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她的食指與中指上了石膏，纏了繃帶，成了一個大棒槌，狠心的將她的大拇指與無名指隔得老遠，別說這兩指無法按快捷鍵了，無名指與小指都無法準確的落在鍵盤上了呀！

「不打石膏，你的手指會難好還會歪掉喔。」醫生警告。

「我沒有說不打石膏咩，是說除了打石膏以外有沒有其他的方法，可以讓我的手能按鍵盤玩遊戲？」

醫生看了她兩秒鐘。

她充滿期待的回視。

「沒有。」醫生無情的簽下生死狀。

「醫生啊……」她幾乎要就地唱起「哭調」來了。

「我們明白了。」看不下去的孟軍典只好想辦法把人拖出診療室。「謝謝醫生。」

打完石膏，離開醫院，梁之心那悲戚的神色活像剛才醫生宣布她只剩下四至六周的生命可活，而不是四至六周后，她的石膏就可拆卸，還她兩隻完整的手指。

「你也太容易骨折了。」孟軍典看著她左手的大棒槌道，「必定是沒做運動又少曬太陽，屁股整天黏在椅子上的關係。」

摔個跤骨頭就裂掉，才幾歲的人呀？她百分之百骨質疏鬆得厲害，這種只有遊戲的生活不能再讓她過下去了。

「喂！」梁之心沒好氣抬頭瞪他，「我還沒責怪你害我骨折耶！」先責備她是怎樣？惡人先告狀嗎？

「一般人不會這樣摔倒就骨折的。」

「那我推你看看。」她還當真推了他一把。

孟軍典左腿往後退了一小步，就穩住了。

「你摔一下啊，看會不會骨折。」有種就摔啊！

「我就算從樓梯摔下去也不會骨折。」他骨本存得很足夠，年年都檢查過的。

「那好，等一下我們回公司就來實地演練一下。」說什麼大話？

「但我會受傷。」

「是你自己說要從樓梯摔下去的。」現在又變烏龜了？

「我說「就算」。我離開台灣這麼久，中文還沒忘光。」

「狡猾！」梁之心自鼻孔哼了聲。

「你該趁年輕把骨本存一下。」多曬太陽多運動，而不是每天窩在家裡打電動！

「別吵啦，我要想一下這段時間我要怎麼練功！」四到六周耶，戰鬥力會輸人一大截的。

「如果不安分點，搞不好要兩三個月才會好。」他警告。

「兇手！」她惱怒抬眸，「你要負起責任，而不是說風涼話。」

她正在煩，幹嘛一直吵她啦，讓她靜心思考一下好嗎？

「我當然會負起責任。」

梁之心聞言眼眸發亮，「你要幫我練功嗎？」

當他神經病嗎？

他才玩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就覺得厭膩不想玩了，持續撐下去的目的還不是為了與她在晚上的交集。

這女人眼中只有遊戲，就連與她交情甚篤的蔣子怡要拉她出去吃飯，都可以為了經驗加倍放好友鴿子，根本無人能將她抽離遊戲。

他邊陪她玩，邊研究著方法，如今她這一個骨折，說不定是上天給予的好機會。

當然，他是不可能幫她練功的。

「我可以找人幫你練功，讓你的等級、戰鬥力仍會持續上升。」

「花錢請人？」

她知道有的玩家因為上班或其他因素無法一直坐在電腦前練功，又不想輸人，故會花錢請人幫忙。

「嗯哼。」他點頭。

「這個……」她壓低音量，「不會要我付錢吧？」

果然是錢嫂啊！

「當然是我付，我會負起肇事責任。」孟軍典保證。

她頓時鬆了口氣，愁眉苦臉伸展開來，笑臉盈盈。

這個阿獃，再怎麼說，是他害她骨折，怎麼可能叫她自己出錢？！

她還是不夠精明會盤算。

他一得知有花錢請人幫玩遊戲的方法，就在尋人了。

遊戲中某些方面，光靠錢是不行的，譬如任務，還是得坐在電腦前把幾乎是千篇一律的任務解掉，這讓他覺得有種脖子被勒的窒息感，如果在這方面能有人幫忙處理，那花點小錢他是十分樂意的。

不過由於涉及到金錢，故他十分謹慎，得經過測試還有得知對方背景清白才敢把賬號交付。

他才剛找到人，沒想到梁之心就摔斷指骨。被委託者是名學生，靠此賺外快，他曾說他可以同時操縱兩三個賬號，所以再多加一個梁之心的，應該是沒啥問題。

「那什麼時候可以找到人？」梁之心追問，「一天沒練功，進度就會落後耶。」

有沒有這麼急啊？

「我明白。」孟軍典點頭，「就像你一天不畫設計稿，月底就無法交出百張稿來。」

「我畫得很快了。」梁之心有些得意道，「公司同仁中我目前速度最快的。」她望著受傷的手，「還好是斷左手不是右手，不然我就慘了。」

她是右撇子，左手拿不穩繪圖筆的。雖然還是可以畫畫，但成品比三歲小孩畫的還慘不忍睹。

他當然曉得她的速度最快。

所有的畫稿都在畫完之後，統一傳到公司伺服器的公開個人資料夾里，她目前已經繪好八十二張，比第二名多了六張，而且多數佳作。

若是以設計能力來講，不難看出為何當年她會破格被升為主任，可為了安撫男友，婉謝了公司上層的好意，卻還是留不住男友，若回首，她會後悔這樣的決定嗎？

也許此時沉迷於遊戲中的她是不後悔的，畢竟若升上主任，責任將更重，工作也不是畫畫圖那麼單純，客戶跟上層主管也得去交際打點，休想下班鈴一響，就關電腦直奔回家打遊戲。

「對啦，你還沒說什麼時候可以找到人耶。」梁之心逼問。

「我這兩天找找，很快的啦！」他才不告訴她早就找到人了，免得被識破他早就不想繼續玩的念頭。

「那你還沒找到之前要幫我練功。」

「我不會玩補師。」

「我可以教你啊。」還不簡單。

「怎麼教？」

「嗯……開新賬號教？」不然呢？

「這樣吧，我委屈一點，下班后找間有的餐廳吃飯，順便教我怎麼玩吧。」真好的堂而皇之約會理由。

「喔……先聲明喔，我不幫你出飯錢！」休想拗她。

「錢嫂，我會負起肇事責任，所有費用我承擔。」

水亮明眸駐進一群小星星。

「那好，就這麼辦。」

「……你要注意一下BOSS的發招節奏，他第三招會敲戰士一下，在這之前你用防護盾可以讓戰士損血少一半，發完就補血，這樣戰士就會滿血了……這裡先不用急著補，它是依趴數扣血量，如果你先補完了，還是會被扣八十趴，等於白補了……」

餐廳內，梁之心與孟軍典並肩而坐，挨靠得緊，像是對情侶，其實是擠在熒幕前，諄諄教誨孟軍典怎麼當一個優質輔助補血牧師。

「要當好補師不容易，要注意隊友的發招，還要注意王的節奏，尤其是很強BOSS，一個招發錯可能就會滅團了。」梁之心話中帶著得意。

「你每天那麼晚睡，也是因為幫人下副本的關係吧？」

她固定跟喵咪他們組團，但使用她的賬號，他才發現，還有好幾人會私密她，要她去幫忙。

「沒辦法啊，像我等級這麼高的牧師少咩。」炙手可熱啊！

「原來玩遊戲也是慈善事業。」幫到犧牲睡眠時間，值得嗎？

「像我也會帶你啊，要幫助弱小，一起長大咩，還可以結交朋友。」

「但現實中的朋友就忽略了。」

「哪有？」她瞪眼。

「你不是曾因為經驗值加倍放蔣子怡鴿子？」

「就那麼一次而已啊。」

人果然不能犯錯，放一次鴿子就老被拿出來提。她有道歉有賠罪了，幹嘛都過這麼久了還要一直拿出來數落她嘛，還宣傳得連「新人」都知道了！

「而且同事聚會也幾乎不參加。」

「每次都要聊到九點十點，會沒空解任務的。」遊戲太忙了咩。

「你有多久沒跟朋友一起出去吃飯看電影了？」

「嗯……」滴溜溜的眸轉了一圈，「我現在就跟朋友在吃飯啊。」

「我們明明是在玩遊戲。」電腦擺好看的嗎？

「順便玩遊戲。」她皮皮的一笑。

「那你男朋友也最好在遊戲內交，這樣兩個人約會永遠都在虛擬世界，最符合你的要求。」現實中的事都省了。

「你怎麼了？火氣有點大耶。」怎麼講得很義憤填膺似的？玩遊戲礙著他了嗎？

「我很平心靜氣。」

「我才不要在遊戲內交什麼男朋友，麻煩死了。」

「你要當尼姑？」

「有沒有男朋友有差嗎？」她蹙眉，「我現在也過得十分輕鬆自在呀。倒是你，去跟你喜歡的人告白，然後開開心心的去交往吧，管我這麼多幹嘛？」她有些賭氣道。

「你管我這麼多幹嘛？」他回擊。

討厭鬼，就不會讓她一次嗎？

「那個人是不是還住在法國？」她探消息。

「在台灣。」

「那是回台灣才認識的啰？」

他回台灣才多久？這麼快就喜歡上一個人，想必對方一定有極大的魅力，真想認識一下呀！

「你要給我多少錢賺這個情報？」

「你開價多少？」她若是錢嫂，他就是錢兄吧！

「如果我的要求能做到，我就告訴你。」

「我才不要！」她皺皺可愛小鼻。

上次她問他說，怎麼做他才肯告訴她喜歡的人是誰，他也是開出這樣的條件，她才沒那麼蠢簽下這種空白支票呢，等等被賣了還傻傻的幫數鈔票。

「那你就慢慢耗！」

「小氣鬼！」她伸手抓上滑鼠，大手忽然蓋上，手溫籠罩她的手背，將她駭了一跳。

通常不小心誤碰，應該立刻把手移開，他卻未這麼做，依然連同她的手跟滑鼠一起握著。

她的心跳頓時紛亂，難以自制。

她迅速將自個兒的手抽回。

「你、你幹嘛？」驚慌失措的她結巴了。

「我剛想到一個方法。」

「什麼方法？」不會是他要握著她的手來移動滑鼠吧？「不、不準對我性騷擾喔。」

「男人對男人會構成性騷擾？」

「……」怎麼，他該不會是把她當哥兒們，所以就算握著她的手也沒感覺？太過分了吧！

「你是左手不能動，那我來幫你按技能鍵，你自個兒操縱滑鼠打怪，這建議不錯吧？」

「你要幫我按技能鍵，幹嘛抓滑鼠？」

「現在電腦是在我面前，所以我要把滑鼠跟筆電移到我們中間，然後跟你換位置，這樣有什麼問題嗎？」

呃，這聽來好像挺有道理的。

「沒、沒問題……」心虛的她目光閃爍。

「還是你胡思亂想什麼？」

「才沒有！」她立馬否認。

「妄想我對你性騷擾？」

「我又不是欲求不滿！」

「我看你臉上就寫著這四個字。」

「亂講！」

「你跟個大叔沒兩樣，很難引起男人的「性」趣。」他實在很愛這樣逗著她玩，看她驚慌的小臉紅紅，煞是可愛。

「你很愛人身攻擊耶。」沒品。

「實話跟人身攻擊是兩回事。」

她不爽的癟嘴，碎碎念，「你從以前就這樣，你到底看我哪裡不順眼？」

他該不會其實很討厭她，所以才對她特別壞、特別愛欺負她、對她做人身攻擊，好有發泄的快感？

這樣一想，胸口就酸酸的，心情也跟著沉重起來。

「什麼以前？」

「你以前都叫我大小姐！」她決定把話攤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