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宮宴
旭月出雲殿。
一場不大不小的宮宴正在進行著。
大殿正中央六個容顏姣好、衣著鮮艷的舞姬將水袖舞地如蝴蝶般靈動翻飛,四周的人們或是安靜地吃著東西,或是和身邊的人小聲聊著家常,宏德帝坐在大殿主位上眉眼含笑地注視著右下手第一個位置上的沐晰晴,而當事人卻全當不知道地坐在那兒興高采烈地吃著烤鴨賞著歌舞。
「晴兒似乎很喜歡這節目?」
「嗯啊,以前都看不到啊。雲殤不喜歡嗎?」
墨雲殤笑著搖搖頭:「年年都是這般,無甚意思。」
「那……」
「皇上,你瞧煜親王爺病重,這麼多年都不曾出門,更不用說參加宮宴了,現在為了陪玄月公主,二話不說就來了,可見對玄月公主是真真的上心,皇上現在可該放心了。」
「是啊,煜親王,朕以後就將朕唯一的寶貝女兒交給你了,你可要好好待她。」
「能娶到玄月公主是臣的福氣,必然不敢讓公主受了委屈。」
沐晰晴心下不悅地看了眼正對面第二排座位上的女子,只見她濃妝艷抹,眉目含情,忍不住小聲咕噥了一句:「媚俗。」
墨雲殤眉頭一挑,道:「這話聽著不知道的人肯定會把你當成吃醋的妃子了。」
「吃醋?那是個貶義詞好不好,我不過最不喜歡這樣打扮的人而已。」
墨雲殤輕笑:「那咱們眼不見為凈。」
「九哥哥,那人是誰呀?」
「那是父皇的新寵,胸大無腦的,不必理會她。」
沐晰晴做驚訝狀,哀嘆一句,父皇大人您的審美觀是有多扭曲。不過忽而又想到似乎先前在哪本書上看到過,古代女子都是這是要這般打扮的,每日晨起有一個時辰都要花在梳洗打扮上。想到這兒,沐晰晴抬頭掃視一圈,入目所見果然一大半都是臉上脂粉厚厚一層,少數沒什麼脂粉裝扮的似乎也都是分位低微之人,怕是其實沒有可裝扮的東西吧。
沐晰晴默默地摸了摸臉,不知她今日強行不聽芷文的意思,只是淡施薄粉,不曉得會不會很失禮。
「雲殤,你也喜歡濃妝艷抹的人么?」
「在我心裡,晴兒就是最好的。」
沐晰晴咧嘴一笑,雖然像是奉承,可聽著也開心:「你喜歡就好,只是不會顯得很失禮吧?」
「無礙,衣著首飾上多注意就行了,脂粉什麼全憑各人喜好了。」
宮宴的觥籌交錯仍在繼續,沐晰晴有一搭沒一搭地和墨雲殤、沐晰鈺聊著,卻一直覺得對面還有一道視線總是盯著她,實在無法再無視下去只好抬頭一望,只見是位風流倜儻,面如春色的男子——好看是好看,有些陰柔了。
「那是太子嗎?老盯著我幹什麼?我又不是吃的。」
「噗……」剛喝了口酒的沐晰鈺忍不住一笑,差點毀了形象,輕聲道,「說不定在他眼裡你就是只烤熟的鴨子,不過呀,被煜親王給吃了。」
沐晰晴嘴角抽了抽:「那是亂/倫……」
「咳咳……」沐晰鈺這次是真嗆到了:「想什麼呢,很淺顯的意思是用你的婚事拉攏其他人好不好。」
「指婚也是父皇指,也輪不到他太子啊。他真是想太多,我才不是他烤熟的鴨子。」
「唉……」沐晰鈺深深地看了眼主位的宏德帝,眼神暗了暗,情緒有些低了下來,用低若蚊蠅的聲音呢喃道:「父皇大約也就這兩年了……」
聞言沐晰晴也黯然了,雖然不是親爹,但身處在這個身份,總還是有些難過的,宏德帝怕是捨不得女兒嫁給一個身患重病或許即將不久於人世的人吧,所以才在婚禮上動了手腳,沒想到卻被別人鑽了空子。聽聞負責大婚安全的侍衛長已經被處決,其餘相關人士全數流放了邊疆,只是不知有沒有查出鑽空子的那位幕後主使,總之煜親王府這邊還沒有找到什麼證據就是了。
宮宴按部就班地進行著,沐晰晴先開始倒是興緻勃勃地看著節目,可是聽著眾多嬪妃對著皇帝說著冠冕堂皇的奉承話,互相之間又明裡暗裡地太高或者貶低,聽著真真是累得慌,白白的掃了看節目的興緻,於是也就尋了個借口帶著若靈出了大殿散心去了。
「若靈,聽九皇兄說你是三歲起就進宮跟在我身邊了?」
「是呢,奴婢是宏德十六年入的宮,到現在已經十三年了。」
「十三年……」沐晰晴咂舌,「這麼多年都沒出宮?可想家?」
「能跟在公主身邊服侍是奴婢的福氣,公主一向寬仁待下,每年回學士府探望廖大學士時都會讓奴婢跟著回去探望爹娘,也賞了奴婢不少東西帶給爹娘。」
「哦。」沐晰晴淡淡地應了一聲,接著說道:「你年長我一歲,也到了嫁人的年紀了,下次回外公家時我提一提這事,總要選個好人家才是。」
若靈一聽頓時羞紅了臉:「公主怎的會取笑奴婢了,奴婢才不要嫁人,奴婢要一輩子跟著公主。」
沐晰晴笑道:「哪裡就是取笑你了,男大當婚女大當嫁,這不是天經地義的么。」
「公主……」若靈羞得跺腳,卻也不知道能說什麼,只能哀求似的望著沐晰晴。
「好了好了,先不說了。」沐晰晴忍住笑,「你知道這附近哪裡風景好么?我們過去走走。」
「離這裡最近的就是秋月湖了,可要去那裡?」
「嗯,就那兒吧。」
今夜天朗氣清,雖沒打著燈籠但借著月光走在這青石板路上更是別有風趣。行至秋月湖邊,沐晰晴隨意在湖邊找了塊巨石坐著,深秋的太陽已經沒什麼熱度了,寒氣也還沒下來,這石頭上坐著倒是不冷不熱、舒舒服服。微風夾著湖水的清新之氣拂過,甚是沁人心脾。
沐晰晴貪婪的深吸一口氣,古代的空氣真是好的沒話說,不像現代的城市,想要呼吸點新鮮空氣還要大老遠地跑去深山老林做森林浴才行。秋月湖的景色粗略地看上去有些像杭州西湖的風景,但細細一看卻又不一樣,整個湖泊呈彎彎的月牙狀,比西湖略小,四面柳樹環繞,在西北角建著幾座假山,山頂佇立著一座八角涼亭,登高望遠,想必坐在涼亭里是整個秋月湖的景色都一覽無餘了。
沐晰晴饒有興緻地看著,忽然像發現什麼新大陸似的拉著若靈道:「快看快看,湖裡竟然有兩輪圓月呢。」
「是呢,這就是秋月湖一絕呢。」若靈笑道,「公主是失憶了才忘了,早些年的時候公主還畫過這秋月湖的雙月之景呢。奴婢除了醫術外其他什麼都沒學,所以也不懂,看著這秋月湖的雙月只道神奇,還以為是嫦娥格外眷顧的緣故,後來聽公主說了才知道這其中一輪圓月是那邊假山造出來的假象罷了。假山修的巧妙,月光照過假山投影在湖裡便形成了一個圓月的倒影,若是陰天沒有了月光就一輪圓月也沒有了。但是如果拿了燈籠放在假山裡特定的位置,那圓月就會出現在湖裡了。」
「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玄月公主啊。」
沐晰晴聞聲一抖,難得看個景兒,誰這麼沒顏色的來破壞氣氛啊。正想著,她滿臉不悅地回頭望向來時的青石板路,只見一位身著白色世子禮服的男子搖著扇子緩緩走來。
「奴婢參見寧王世子。」若靈中規中矩地行了個大禮。沐晰晴好奇地多看了兩眼眼前的男子,太子就是想把她嫁給這個人嗎?看上去倒也沒墨雲殤和沐晰鈺話中那麼不堪,長相也算是俊美,不過比起墨雲殤之輩完全就不夠看了,身材比墨雲殤稍稍壯實些,卻矮一點。
「世子。」沐晰晴終究還是小小一禮,總不能完全無視撒,前些日子不管好壞還是學了點禮儀的。
「不必多禮。」李逸天笑意吟吟道,「聽聞公主和煜親王的二次婚禮定在了下個月初八?」
「是。」
「不知道這次會不會又一團糟呢?要我說,公主不如嫁給我吧,想來只要是你去求了皇上,他必然不會不答應。」
哈?沐晰晴怪異地看著眼前的男子,他腦子有坑嗎?眼見沐晰晴不出聲,李逸天接著說道:「要不是先王爺以命相逼,我想皇上也不願意我們美麗的玄月公主嫁給煜親王吧?墨雲殤那個殘廢的短命鬼……」
「閉嘴!你是白痴嗎?」
「對,我白……你說什麼!」
「我說你是白痴啊。」沐晰晴白了他一眼。
「你!……」
「若靈,走了,我們離開的時間也不短了。」
「是。」若靈連忙跟上沐晰晴的腳步,有些擔憂地回頭看了看背後的李逸天,公主這樣得罪他不要緊嗎?寧王世子的小心眼可是全京城都知道的。
席間。
「去哪兒了去了這麼久?再不回來我都要派人去找你了。」
剛剛坐下,墨雲殤溫潤的聲音就徐徐傳入耳里,沐晰晴笑道:「不要緊啦,就是去秋月湖轉了轉。再說我也不是唐僧,不會有那麼多人的惦記著我的。」
「唐僧?」墨雲殤不解。
「唔,就是一個和尚,傳說只要吃了他一塊肉就能長生不老,所以好多人啊妖怪的都想抓了他來吃。」
墨雲殤輕笑:「晴兒還信這個?」
「不啊,我也就打個比方。」沐晰晴細心地盛了一碗燕麥粥遞到墨雲殤手中。似乎這個世界任何東西都和她所知的歷史沒一點重合啊,連《西遊記》都不曾有,大陸板塊更不一樣,難道她所在的星球真的不是地球嗎?那樣的話,更沒希望回去了吧……
「小晴兒在想什麼?」沐晰鈺看著心不在焉的沐晰晴有些擔心,原來的她在想什麼他總能猜個大概,現在他對她心裡所想一點感覺都沒有,失憶而已,性情變化真會這麼大嗎?
「沒什麼啦……」沐晰晴尷尬地笑笑,一不小心就神遊了啊。
「哎?父皇呢?」
「宴會差不多要結束了,父皇身體不適先回寢殿了。」
「唔,那我們也可以走了嗎?」
「回去吧,晴兒也累了吧,總是在走神。」
「雲殤可以留在宮裡不?」沐晰晴不捨得地摟住墨雲殤的脖子,「一個人在宮裡好不習慣啊,那麼大的宮殿,一個人孤孤單單的……」
「這……不合禮數的。再忍耐幾天,到時候我天天陪你。」
「不能明著留,總可以偷偷留下嘛,九哥哥總有辦法的不是?」
看著一臉乞求的妹妹,沐晰鈺無奈地扶額,她是吃准他一貫不忍心拒絕她的要求就這樣肆無忌憚的為難他嗎?但不可否認的是,他還真的很難做到拒絕這個妹妹提出的要求。好在她和墨雲殤總歸是夫妻了,也不擔心會有什麼閑話。
最終,墨雲殤就以要與九皇子切磋棋藝而留在了皇宮,當然,沒人知道墨雲殤究竟是在九皇子/宮中下了一晚上棋還是在公主的宮中睡了一晚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