臉龐,孟竹影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她漲紅了臉,微側著頭一動不動。
「我們再不快點,水月樓恐怕就要關門了!」慌忙收回手掩飾自己的尷尬,齊靜冉努力忽略掉心底蕩漾不停的漣漪。
水月樓一共三層,樓後有一條小河經過,而樓內的花銷一層高過一層。
一進酒樓,齊靜冉便大手筆的將三樓整個包下,等到店小二將他們所點的瓜果酒菜全部端上桌,他便隨手扔給小二點碎銀子吩咐沒有叫他不得上來打擾,店小二便歡天喜地的當然不會多事。頓時,偌大的三樓里只剩下齊靜冉與孟竹影與幾盞精緻的宮燈。
牽著她的手,把她帶到包廂中,裡面居然只有一張比床還大的座榻,酒具果蔬全都擺在榻上的矮凳上,自然地盤腿坐到榻上,齊靜冉對孟竹影招招手,見他的態度落落大方,孟竹影也不多加懷疑,隨意地坐到他對面。
房中一股馥郁的酒香味縈繞,開封的二十年陳釀女兒紅,光是聞味道便能將人醺醉,將兩人的酒杯都斟滿,齊靜冉說了聲:「請。」便不再等孟竹影,將酒杯端到嘴邊,自己一口一口地灌起來。
看齊靜冉這副模樣,坐在他對面的孟竹影不禁蹙起眉尖,完全不明白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怎麼先前還是一副溫柔呵護的態度,一會兒他又這麼硬邦邦的,連看都不看自己了。
不滿地開口正待詢問,卻又見到他眉宇間流露出幾分凝重,一時間她竟感到有些心痛,到了嘴邊的責問卻怎麼也說不出口。
在心中嘆了口氣,孟竹影將自己的酒杯端起,默默地陪著齊靜冉一同喝起悶酒來。
「空洲夕煙斂,望月秋江里。」酒過三旬,齊靜冉心情終於有所放鬆,他將酒杯舉在嘴邊,轉頭望著樓外樹梢上的一輪孤月,不由心生感慨。
猛地再灌下一杯清冽的美酒,酒不醉人人自醉。
「歷歷沙上人,月中孤渡水。」毫無酒量可言的孟竹影此刻早已喝得滿臉紅暈,口齒不清地接著齊靜冉的下句。
覺得有些頭暈,她轉頭望著窗下清澈的河水,感受著夜晚的涼風,望著倒映在水中那歪歪斜斜的月亮,一種難以言喻的凄涼寂寥頓時湧上心頭,突然想起家中年邁的爹親,還有那個為自己的任性而奔波勞累的弟弟,一股酸意襲上眼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