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當然她也不是真的想要看她在忙什麼，只是她問起馮芷晴工作細節時，她都一臉神秘的樣子，好像她是國際刑警派來的特務，是不可以泄漏身份的。

衣食無虞的車朵朵開這間咖啡館，除了有點事做打發時間，也是幻想著跟每個來此喝咖啡的顧客成為友人，可以打屁聊天說八卦，怎知生意不怎樣也就算了，認識最久的老顧客都不肯跟她交心，她的哀怨誰知道哪。

馮芷晴有禮的與她保持距離，她覺得馮芷晴的笑容看起來根本就不真心，故覺得她根本是個虛偽的人，就像她外表現代時尚，骨子裡是個老古板的老哥一樣，包裝與內容不符！

「給我一杯焦糖拿鐵好了。」渾然未覺車朵朵犀利的打量眼神的馮芷晴笑道，「再一份手工餅乾。」

「好。」車朵朵走來吧台後動手拿出咖啡豆，放入研磨機研磨。

馮芷晴將筆電掀開，按下開機鍵，等待開機的時候，拿起智慧型手機滑了。

「芷晴。」

「嗯？」馮芷晴頭也不抬的應。

「我哥說你的帳都記在他名下。」車朵朵想起這件事。

「什麼？」馮芷晴一臉納悶抬頭，「寄什麼東西？」

「你在這邊的消費。」

「消費？」她還是一臉不解，「什麼消費要寄什麼東西？」她沒有東西要委託車朵朵「寄」啊。

「就是你喝咖啡的錢啊、手工餅乾的錢啊，在這邊花的所有的錢，我哥都會幫你出。」

馮芷晴這次總算聽懂了。

「為什麼？」雖聽懂，卻更是不解了。「你哥為什麼要這麼做？」重點是，她根本不認識車朵朵的哥哥吧？

「你們不是說好了嗎？」不然她老哥幹嘛這樣做？

馮芷晴搖頭，「你哥是誰？」

「咦？」車朵朵有些訝異的眨了眨眼。「你不知道我哥是誰？」

馮芷晴搖頭。

「好吧……」車朵朵想了一下，「反正我哥說你的帳都記在他名下就是了，你以後可以天天來，他都會幫你付錢的。」

「可是沒事我不想出門。」

「不想出門？」沒事不想出門是哈意思？

「我是工作時才來這的。」馮芷晴放下手機道，「這裡冷氣舒適，咖啡好喝，但如果不是工作的話，我就不會來了。」

她還有其他的事要忙，才沒那個閒情逸緻一天到晚泡咖啡館。

車朵朵愣了一愣，「那……反正我的重點就是我哥會幫你付錢就是了。」不天天來就算了，稀罕喔。

「我不認識你哥，不想欠他錢。」

「他請客的。」不用還。

馮芷晴露出略微害怕的神色，好像車正雲請的咖啡喝了跟氫酸鉀一樣，會讓人沒一會兒就兩眼一翻，回蘇州賣鴨蛋去的猛搖頭，「不要！」

「好、好啦，不要就不要。」車朵朵懶得再遊說了。

就說馮芷晴機車難搞不隨和吧，人家要請她喝咖啡還挑咧，若是對像換成藍凈，她應該馬上衝出去放鞭炮了。

對了！她腦中靈光一閃。

藍凈說她老哥的費洛蒙兇猛無法擋，那就讓他來跟馮芷晴晤上一晤，讓她親眼見證是否如此神奇。

她立馬從圍裙的口袋內拿出手機，密call老哥上門。

一般而言，就算車正雲一接到老妹「通風報信」的電話，立刻從安親班驅車前來，在一路綠燈順暢的情況下，也得要三十分鐘才能抵達雲朵咖啡館，然而，不到二十五分鐘，車正雲就出現了。

車朵朵驚訝的用力盯著她的表，確定它的確努力工作著，沒壞掉。

車正雲大跨步衝進店裡，頭一轉，就瞧見日思夜想的馮芷晴。

打從上回，他在餐廳遇到她，足足有十四天零三小時沒見了。

每日，他只要一得空就打電話問妹妹，馮芷晴有沒有來喝咖啡，有來的話記得所有費用都記他帳上，他會一次付清。

妹妹剛開始還會好奇問東問西，後來直接丟給他一句－－沒有啦，就無情將電話摔上。

他曾經懷疑妹妹是不是故意要斷他姻緣路，沒老實報馬－－畢竟他把她同學介紹給他，但他卻中途就落跑了，而偷偷來過咖啡館觀察，確定馮芷晴真的沒來，才黯然離去。

他妹還是很有義氣的嘛，過去對她的誤解他深感愧意，等會外帶咖啡給安親班的老師，算是對妹妹的補償好了。

他稍微順了一下用髮蠟定型，八風吹不動的前發，深吸口氣鎮定心神，才大踏步走向馮芷晴的位子。

「嗨。」他抬手打招呼。

這一路上，他一直想著開場白要怎麼寫比較恰當，但每一招都十分矯情、噁心，還是單純的一個招呼，比較自然。

忙著敲鍵盤的馮芷晴平著臉抬起頭來，瞧見車正雲，笑了下，又低下頭去，任誰都會以為她不認識他。

車正雲的自尊心稍受了點打擊，但是她不像花痴一樣，搔首弄姿，卻又讓他對她好感更勝幾分。

「我可以坐在這邊嗎？」車正雲有禮的問道。

「那邊不是有空位？」馮芷晴拒絕的手指向前方空位。

「那已經有人預約了。」車正雲說起謊來面不改色。

哇賽，她哥睜眼說瞎話的功力真高超。

無聊打蚊子的車朵朵驚愕嘟起嘴。

還好她這個妹妹不會吐他槽，否則他就死定了。

「那也有空位。」馮芷晴指向吧台。

「你還記得我吧？」車正雲逕自拉椅坐下了。

男人就是要不畏拒絕，勇敢大膽往前沖，否則怎麼追得到「小龍女」！馮芷晴詫異的看著他臀下的椅子，再抬頭直視笑得嘴角有些微顫抖的車正雲。

「你哪位？」她毫不客氣的提出質疑。

「你忘了我嗎？」才不過十四天沒見啊……

「我們見過面？」

車正雲的天空崩塌了。

吧台後面的車朵朵見老哥吃癟的模樣，搗著嘴蹲下。

太好笑了、太好笑了，讓一堆女生哭斷腸的哥哥竟然也會有這麼一天，她一定要讓這個難得一見的景象叫藍凈也過來瞧瞧。

藍凈一邊追著老哥的行蹤，一邊抱怨她打電話、發簡訊、發給他，他都不理不睬，讓她好生哀怨，言下之意頗有責怪。

車朵朵忍不住提醒她，她還有個檯面上的「正宮」哩，她把那個可憐的男朋友擺到哪去了？

藍凈理直氣壯的說，結婚前都有選擇對象的權利，如今，她的身心靈都纏在車正雲身上，她隨時可以把那個男朋友丟掉。

可憐。

車朵朵替那位死得莫名其妙的男友默哀。

把藍凈叫來一定會很熱鬧，嘿嘿嘿。

她最怕日子無聊了，難得有有趣事，怎可放過！

車朵朵低頭忙著發信的時候，車正雲自被封殺的壘包重新站起身，不屈不撓的迎向新局。

「我是車朵朵的哥哥，車朵朵你知道吧？這間店的老闆。」

「喔？」馮芷晴恍然，「所以呢？」

她的回應都讓人好喪氣，車正雲不由得想到十四天前，他鼓起了莫大的勇氣，告訴她，以後郅雲朵咖啡館喝咖啡，統統都算他的時，她的回應只有簡單的「謝謝」兩字，就帶著優雅的微笑離開了。

敢情，她根本沒放在心上？

車正雲受到莫大的打擊。

但也因為她對他態度冷淡又冷漠，反而激起他想征服的慾望。

而且他就愛她不會隨便跟男生交談、在未熟識之前保持著距離的態度。多麼賢淑的一名女孩啊！

她更不會追著他的屁股跑，他就喜歡她略帶高傲的模樣。

這是他終於遇見的「小龍女」，他說什麼也不會放棄的。

「我對你一見鍾情，我想追求你。」他直接投出一記高速直球。

馮芷晴愣了，車朵朵傻了。

「但我對你沒感覺。」馮芷晴的回擊也直接。

「沒、沒關係……」車正雲的心在淌血，「感覺可以培養的。」

「是『感情』可以培養的吧？」他說錯了吧？

「感情跟感覺其實都還滿相似的不是嗎？」天哪，他的確是說錯了，但這個時候怎樣也要狡辯一下啊。

「哪裡相似了？」馮芷晴反問。

「有感覺就會有感情，所以培養感覺就等同於培養感情。」他鼓起如簧之舌。

「但我沒感覺所以沒感情，那麼就不用培養了。」再一次封殺。

「感情的事沒有絕對，也許你多看我幾眼就會覺得我順了。」給點機會啊，大姐！

「可是我不想交男朋友，也對結婚的事沒興趣。」這可是結結實實的三振出局了。

「那當朋友也可以啊。」人生的事難預料，現在的堅持不代表未來的結果嘛。

只要給他機會，他就會將那扇緊閉的門扉用他的真心誠意給拉開的。

「你對我一見鍾情，不可能有純粹的友誼，一定會替我製造麻煩的。」馮芷晴略帶嫌惡的口吻道。

「如果你一直不能對我產生感覺，那我絕對不會不識相的。」他保證似的抬手。

「既然都要識相離開，現在剎車，可避免更大的傷害。」還真纏人哪。

「但是沒有任何努力就放棄，不是我的風格。」好不容易遇到一個讓他湧起結婚慾望的女人，三言兩語就想將他擊退，門兒都沒有！

那次廁所相遇之後，他就鐵了心了，要將人追到手，當這個決心一下，因為緊張而犯的口吃也立即痊癒，行雲流水般的辯才無礙。

「明知不可能成事還要給機會帶麻煩來，也不是我的風格。」

「我不會對你有任何妨礙，絕不會給你帶來麻煩。」他信誓旦旦保證。

「我現在在工作，你卻坐在我對面啰哩八唆，就是麻煩了。」她忍耐著不翻白眼。

「那我坐到對面去，等你工作完有空，我們再談。」以退為進。

「你不是說那位子已經有人預約了？」

「預約的人就是我。」他理直氣壯，一點都不臉紅。

這男人……

馮芷晴為他絕佳的反應產生了一點好感。

「那請回你的位子上去。」

「好。」車正雲也不啰唆，直接改坐到另張桌子。

他一離開，馮芷晴立刻低頭忙碌工作，偶爾抬頭也是在思考，一個正眼都未曾給車正雲過。

車正雲跟妹妹叫了杯咖啡，他不拿雜誌書本來看，也不用手機打發無聊的等待時間，而是望著對面的馮芷晴，細細的端凝著她。

只是這樣看著，胸臆就充滿幸福的感動，這就是所謂的愛吧。

車正雲的嘴角忍不住微微揚了起來。

專心工作的馮芷晴不知怎地，覺得有點熱。

這家咖啡館的冷氣溫度調得剛剛好，沒道理會覺得熱啊。

這家咖啡館沒啥客人，十分安靜，又有舒服的冷氣，沙發椅坐起來也很舒適，當住在頂樓的她熱得受不了，冷氣又捨不得開的情況下，乾脆過來這裡點一杯咖啡就可坐一整天，何樂而不為呢。

心情會影響工作，所以工作的環境她是有嚴格要求的。

她轉頭問車朵朵，「好像有點熱。」

「會嗎？」車朵朵退出吧台，仰首看上方的分離式冷氣，「二十七度，應該不會熱才對。」

他們人又不多，若是店內擠滿人，可能就會稍熱了些，但現在只有三個人啊……

「你不熱嗎？」馮芷晴問。

車朵朵搖頭，問車正雲，「哥，你熱嗎？」

「我很熱。」車正雲點頭。

「真的假的？」車朵朵詫異。

難道她的感溫系統出問題了？

車朵朵才想拿出遙控器來降低溫度，車正雲又開口了。

「我現在滿腔熱情，當然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