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 沈家嫁女
沈銀貴的身體已基本恢復了正常,而且已能吃些半硬質的食物了。www.為這場癌症戰役,整整奮鬥了一個半月的沈家兩輩人,總算是全都鬆了一口氣。
緊張奮戰病魔的那根神經,松下來之後,於春節期間議定的,關於沈寶婷五一成親的婚事,就刻不容緩地提上了日程。
沈寶婷的男朋友名叫于波,是濟南黃河工程局局長的親外甥。是由國大公司的老總,也就是沈寶婷的堂哥沈忠駒給介紹的。
常年與工程局合作的他,一直對這個于波印象不錯。這個個頭雖然不算高的小夥子,人品卻非常好。性格偏於內向的他,雖在其舅舅的麾下做事,卻從沒有半分的仗勢。而是踏踏實實、認認真真地守著自己的本份。
隨著日月的更替,隨著沈寶婷的日漸長大,時常出入工程局的沈忠駒,便將堂妹的終身大事,定位在了這個于波的身上。與對方舅舅一拍即合的這樁親事,在兩個年輕人兩年多的交往了解中,終於走到了談婚論嫁的時刻。
風風雨雨了幾十年的老沈家,終於要嫁閨女了。而且是全家唯一的閨女。這一令全家人興奮的事情,把個沈家上下,無一不置於了忙碌之中。
哥哥們忙著為妹妹採買各種家用電器;嫂嫂們忙著幫其選購著應心的衣裳。而章蓮心,這個自女兒出世,就拿其當心肝寶貝嬌慣著的母親,更是里裡外外手腳不停地,同楊艷霞和五六個祖中妯娌們,為女兒選挑、縫製著,又舒適又暖和的錦緞被褥……沈家上下,進入了空前隆重的操辦之中。
婚期的日子,在全家緊鑼密鼓的忙活中,很快就來到了。沈寶婷的婆家遠在萊陽,為了婚禮這天的方便,裝了滿滿一大卡車的現代化嫁妝,早就被提前送到了婆家。
婚禮的這一天,天才四更,裝扮一新的沈家送親的車隊,便一字排在了章蓮心的家門口。
所有的車子,皆是沈忠駒兄弟們的私家車。車身上披著綵綢,車頭上系著火紅絨花的車內,坐著的全是沈寶婷那身著一色火紅唐裝的哥哥,和衣著雅緻的嫂嫂們。這由六對致親的哥嫂組成的送親隊伍,以及頭前那輛潔白如雪的,坐著金童玉女般新郎新娘的,鮮花裝點的加長林肯花車,順序緩緩地,駛出了沈家堡。
浩浩蕩蕩的送親隊伍,在歡聲笑語中,漸漸走出了人們的視線。望著這氣派豪華的出嫁場面,與妹妹沈小鳳挽著手,站在人群里的沈七鳳,不由自主地用力握了下妹妹的手。轉頭望著妹妹的她,眼裡,已盈上了渾濁的淚水。
沈寶婷這盛大氣派的出嫁排場,讓深感欣慰高興的她,腦海里竟浮上了,當年自己的姑姑,和眼前自己的妹妹——她們那天差地別的出嫁情景。
沈家上一代中,加上沈七鳳的姑姑,老沈家一共嫁出了十九個女孩。拋開沈繼祖另外三個兒子家的閨女不說,單其長子沈守文這一枝,就共育有八個女兒!再加上此刻剛剛走出家門的沈寶婷,留在沈七鳳記憶中的,就有上下三代人的,十場印象深刻的出嫁場景。
其中嫁的最寒酸可憐的,就數眼前的沈小鳳。而最風光奢華的,當數自己的姑姑沈玉葉,和此刻的侄女沈寶婷。
回想起當年沈玉葉的婚禮,沈七鳳都不知道,應該用什麼樣的字眼來形容。
那時才剛滿十二歲的她,只記得爺爺當時光蘇州的綉娘,就請來了六七個。那上等的綾羅綢緞,被管家沈安,足足從省城拉回來了一大馬車!……六七個綉娘,連上給她們打幫手的母親和嬸嬸們,足足綉了近三個月。
而那各式各樣的傢具什麼的,就更不用提了!單隻那高貴的紅木大件,就能給排出半里地去!那大大小小的生活用具,給置辦的那可真叫一個齊全。就連用來砸核桃吃的小銅鍾,都給置辦上了一對!
出嫁的那一天,風冠霞披的沈玉葉,坐在那八人抬的大花轎里,那可真是羨煞了所有的姑娘!那一直排出了近三里路的嫁妝,惹得四里八鄉的人,都紛紛涌到路旁圍觀驚讚。
……
與沈七鳳同父異母的姐姐們,其中年長的三個,就在沈玉葉那隆重的婚禮前後,也先後的出嫁了。當時還是處於沈家最鼎盛的時期,那順序嫁出去的三個鳳女,雖沒能享受到姑姑那般氣派的十之一二,卻也比尋常人家的女子,好上了許多倍。
然,接下去的鬼子掃蕩和土改抄家,讓四處逃亡的沈七鳳一家七零八落。為了讓弟弟們能多喝上口粥,沈小鳳,這個沈家最小的一個閨女,十六歲上,就被一袋高梁米,給換到了她那並未見過面的夫婿家。
當其挎著那個破舊小包袱,被兩個婆家人給生生攙走的時候,她那回頭時的那雙淚眼,讓躲在窗子後面的沈七鳳,至今也無法忘懷。
「小鳳……姐,姐這輩子,實在是太虧欠你了!……」想到此時的沈七鳳,輕輕撫了撫沈小鳳那滿頭的灰發,聲音哽咽著道。
「大姐,你怎麼又這麼說呢?你哪有虧欠妹妹!……妹妹不是一直都被姐姐寵著嘛,呵呵……」不明白姐姐何以做此感嘆的沈小鳳,微笑著道。
「唉!……姐,姐都沒能讓你,出嫁的時候有件自己的嫁妝!哪怕是有一面鏡子也好啊……看看咱今天的寶婷,再想想當今的你……姐這心裡,實在是愧疚的生疼……」與妹妹相攙前行的沈七鳳,邊走邊輕聲感嘆著。
「大姐,你可別說傻話了!……那個時候咱爹、咱哥哥他們全都下落不明;咱娘和咱弟弟全都得躲藏在咱二姨家,若不是靠著您,只怕咱人都被餓死了!還說什麼嫁妝……俺那時有姐做的那身花衣裳,就趕上咱寶婷,今天這套婚紗寶貝呢!哈哈……」深深懂得當時之苦的沈小鳳,反而豁達地安慰著自己的姐姐。自丈夫韓柱子去逝之後,她的性情真的是改變太多了。已經學會了寬容、理解的她,真真是讓沈七鳳欣慰極了。
「妹妹,蓉兒娘幾個,現在怎麼樣了?小傢伙跟那個人,處的還好吧?」一臉欣慰的沈七鳳,望著自己灰發盈頭的妹妹,已更換了話題。自從知道了外甥女韓蓉,新組了家庭的她,就一直憂心著,她那男女雙方都有孩子的二次組合,是否會合睦幸福。來至僻靜處的姐倆,石墩上坐定之後,忙關切地小聲問道。
「唉!別提了姐姐……蓉兒這個家呀,非得把我給愁死不可!……新進門的這個女婿,人倒是還說的過去。可咱那認死理的小外孫,死活不肯認他這個爹,見面就對人家鼻子不是鼻子,臉不是臉的,且還摔盆砸碗的罵人……後來蓉兒實在是看不過去了,揮手打了他一巴掌,這小屁孩子,竟賭氣一個星期沒回家……唉,蓉兒這日子,我算是沒轍了!」提起自己的大女兒,沈小鳳立刻一腦門子的關司。眉頭鎖成疙瘩的她,向自己的姐姐小聲吐露著心裡的愁悶。
「唉!我就擔心這個!就怕孩子跟那人合不攏,果不其然!……妹妹你也別太著急上火了,這俗話說『兒孫自有兒孫福』!……咱這買輛新車,不是還要先磨合呢嘛,何況是兩個陌生的大活人!幸許過段時間,他們就能合睦相處了!……回頭私底下說說蓉兒,孩子就是孩子!可不能動手打他,特別是這個時候……」果然沒出沈七鳳所料的這一切,讓她的心裡如壓上了塊石頭。直感到事情有些不妙的她,掩飾住自己那不祥的感覺,心疼地寬慰著自己的妹妹。
「唉!這事只能看蓉兒自己如何調和了……咱就是急死了,也半點用處沒有!如今俺也想開了,由她們去吧……對了,芳竹那孩子怎麼樣了?還在給人家加工毛衣嗎?這白天黑夜的弄,會把個丫頭給累壞的!……」內心愁悵地回答著姐姐的沈小鳳,轉而想起了病中的外甥女,關切地問道。
「那丫頭,也是個閑不住的!身體雖天天被疼痛折磨著,可那兩隻手,卻一刻也不肯閑著……這不,咱家如今生活的好些了,毛衣她是不給人加工了,可又天天抱著個電腦,不知道在忙活些什麼呢!……你也知道那丫頭的脾氣,凡事幹不成之前,從來是不會跟人說的!……咱呢,又大字不識一個,就是天天看著,也不知道她忙活的是什麼!呵呵……倒是聽你大外甥悄悄跟俺說過一耳朵,說他偷偷看到過,芳竹好象是在寫咱家過去的故事。咱家那過去,可都是些遭罪的事兒,那有什麼好寫的?……唉!這孩子打小,心裡就愛瞎捉摸……」提到身患關節疼痛的小女兒,既為女兒傷心,又為女兒的堅強感到欣慰的沈七鳳,同自己的妹娓娓絮叨著。
「那她的身體有沒有好一些?被蓉兒這事給鬧的,俺都半年多沒去看俺那可憐的芳竹了……」聞聽到外甥女還是把自己置於忙碌中的沈小鳳,心疼地問。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