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6.回憶中自拔
我記起來了，也看清楚了一切。百靈的父親，就是當年在學校道路上攔截我，把我擄走的那個人。而當時給我洗腦，壓制並且重塑我記憶的，是霍家人，只是這些霍家人我並沒有見過而已。我是不可能見過他們了，因為在洗腦成功之後，我再次睜眼，看見的，就是一地死屍，那些霍家的人，早已經渾身黑氣，乾枯地躺在地上，而魔神早已經不知去向。
下一刻，我發覺自己忽然來到了學校操場上，我看見一對互相爭吵的情侶，我看見那個女孩臉色鐵青。而男生一臉冷漠，男生似乎根本沒有把女孩放在眼裡，他看著旁邊，看著遠處，若有所思，不知道是在想著什麼，那是兩張熟悉的面孔。
滿面淚痕的女孩，無論說什麼話，男孩都報以冷笑，似乎根本不承認，也不相信。
「你真的什麼都忘記了？你是怎麼做到這樣無恥絕情的！」女孩大聲說道。「無恥？」男孩冷冷說道，「顛倒黑白，有的說成沒的，是誰比較無恥？你肚子大了，和我有什麼關係，我們在一起那麼長時間，我是什麼樣你也清楚。」
「你……」江韻兒退了一步，蹲在了地上。
「那個我」咬了咬牙，轉過身，說道：「我或許以前很愛你，但是……我不會接你的盤，我做不到，這頂綠帽子我戴不起！」說完，我快步離開，我走得速度很快，但是沒過多長時間，我看見。「那一個我」暈倒了，暈倒在宿舍樓下，之後，來的人既不是校醫，也不是學校的保安，更不是老師，而是穿著黑衣的男人，他的身邊還跟著一個矮小蒼老的女人，六姨婆……
魔神看著暈倒的我。說道：他重塑的記憶部分還不太穩定，現在看起來，他會間歇性的遺忘掉一些事，不過，可以保證，塵封的記憶是不會重新想起來的……
「嗯，那計劃第一步算是達成了。」六姨婆說道，「霍家那幾個，也算沒有白死。」
「讓楚山教當家的變成這樣。你也是有一手的，白兄弟……」六姨婆笑了笑，說道。
「呵呵，等到他力量完全恢復，古今的記憶一併衝擊而至的時候，呵呵，那會是一種什麼樣的光景，縱然說是人間地獄恐怕也不為過。」六姨婆依然在喃喃自語道，「不過，靈山果真能靠著這個崛起？」
「當然，怨氣最大的時候，就是靈山把他內里的怨氣全部投入鑄魂陣之時。」魔神說道，「到那個時候，充盈的怨力，可以責備利用陰氣修鍊的靈山每一個人，你們不用費什麼功夫，就能成為那個時代的強者，不過，我們必須等，或許三五年，或許更久。」
「靈山如今被術禁所控制，被龍虎山監管，十部近期內不會發生太大的衝突。」六姨婆又說道，「呵呵，靈山等的起，只要有朝一日，我們能重回到巔峰的那個時代……」
這個時候，我看見魔神的嘴角，正勾起一絲不易察覺的微笑。
我終於明白了。
我感覺自己就像一個旁觀者一般站在一邊。
實際上，當初我倒下的時候，潛意識還在運轉，因為我體質的特殊性，事實上，每一次我倒下，我昏厥，多多少少都還能感知到外部的環境。這也是為什麼當初我「脫胎換骨」的時候，還能知道四周發生了什麼一樣，雖然不是非常清晰的感觸，但是，無疑，那一切都銘刻在了我記憶的最深處，這是不可磨滅的。一切，我都想明白了，這一世的一切，這個時候終於連成了一片，在我的腦海中浮現而出。
我和江韻兒發生那些事的那晚，是一切的轉折，江韻兒懷上了我的孩子，但是我卻被人洗腦消除了記憶。當江韻兒告訴我這一切的時候，我只當她是在訛詐我，要我接盤。因為，為了讓我和白靈結合，六姨婆和魔神已經給我預設了一個記憶，讓我以為自己從小就「不行」，什麼都做不了，只有和白靈在一起的時候，才能發生那種事。
但事實上並非如此，我是個正常人，這也是為什麼，當初和鄰家妹子在姆媽娘娘樹林里的時候，我有了反應，和趙晴，和霍靜他們，我都有了反應，這不是什麼靈氣作用，更不是白靈的什麼作用，這只是我的潛意識在漸漸復甦的緣故。
這一切，造成了我和江韻兒最深層的誤會，可是，我偏偏由於記憶剛剛重塑，魂魄。靈氣與思維都不太穩定，在暈倒之後，居然再次忘記了我和江韻兒分手的原因。之後江韻兒經歷了什麼，我不知道，那時候的我，只知道我和她分手了，我自我催眠，以為是我不行，她才拋棄了我，我甚至還以為，我們倆是和平分手。直到和江韻兒再一次見面，一切才漸漸的開始死灰復燃，可是，那時候我已經捲入了道門的紛爭之中……
我對不起江韻兒，可是這一切，我已經無力改變。我終於徹底的知道了她說的話是什麼意思，知道了她為什麼自暴自棄，知道了她為什麼恨吳寬的同時，更加恨我，也知道為什麼他要在我背上刺上那一刀，為什麼要刺殺李桂芬和我，為什麼……最後會一頭撞死在我面前。
我跪倒在地，跪倒在自己的記憶裡頭，這已經並不是接受與不接受的問題了，這是一切已經成了的事實，我一直以為自己是對的，一直以為是她負了我。最後又糟蹋了自己，實際上，卻是我負了她，這個錯的人始終是我。
我仰頭大叫，但是在我的記憶里，我根本叫不出聲來。
我終於也明白了六姨婆和魔神打的如意算盤了，很簡單，他們就是要我痛苦，要我變成現在這幅樣子，他們需要我的憤怒，怨氣，和從體內激發出來的，積澱了百年的靈氣力量。他們企圖事先控制我，然後提取我體內的那股力量，來達到自己的目的。可是，由於道門的紛爭，由於十孽棺主人，聖宗宗主秦夜他們的介入。他們的計劃，並沒有太順利，而且幾番更改，早已經沒有了最初的樣子。大概，也就是這個時候，六姨婆開始動搖了，並且開始倒向了聖宗那邊。
我也終於明白六姨婆說「自己已經選擇過很多次，改變過很多次」之類的話，是什麼意思了，而她死的時候那堅定的眼神，更加說明了一切，她相信了十孽棺主人，也相信了自己的選擇，並且甘願為之付出，甘願去死。
魔神呢，他的目的到底是什麼，他的計劃一定改變了很多，現在的他，想要做什麼？為什麼他要破壞白靈的婚禮？按計劃，應該是我和白靈結合，最後知道一切真相，又知道了白靈在前一世和我的敵對關係，激發出最可怕的憤怒來……他們，或許還想讓白靈殺我一次，刺我一刀，讓我再感受一次百年前的痛苦吧？白靈知道這一切么？她是故意瞞著我的，還是自己也並不知道。
現在情況已經完全變了，那魔神到底還想做什麼？他為什麼又要帶走白靈，帶走自己的女兒。
白靈現在在哪裡，這個連自己女兒都能犧牲的魔神，又會對白靈做什麼？
所有的一切，交雜在我心頭，我感覺我已經逃脫不掉這悔恨的回憶，更無法尋求現實世界的答案，我覺得，我就要永遠墮落在這回憶之中了。
可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一個身影，從宿舍樓上走了下來。
趙晴？！怎麼會是趙晴？！她怎麼會出現在我們學校？不可能，我那個時候，根本沒有見過她，我的記憶里不可能有她，難道，這是我記憶錯亂的一部分？為什麼在音樂學院她會出現一次，在這裡，她又……我看見，她迎面走了過來，一開始我以為她會看見躺在地上的「那個我」，但是，她似乎沒有，她直接朝我走了過來，朝這個作為記憶的旁觀者的我走了過來，忽然，她伸手，一把拽住了我的手腕。
怎麼可能，這是記憶啊，她怎麼可能抓住我這麼一個旁觀者。
「快走，從你的記憶裡頭逃出去，別中了他們的圈套！」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趙晴的聲音了，卻依然覺得熟悉。我嚇了一跳，伸手要去觸摸她，她卻又說道：別婆婆媽媽了，快離開這裡。我帶你走！你記住蕭雲，過去的一切已經過去了，你根本沒辦法改變，而現在的一切，還有改變的機會，你懂嗎？！
我木然站在原地，依然一動不動。
趙晴忽然一揮手，在半空中一劃，一道裂口。就像是截龍眼所釋放出來的裂口一般，一片深黑，她拽著我，說道：你為什麼還不走，你要永遠呆在這地方嗎？快走啊！蕭雲，你是現在的蕭雲，不是當年那個蕭雲了，一切都變了，你沒有必要再耽於往昔，否則，一切就真的沒有希望了！
我嚇了一跳，如夢初醒，看著趙晴，說道：你，你怎麼會在這裡，我們以前，真的早就認識？
而趙晴根本不聽我說話，來著我向裂縫裡頭走去，我跌跌撞撞的被她拽著，一會兒，渾身就浸沒入了一大片的黑暗之中，我感覺暈眩，感覺渾身不舒服，感覺自己就快要被拉扯炸裂了，可是，她依然拽著我往前走，速度不快不慢，很快，我感到自己身體輕飄飄的，不一會兒，又忽然下墜，狠狠落下，我還來不及大叫一聲，就感覺自己身體一陣抽搐。
我從夢裡，醒了過來。
我依然趴在趙晴所躺著的床邊，趙晴依然在沉睡著，一動不動，但不同的是，她的一隻手，居然握在我的手腕上，而那隻手上，居然有一絲絲暖意，還有流轉的靈氣，只是這暖意和靈氣稍縱即逝，不一會兒就徹底消散而開，趙晴的手掌再次恢復了那種冰冷。
「趙晴！」我不由得失聲喊道，「趙晴，你醒了嗎，是你救了我嗎？！趙晴！剛才是不是你！」
趙晴自然沒有回話，她一動不動，依舊呼吸均勻，但是依然沉睡，沉默。
「趙晴，我明白了……」我抓起她的手來，緊緊握住，「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我知道為什麼我回憶中總有你的身影了……」
她是最了解我的人，我也不知道，為什麼世界上會有這樣一個人存在，我們明明認識沒有那麼久，她卻像是已經了解我了解得透徹無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