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72.終結（下）

秦夜撫著手中的靈器，說道：「看起來，這截龍眼裡頭還藏著玄機啊……這個地方，還有看不見的人……」說完，他的手突然在截龍眼上一撫，我瞪大了雙眼，幾乎要叫喊出來。半空中，一個裂口迅速打開，趙晴從裂口中落下，我立刻上前扶住她，趙晴的臉色有些蒼白，但是看起來並沒有什麼大礙。

只是，我很清楚，現在無論我們是什麼狀態，境況都只有絕望。

秦夜已經揮手把鬼母刀和截龍眼扔進了熔爐般的鑄魂大陣之中。

我的身體，如同被抽空了一般。

縱然我已經回想起了百年來的術法，縱然我還是有著比常人更強一點的靈氣和道行，沒有截龍眼會鬼母刀，加之之前大戰的消耗，我的身體，也已經徹底透支。

這個時候，秦夜卻似乎沒有絲毫的損傷，靈氣也充沛平穩。

然而，我知道。這時候，我別無選擇。

我讓趙晴和白靈站在我身後，自己上前一步。

我空這手，雙手沒有任何武器，卻依然運動靈氣，側步一踏。

周圍靈氣屏障散開，透明的靈氣場，把我和秦夜包繞其中。

之前魔神與他大戰。用的也是這種術法，這樣的道場。

外頭的人，是根本進不來的。

這個時候，我聽見了趙晴和白靈的呼喚聲，但我沒有理會他們，這是我能為他們爭取的最後一點時間，我相信他們明白。

他們可以趁著這個時間逃走，還有楚天耀。也可以趁著這個時間離開。

就算秦夜把我殺死，他們也至少還能贏得一些時間，而秦夜吸收了鑄魂大陣所有力量之後，一切，也就只能聽天由命了。

「呵呵，不錯，有膽識，是我認識的那個楚山教掌門人！」秦夜冷笑一聲。飛身而至，黑紫色的長劍朝我直刺而來，我勉強躲閃，伸手找出一個又一個黑色的漩渦，膽識，那些漩渦絲毫不能撼動秦夜的步伐。他的劍光如流水如絲綢，黑紫色的光芒，幾乎把我包繞在中間。卻似乎根本沒想過要直接殺死我，而是一劍一劍切在我身上，把我渾身如凌遲一般切割。

不一會兒，我身上已經有十幾處損傷。

我死死的護著自己的要害，但手臂，背部，腿部，到處鮮血直流。

我依然能聽見趙晴和白靈的呼喚聲。但是，我沒有時間也沒有力氣再理會她們，我被逼的步步後退，完全沒有還手的力量。當秦夜衝到我面前時，我咬著牙，狠狠的擊出兩拳，兩拳打在秦夜身上，秦夜的身子卻紋絲不動，一劍扎入我的大腿中，頓時，疼痛，冰冷，麻木，自我腿上的傷口處擴散而開。我的一條腿，就像是已經被完全斬下，沒有了任何力量一樣。

我大吼一聲，雙手勾成鷹爪一般，直接掐住了秦夜的脖頸，咬牙吼道：去死！

秦夜臉色不變，說道：狗急跳牆了嗎？

我催動掌中的靈氣，手卻硬生生的被他周身的靈氣護佑彈開。

整個人也被彈飛出去，重重摔倒在地上。

「蕭雲！」他們還沒有走，依然在呼喚著我。

「別喊了！」我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還不快滾！」我瘋狂的大吼，每一次吼叫。都是滿嘴血腥味，「你們還在等什麼，我不需要你們幫我收屍，滾，蠢蛋！」

突然，我的後背，卻在這時候一熱。

我感覺，有一股靈氣竄入了我的體內。

「是……」扭頭只見，趙晴，白靈和楚天耀，居然都站在陣外，手中閃著青藍色的光芒，似乎，有幾股柔和的風，穿過了那一層靈氣屏障，一點點的注入我的體內。靈氣屏障是用來保護他們的，要穿透很難，他們這麼做，只會國度消耗靈氣，只會毀棄自己的道行。

「有趣，他們居然肯把自己的道行給你，看來，他們是真把你當成救世主了。」秦夜再次走上前來，說道，「可惜，就算集中你們四個的力量，也未必是我的對手。」

我的身體，靈氣已經充沛了許多，但那一條腿依舊麻木，我拖著腿，一步步的向秦夜走去，我覺得自己滿身都是血腥氣息。

秦夜嘲諷道：「呵呵。你這幅樣子……真是一條喪家之犬……難道非要我對殘疾人出手嗎？」

「我，殺了你……」我抬起手來，手中凝聚出來的劍氣，終於有了劍的形狀。我大吼著朝秦夜沖了過去，但是，只有一條腿能動的我，哪裡能跟上秦夜的步伐，縱然我劍氣縱橫四散。也完全捕捉不到秦夜詭譎的身影。

而且，我突然發現，就在陣法外頭，又有一個矮小的傢伙，悄悄站了起來，一步步靠近陣外的三人。

「小心！」我不由得大叫一聲，整個人卻在這一刻失去了平衡，直接摔在地上。

陣外。第一個反應過來的是楚天耀，他猛然回頭，我也掙扎著爬起來，在這一刻看清，那矮小的聲音，居然是渾身是血的程波。他還沒有死，到了這一刻，他失去了所有秦夜給的力量。手裡卻依然攥著匕首，想要偷襲。

憤怒的楚天耀催動劍氣，瞬間斬下了程波的頭顱，而由於段時間內楚天耀的分心，我失去了靈氣支援，也一個趔趄，再次跌倒在地。

我已經堅持不住了，只能依靠著最後的一點毅力。掙扎著起身，秦夜卻在這個時候抬起手中的長劍，一劍刺下去，直接把我的手掌釘在了地面上。

我感覺不到疼痛，只感覺到身子右手手掌和手臂，也完全失去了知覺。

我知道，完蛋了。

秦夜伸手按在我頭上，說道：我真不想讓你死得那麼痛快。可是，已經結束了。我知道，不過幾秒鐘，他只要動動手指，就能擰斷我的脖子。

「秦夜！」突然，這一刻，白靈卻大聲喊道。

我用最後的一點力氣抬起頭來，卻看見。不知道什麼時候，白靈已經浮在了空中，身子驟然到了鑄魂大陣的上方，頓時，大坑裡的靈氣，再次把那些法寶統統推了出來，在白靈周身旋轉浮動。

「呵呵，原來如此。」秦夜大概已經覺得我毫無威脅可言。完全不理會我，轉身看著浮在半空中的白靈，說道：你們給他輸送力量，不是為了擊敗我，而是為了爭取時間，你好施法控制鑄魂大陣。呵呵，殊不知，鑄魂大陣不從內部控制，毫無作用，縱然你渾身脈絡此刻已經和鑄魂大陣聯合，那又怎麼樣，你能做什麼？剛才霍靜已經試過一次了，而她現在已經魂飛魄散了，最後一絲殘念，大概也永遠墮落在這鑄魂大陣的黑暗之中了，呵呵……你又能做什麼？」

「蕭雲！」誰知道，白靈並沒有理會他，卻突然喊了一句我的名字。

我抬頭盯著她。

白靈忽然笑了笑，說道：「蕭雲哥……」

她沒有繼續說下去。

但這一刻，我卻突然明白了她的意思，我也明白了，為什麼他們會把道行輸送給我。沒錯，我即便有他們的道行，也不可能打敗秦夜，但是，卻又另一個辦法，另一個慘絕的辦法。魔神說過，秦夜會選擇這個地方來安置鑄魂大陣，是因為這裡是洞天福地脈絡的交匯，天地靈氣生化之所在，粵西一帶靈氣修鍊的命脈。這裡，是粵西千萬圈內人的生命之源，試問若是沒有了靈氣，若是不僅僅毀掉鑄魂大陣，更毀掉這靈氣命脈，讓靈氣在這片土地上徹底消亡，一切又會怎麼樣？

「蕭雲哥，別猶豫了！」白靈再次說道。

我抬起左手，渾身已經徹底麻木的我，只有左手還能凝聚他們所給的力量。

最後的力量。

「等等。蕭雲，你要做什麼？！」秦夜似乎突然也想到了我要幹什麼，失聲叫了出來。

但是，我手中凝聚的靈氣，已經噴涌而出，灌入了白靈體內。

我眼睜睜的看著白靈被我的靈氣擊中，那些靈氣，在她體內產生了蝴蝶效應一般。不斷的沿著她周身經絡進入到聯通的鑄魂大陣之中。

「你要幹什麼！」秦夜吼道。

「既然這一切，是貪婪的源頭，是執念的開始，是一切惡的根本，那我，就毀了這一切，毀了所有的一切。」白靈死死盯著秦夜，冷冷說道。

片刻。白靈的身體，開始化作點點光斑，分崩離析，沒有鮮血，沒有火焰，只有耀眼的光芒，瞬間，我感覺自己的面前，出現了一顆小型太陽，而那太陽，一點點的沉入地下大坑之中，如同日薄西山……

刺在我手裡的劍消失了，周圍的魂魄一點點消失了，我的身體里的力量，一點點消失了，所有的一切。彷彿都在這一刻消失。

我徹底沒了力氣，俯卧下去，眼前一片黑暗。

黑暗。

寧靜……

死寂……

「蕭雲！」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見有人呼喚我，抬起頭，我看見了渾身是傷的楚天耀，而趙晴，就站在他身邊。輕輕的呼喚著我的名字。

我的身體恢復了知覺，一點點爬起來，渾身劇痛，趔趄險些跌倒，趙晴衝上來扶住了我，而我的面前，此刻，只有一座塌方的大坑。地面上的屍體不見了，魂魄不見了，什麼光柱，靈氣，似乎都不見了，我無法感知到任何與「道」，與「術法」有關的東西存在。

我唯一看見的，是一個已經走不動路的垂垂老者。坐在那巨大的坑洞旁邊。那人，穿著秦夜的衣服，表情呆然，雙眼裡，早已經失去了所有的生氣……

「那人，他是……」

楚天耀手中握著失去光澤的青石玉，說道：秦夜以靈氣支撐自己的身體，現在，一切都沒有了……

我看了看他，看了看他手中的青石玉，說：那……宋小雨她。

「就算還有哪怕一點希望，我也會拼盡全力救她……」楚天耀咬了咬牙，卻開始大聲咳嗽起來，鮮血從他指縫間流了出來。接著，他急忙轉過身，頭也不回的往遠處走去。

我沒有追趕他，而是站在原地。

「這回，是真結束了……」我忽然釋然地吐出了一口氣。

趙晴沒有回答我，沉默片刻之後，說道：「走吧……」

「走……去哪兒……」我問道。

「我也不知道……」趙晴回答。

我淡然一笑，被趙晴扶著，一瘸一拐的往無名村口走去，身後，我聽見了一個老者撕心裂肺的叫喊聲，越飄越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