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得運戰場上
走了沒有多久,剛剛爬上一道矮坡,便聽到鼎沸的人聲一浪一浪的傳了過來。又走了頓飯工夫,轉過一片小樹林,眼界頓時一開,打眼望去。只見一座青黝黝的矮山下依稀能夠看到一座巨大的輪廓。只見危樓高塔層層疊疊,青黑的城牆同山體連成一色,城樓上呼號的旗幟飄卷中偶然間帶起一陣耀眼的日輝。倒是很有些中世紀歐洲城堡的風格。
夜歌帶著異樣興奮的感情,輕飄飄的往過趕,每一步邁出的都是豪邁。壯士持戈兮赴疆場!
可漸漸地,便不是走,是往裡鑽,因為越向前去,人潮越稠,終於化作一塊,人海變人山。夜歌在擠到離城池四五百步處時再也休想向前一步了。然夜歌卻帶著極大的豪情,滿面春風的在亂粥粥猶如鬧市場的數萬攻城大軍中踮著腳,伸著脖子四下里來回張望。
夜歌熱烘烘的滿臉油汗,四周形形色色各種人等也同樣熱烘烘的滿臉油汗。
這時,耳朵像是招風洞一樣涌滿了各種各樣南腔北調的笑聲、罵聲、起鬨聲、高談闊論聲、叫賣聲······,聽到這裡,夜歌明顯一怔,不由自主的嘀咕道:「這裡還有賣東西的?」
「怎麼沒有?」耳邊忽然響起了極其熱情的聲音。一個穿著俠客衫,面貌普通的人笑容可掬的說:「這位好漢要些什麼?鄙人是應有盡有啊。」
夜歌看著這位剛才還站在自己旁邊正跟朋友聊的火熱的好漢,轉瞬間居然就艱難而費力的轉過身來滿面春風的和自己談生意,熱情而又從容,滿臉熱烘烘的油汗。夜歌愕然。看夜歌吃驚的樣子,商人寬容而親切的笑笑:「剛出道?」
夜歌如懵然不懂世事的小孩忽然被家長看了破淘氣行藏,有些怯怯的點點頭。那人哈哈一笑,說道:「相逢便是緣,如果兄弟不嫌棄,就叫我一聲趙兄。」看著這個怎麼都不可能比自己大的人如此之四海,夜歌也不扭捏,費力的左右晃晃身子,實在施展不開雙手,只得略作形象算是拱拱手高聲道:「趙大哥!」那人又是一陣頗為豪邁的江湖大笑,朗聲道:「在下財神趙公明,遊俠江湖交遊廣闊,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儘管問。」
「居然是財神爺。」夜歌暗道,自己初出江湖沒多大工夫居然連遇了三個神仙!想著不由好笑,嘴上卻是誠誠懇懇的請教道:「趙兄,這裡的人就是攻打陸家堡的?」說著夜歌環顧了一下亂糟糟沸反盈天的四周。
趙公明微微一笑,壓低嗓子神秘兮兮的說道:「這可是江湖第一女財神開的買賣,和兄弟我比人家才是真正的財神啊!兄弟我說了不要緊,以後就得隱姓埋名流落他鄉了。」
「啊?如此厲害!」夜歌好奇心大起,不由得湊過頭去有些興奮的低聲說道:「難道,這裡還有什麼蹊蹺不成?」趙公明連忙四下望望,神色頗是張皇,嗓子也壓得更低:「噤聲!」說著又抬頭看看,人聲依舊嘈雜。
夜歌不禁又向前擠擠,滿臉潮紅,顫聲道:「趙兄······」趙公明卻擺擺手,推起滿臉笑容說道:「兄弟是做生意的,這乾坤袋裡還有不少好東西,你看······」
這時,兩人雙目對視,賊忒惺惺,只片刻,齊聲哈哈大笑起來。
夜歌滿臉、滿眼都溢著笑,脆聲連聲道:「好說、好說。」說著把打殺強盜的賺來的錢財摸出一大把,大費周章的抽出手來,叮叮噹噹的全都推在財神的胸前。趙公明此時才真的笑的像一尊財神爺,忙不迭把錢摟住,快意道:「客氣、客氣。兄弟你就跟在我身邊,到時候保管兄弟傷不到半根毫毛。」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兒?」夜歌此時愈加迷茫了。
趙公明把錢一一收好,含著笑正要說話。
人潮中,忽然暴雷般的平地一聲怒吼!「大傢伙,殺人放火等招安吶!」話音剛落,只聽遠處「嗚——」聲齊鳴,大鼓落雷般的響起來。
先是最遠處,漲潮一般大吼起來。緊接著人潮被一層層的推動。待快到了夜歌面前時,聲音之大,以難以用世間之物來形容。而且雜七雜八什麼聲音都有,剛才還和朋友聊得火熱待得一位哥們兒,被人潮一推,先還能驚叫幾聲:「幹什麼?幹什麼?別推我!喂!」只見人潮湧動中,聲音嘎然而止,只見一道白光衝天而起,而且這白光絕不孤單,放眼望去,一片人海,只聽「嗖嗖」聲不斷,白光接二連三,衝天而起,猶如無數純白巨柱,通天拄地,巍巍然立於密密麻麻的人群中,蔚為奇觀!
夜歌只覺耳邊一陣嗡嗡作響,端的難受。回頭看時,卻見趙公明早已提前捂了雙耳,正一臉同情的看著夜歌。
「你······」
夜歌只得吐出一字,便覺後邊傳來一股排山倒海的巨力。幸虧趙公明又早有先見之明,危急中扯了一把夜歌,這才倖免於萬人踐屍之死。日後每每想起,夜歌猶覺幸甚。
此時,趙公明一手扯住夜歌,一手抽出一柄鐵劍,回頭道:「兄弟,跟緊啦!」
夜歌不得不緊跟,後面大海漲潮般的人浪洶湧,豈是人力能擋得住的?
一邊扯開步子,一邊想:這大戰一開,果然是非同小可。人在人中,前後左右全不由己,只能隨潮流而動。而待得人潮稍松時,恐怕就是拚命掙活時。
正自胡思亂想,忽見頭上一暗,卻見趙公明不知道何時擎起一面大盾。夜歌一驚,緊接著,便像為趙公明註釋一般,便聽嗖嗖聲不斷,猶如疾風驟雨,篤篤的亂打在盾上。
夜歌禁不住好奇,探頭看時,嗖的一聲,一道寒光擦額而過,夜歌驚魂未定,卻見一縷髮絲輕輕滑下。猶自發獃,早被趙公明一把拉了回來。
此時,趙公明仍舊頂個大盾牌埋頭前沖。
沖了半天,夜歌長舒一口氣,感慨笑道:「戰場上,果然全靠老軍啊。」
趙公明衝鋒步伐一絲不停,一邊扛盾,一邊笑道:「那是,本人在這條路上已重生三次啦,真真是性命換來的教訓啊。兄弟現在請低著頭,朝後看看。」
盤易答應一聲,回頭看時,幾乎無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原來那人山人海的場面,此時稀鬆了有一半還多,稀稀拉拉中,還有白光不斷升起。剩下的,幾乎清一色,都舉著一面盾牌,而盾牌下,大多都不是兩隻腳在跑!
更遠處,畫角齊鳴,黃塵漫漫,還有更多人正滾滾殺來。這般場面,夜歌不由呆了。
這份壯闊凄駭便是遊戲中,也不由的人心悸神搖,木木發獃。
趙公明埋頭又跑了幾步,叫聲:「小心。再有十幾步就是護城壕!」
「嗯,」夜歌連忙答應一聲,自然十分留意腳下,果然數著腳步,恰恰到了第十時,眼前現出一條壕溝來。
兩人一起跳下,夜歌舉步正要再沖,卻猛地被一股巨力拉了回來,趙公明把大盾往身上一合,拉著夜歌一起縮到溝底角落處,一邊回身笑道:「我第二次光榮化光,便是在這裡。」
正說著,噗通,噗通不斷有人跳了下來,盤易從側縫看時,只見不少人立馬也像趙公明一般縮到溝角,可有更多的人,仗著輕功,一躍而起,繼續衝鋒!
趙公明笑的滿是滄桑,嘆口氣道:「那時候,我跟他們也一樣,見有人舉著盾牌縮在一邊,還笑他們膽小,躍上壕溝時那輕功使得那叫個豪邁啊,風蕭蕭兮易水寒,不過如此。」
不待趙公明說完,只聽壕溝上一片鬼哭狼嚎,轟隆隆聲,嗵嗵聲不絕於耳,夜歌顧不上聽趙公明說話,探頭看時,只見一根檑木,挾著黃土,骨碌碌急滾過來,好在來勢已衰,雖然碰到自己的盾牌上,卻也沒有多少威力了。
此時,趙公明不必再說,盤易也可以想象的出,壕溝上,城池下,自然又是一副道道白光衝天的瑰麗壯偉畫卷。
待生死輪迴之際發出的巨大聲響終於平息,趙公明一拉夜歌,叫道:「快!」說著將盾牌收入羅盤之內,搶上幾步,輕輕一躍而起。到了城牆下時,像變戲法似的,趙公明居然從羅盤內取出一根長長的竹竿,搭在城牆上。夜歌四顧看時,戲法居然人人會變,不過是粗細不動,顏色各異罷了。
趙公明回身看看夜歌:「能不能上去,就看兄弟你自己啦。我是幫不上忙啦。」說罷,再不理夜歌,身形一縱。兩手攀住竹竿,雙腳、雙手通力合作,一竄一竄,不多時,已經上了城牆。
城牆上,只見青鋒舞動,鮮血飛濺,不幾個回合,已不見了趙公明的身影。
城牆下,夜歌獃獃而立,左右一看,只見無數長條依牆而立,長條旁邊是一溜人影,各個傻愣愣的抬頭望著。
都到了這裡,豈能甘心就此回去。不知所措后,人群里立時閃出不少人來。嗖嗖的往長條竄去,可不多時又聽撲通、撲通聲不絕,紛紛像下餃子似的摔了下來。有的居然就此光榮的光化而去,想時先前已經受了傷。
「受了傷,還這麼勇於冒險,實在可佩啊。」夜歌一邊想,一邊看著眼前的竹竿發獃,現實里,自己可是個笨瓜,連棗樹都爬不上去,絕難作到像趙公明一般手腳並用去爬竹竿。
可就這麼回去,夜歌看看自己剛剛衝鋒的戰場,這裡雖然沒有屍體,沒有硝煙,可夜歌知道有多少人「戰死」。滿地的斷兵,殘鎧,破衣爛衫,狼籍只有風來顧。
「拼啦!」
夜歌退後幾步,撩起長衫,握著拳頭,看那竹竿像是看大蟲似的。
半晌,夜歌大叫一聲,疾步衝出。
周圍的人被這突如其來的大叫,嚇了一跳,回頭看時,卻見一個人像百米衝刺似的往一條竹竿上跑,俱是一愣,緊接著便是一陣大笑。
「丫的,真當自己是顆蔥啊,還想平步青雲咧······」
夜歌提起一身內力,忐忑不安的邁上一步,還行,又是一步,不錯,飛快的跨出四五步,這竹竿穩穩噹噹,不見半點動靜,哈哈,夜歌心下大喜,腳步更是又快又從容,端的如凌風踏虛一般。
此時,萬眾仰慕,各個張開大口,像是白日里見了神仙飛天一般。眼見著,夜歌便要這般飄逸絕倫眾目睽睽下的步上城頭。不知道那個人腦袋清醒的快,大叫一聲:「好!」
夜歌此時得意非常,快意無前,眼看就要大功告成,這句叫好正是錦上添花。夜歌趾高氣昂之餘,難免有些忘形。最後一步時,雙腳一起用力,凌空輕輕一個轉折,飄飄然,越過垛口。
城下這時才響起一片喝彩。如潮。
可惜,夜歌卻無緣得見。他這功夫未經錘鍊,難禁大用,剛剛一時用力不當,立即摔個嘴啃泥,趴在城上半天沒起來。幸虧此時城上的兵丁早被先來者殺個乾淨,否則,此時的夜歌正是上好挨剁的靶子。
運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