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6.身世,當年,決戰前夕
啞巴陳一陣苦笑,揚著嘴角,雙眼卻已經快要睜不開,說道:「你……不明白嗎?不會說話,就不會說錯話了……」
我心頭一顫。
啞巴陳努力的直起身子來,我連忙扶住他,他卻噴吐出一口鮮血來,這口血出來,他的氣反而順了不少,但是,身體已經極度虛弱,我能感覺的到。
雖然啞巴陳身上沒有道門中人固有的靈氣,但是,只要有魂魄之力在,我就能感知,我現在可以清晰的感覺到。他的魂魄之力,正在不斷減弱,這意味著,他的生命正在緩緩流逝,直到消亡。我咬了咬牙,問道:「你為什麼要過來,你明明沒有想過要和喬承恩他們為伍……」
啞巴陳再次笑了笑,笑的十分勉強:「我知道一切都完了,喬承恩開始管整個組織的時候,就已經完了。可我也知道,你是無心做經營的人,走到今天這一步,我看的出來,你是被一步步推過來的,自己從來沒有主動過,你跟我一樣,是個只想過太平日子的人,可偏偏咱們都沒這個命。
「別說了,我帶你去治療。」我對啞巴陳說道,這個時候,周圍靈氣依然紛亂,而且小區里在這個點十分清冷,冬季,這樣寒冷的夜晚,很容易讓人更加虛弱。啞巴陳想要拒絕,但我直接把他扛起來,用靈氣護住他周身,就往樓上走。
白臉男看見啞巴陳的時候沒有說話,顯然他不想節外生枝,已經有一個宋小雨在房間里昏睡了,現在又來一個。
但他也不好拒絕。
我把啞巴陳放在沙發上,白臉男主動上來探視。說道:「魂魄已經被靈氣沖得散開了,我們救不了他。」
我咬了咬牙,說道:「試試看。」
「不必試,合我兩人之力,最多維持半個小時,沒有用了。」白臉男說道。
我實際上又何嘗不明白,但是,啞巴陳。已經是唯一一個跟我父母身世有關的人了,雖然和他接觸不多,但我莫名的就把他當成了從前的親人,而這時候,啞巴陳忽然說道:「我只要十分鐘……」
「什麼?!」
「有些事,你該知道。」啞巴陳說道。
他這一說話,白臉男直接愕然,一臉「他不是不會說話」的樣子,但我無心理會白臉男,趕緊上前去,催動靈氣輕輕從啞巴陳的手掌處輸進去,啞巴陳身體冰冷,溫熱的靈氣進入他的軀體,但是很快就又變得冰冷下來。這個時候,他卻似乎已經平靜了許多,說道:「你的父母,曾經想把你變成復仇的工具……」
「我……」
「楚山教主的元嬰一直在楚山山北內的秘洞之內修鍊,只等有緣之人到來之後,再化為肉身進入母胎,以靈氣養化,重生為人,並在成長中一點點重拾過去的記憶。」我知道,對方是在說我,但是他所說的一切,卻讓我感到陌生,我已經有些忘記了當自己還是一個靈胎元嬰的時候,是什麼樣一種感覺,我也忘了那個楚山山北的秘洞內到底有什麼,但我依稀記得,有那麼一天,我的確看見洞里來了兩個人,當時。受到驚嚇的我差點用周身魂力催動秘洞牆壁上的符紙,把他們兩個徹底撕碎。
不過,最後我沒有那麼做,我成了那個女人的孩子,那個女人,叫梁書琴,男人叫蕭正風。
「蕭家沒落,已經沒有什麼別的路可走了。」啞巴陳說道,「所以他們想到了,利用楚山教元嬰,至於他們是從哪裡看見這禁術秘術的,我不清楚。」
啞巴陳繼續說道:「而且,要承受元嬰,讓他承認誕生,還需要一個擁有特殊體質的女人才能做到。恰恰你母親的蕭家煉體之術,能夠承受的了楚山教的陰毒靈氣,雖然生你的時候落下了病根,但依然還是順利把你生了下來,而且養大成人……不過後來,他們發現,你恢復記憶的速度非常慢,而且有一種抵觸繼續回復記憶的特殊情況存在。而那個時候,靈山十部對蕭家的迫害卻越發激烈,你父母只能東躲西藏,甚至不敢認你這個孩子……」
「怪不得,我童年裡,對父母的印象那麼模糊,即使是現在記憶漸漸恢復,我也還是記不清楚他們和我到底有多少日子在一起,又發生過什麼事,就像,我小時候一直都是自己一個人似的。」我苦笑。說道,「看來,我的記憶沒有錯。」
「沒有錯,蕭家人被靈山十部迫害,很早就各奔東西,我看著你父親長大,也看著他一步步墮入魔道,最後。被人算計,被靈山十部圍攻,落入湖中。我也看著你母親來到家中,義無反顧的和你父親過顛沛流離的日子,就像是逃犯一樣,明明是蕭家少主卻東躲西藏,什麼工作都做過……最臟最累的活,為了躲避和活命,也必須干……我看見過他們復仇的隱忍,但是,在你失蹤后,他們卻……」
我心頭一怔,說道:我失蹤之後,他們就遭到了靈山十部的圍攻……
「沒錯,幾乎是同時,你在大學里被抓,而他們,忽然回到本市,似乎有什麼重要事情要做,接著,就被靈山十部圍攻,你母親慘死在……劉屠夫的解牛刀下。」
「什麼?!」我退後一步,我已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我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他們做過什麼,他們犯過什麼錯,我一清二楚。」啞巴陳笑著說道,「但我從來不會多說一句話,沒有任何必要……」
「這麼說,我也犯過錯。」白臉男轉過臉來看著啞巴陳。
啞巴陳當時的那一雙眼睛,就像是能看穿一個人,眼神無比銳利,說道:你未必有錯。但楚家會走到今天,又未必不是報應。靈山十部沒有一脈是無辜的,所有人,我是說所有人,都覬覦蕭家當時的名望,幾十年來他們不遺餘力的打壓蕭家人,終於在幾年前找到了機會,誣陷蕭家人與十孽棺主人及古代旁門邪脈有關……呵呵,蕭家,才會從此一蹶不振,蕭正風才會將錯就錯,蕭雲啊……這才是你出生的根本原因……」
「難怪,所有人都知道,卻總是裝出一副不知道的樣子來。」我笑了笑,說道,「他們是怕我。但是卻總想利用我;憐憫我不想殺我,卻又忌憚我。我終於知道我走到現在,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因為什麼了……」
「靈山十部,的確有惡人,也有善人,楚天耀……」他看了看白臉男,接著又說道。「你的師父劉義,老鐘頭,那些人,未必就是惡人,但他們,卻沒有一人是無辜的。否則,他們為什麼忌憚十孽棺,又為什麼會輕易就被秦夜的邪氣沾染?」
我輕輕點了點頭。
的確,十孽棺,之所以叫做十孽棺,是因為棺中只躺罪孽深重之人,起初這一世的我問心無愧,十孽棺對我毫無作用,可後來我殺了人,十孽棺便開始對我產生影響。
若是靈山十部的人無辜,又怎麼會如臨大敵?
如果他們對我無愧。又怎麼會在確定我的身份之後,一個個都是那樣的反應。
這一切,簡直就是諷刺。
這個時候,啞巴陳,似乎說完了這輩子所有的話,他仰頭望著天花板,忽然露出輕鬆的笑容,說道:裝了一輩子啞巴了。見證了這世間林林總總,我也總算是重新嘗到說話的滋味了……
這一句話,吐完了他最後的一口氣。
他緩緩閉上眼睛,我也站起身來,盯著他看了很久,接著轉過頭來,看著白臉男,白臉男沒有說話,一動不動的站在原地。
「你也知道吧?」我說道。
「我多少知道點,劉義跟我說過一些,但我不確定。」白臉男淡淡的說,「所有人都是為了活下去,而我,當時的位置,就是為了平衡整個靈山十部的關係,讓所有人都有機會活下去。」
「但是你失敗了。」我冷冷說道。「你們每個人都慘白,一敗塗地。你們的懦弱和逃避,才讓趙青松他們有可乘之機,才讓秦夜最後做大到這樣的地步。」
「我承認。」白臉男說道,「每個人都有弱點。」
我不由得看了一眼房間,宋小雨就躺在裡面,而當我看房間裡頭的時候,白臉男表情一變。這個一向來處變不驚的男人,現在的樣子,讓我知道,他的弱點,就在房間里。接著,我還沒開口,他率先說道:「你要怎麼樣?殺了我們?」
「我不會殺你。」我說道。
「你未必殺得了。」白臉男冷聲說道,靈山十部對我的敵意,不是一天兩天能夠消除的,有些東西,天生如此,根深蒂固。靈山十部和楚山教,和烏衣道的矛盾由來已久,只是我至今沒有想明白一切是從何時開始如何發端的,在我記憶的最深處,我只覺得。實際上這幾個門派,多少算是同宗同源。
我笑了笑,說:「不用緊張,我沒想過和你動手,也絕對不會和你動手。」
「那你想怎麼樣。」白臉男說道。
「我已經走到現在這一步了,至少,我會留下最後的本心,作為蕭雲的,這一世的本心。」我說道,接著轉過身,燃氣一張符紙,引動靈氣,輕輕拍在啞巴陳的額頭上,啞巴陳的身體,迅速一點點的化成了光斑。我還記得,這是當年的火葬之術,用來處理屍體,但並非一般人能夠使用,若是靈氣把握不準,很容易燒不盡,或者燒盡了,卻引燃了別處。
在啞巴陳化灰,火焰在半空中一點點熄滅的片刻,白臉男的聲音有些低沉,說道:你是在告訴我你現在的本事又多大么?
我笑著點了點頭,說道:你該高興才是,我本事越大,我們對秦夜的勝算就越大。
白臉男沒有說話,過了很久,慢慢說道:現在秦夜已經把局面全都攪亂了,若說我們還有勝算,恐怕,確實只有你了……「
「光靠我一個……」我坐在沙發旁邊,一動不動,盯著不遠處的白色牆壁。
光靠我顯然不夠,而且現在,我心情依然不平靜,更重要的是,還有無數的謎題沒有解開。楚山教已經瓦解了,恐怕很快靈山十部也會被烏衣道聖宗徹底瓦解,但楚天姬現在在哪裡,趙晴失蹤了,她又去了哪裡,還有霍靜,這一刻,我又想起了霍靜那吞噬了陰邪之力和魂魄之力的眼睛,她,接下來會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