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3章 友人
葉蘇紹喝完了酒後,便帶著林堡走了,林堡雖說心裡頭激動得如瘋鹿亂撞,但對於這座久居其中的揚州城,以及生養他的揚州山水還是有上那麼一點點戀戀不捨,臨走前,他怎麼說也要去和家裡老頭子借上了五十兩銀子,跑到城裡有名的鐵匠鋪買了把鐵劍,劍身纖細,放在葉蘇紹背上那柄鐵劍前頭就彷彿雨滴見洪水,蜉蝣望高樹一般,但興許是先前葉蘇紹那句話讓他實在信心過盛,恨不能馬上學成描述中白以河的那一次出劍,雖然葉蘇紹只是一語帶過不想提及更多,但越是如此,林堡越是覺得那一劍必然是天下劍客都要仰望的仙人劍,風流絕代得不要不要的。
林堡將一百兩銀子放在余錦手裡頭,余錦如獲至寶,趕緊收進懷裡拍了拍才放心得吐了口氣,隨即笑道:「林堡,以後要真練出了個劍道宗師的境界,記得照顧照顧兄弟我,免得到時候還有人狗眼不識泰山要尋我的麻煩。」
林堡大笑道:「嘿,這話說的就不對了,等我真練成了以後就第一個去找你的麻煩,以前我找你的麻煩你能跑得掉躲得了,等我心繫飛劍,萬里取敵的時候,我看你怎麼躲怎麼跑!」
余錦作勢要踹,林堡一下子跳開三尺。余錦收回腳,臉色不再是一味地嬉皮笑臉:「跟著人家學武功,累是累了點,苦是苦了些,但其實也是最安全最實在的,等以後出去了江湖,可別死了。」
「哪有那麼容易死,幾十年的江湖人沒有百萬也是數十萬往上走,照你這麼說還混個屁的江湖,都乖乖躲在師門裡好了。」林堡很是不服氣,應道,「若是大家都這麼想,沒一點兒敢闖的意思,那這武林江湖,早就是死水一灘。」
余錦搖了搖頭,而一直在旁邊沒說話的葉蘇紹卻是點頭說道:「林堡,你這話說得不錯,也許是評書裡頭的大道理,但的的確確就是這麼一番道理,凡是武夫,要往更高的境界攀爬,光靠演練和修行是不夠的,必須去真刀真槍找些對手廝殺一番,以實戰磨練武學,以對手境界磨練自身境界,武道三重天往後暫且不提,就說那些二重天往前的高手們,大多數都是在死斗決戰後破境,或更厲害的就一邊打著一邊就破了境。」
林堡彷彿未見世面的花痴女子望向心儀的俊俏公子一般,問道:「那師父你算是什麼境界呢,有二重天么?我聽說只要到了二重天就算是在武道上登堂入室的武人了,在江湖裡頭也是人人都會放低三分身價的大人物,好多宗門裡頭的長老都是二重天的高手呢。」
葉蘇紹搖頭笑道:「二重天?呵,一劍足矣。」
余錦和林堡都只當這是前輩在晚輩面前為了不落顏面而吹的老牛皮,二重天一劍足矣,誰信啊,要知道二重天的武人在這江南道里都沒有多少,揚州城裡那些知道的和不知道的估摸著加起來也才是一雙手一雙腳指頭加起來的數量,要是真和白菜一樣那麼好殺,這高手也太不值錢了吧。
林堡背著劍,葉蘇紹背著劍,兩人背劍往揚州城外走去,往杭州走去。
林堡問的那些關於去做什麼,有什麼好玩的的之類的無聊問題,葉蘇紹是閉口不答的,只是聽見他問出既然葉蘇紹是想找個人繼承白以河的那一劍,為什麼不找余錦呢,余錦雖然不願意,但一定是比他林堡要好得多的選擇這麼一番問題后,終於張口說道:「余錦不適合這一劍,就算他是天生的極好胚子也練不成這一劍的,倒是你,雖然可能練得慢了些,但卻是最有可能繼承到那一劍的人了。」
看著林堡一臉茫然的樣子,葉蘇紹也不多作解釋,只是繼續說道:「劍不是死物,劍法也不是誰都能練成一模一樣的,像白雲觀觀主門下的劍就是出塵劍,給你一輩子你也練不出來,而韓氏一脈的劍則是帝王劍,只屬於那麼一小部分人,江湖人就算拿到了劍譜,打破了腦袋也別想練成,術業有專攻,心境決定劍境,就是這麼個不成文的道理。」
葉蘇紹眯了眯眼睛,繼續道:「那個余錦心思很重,城府也不淺,而且對於江湖沒有一點兒嚮往的意思,真是白白浪費了這麼一副天生練武的好骨架,你們倆還真是該互換一番,你有他天分,他有你錢財,那可真是皆大歡喜了,到時候你做你的一重天劍道宗師,他做他的腰纏萬貫大商賈,這輩子能不見就不見,也沒什麼見面的必要。」
林堡搖頭道:「但若真是那樣,我也就不會認識他這麼一個朋友了。」
葉蘇紹笑道:「你把他當朋友,他卻不一定把你也當成了朋友,或許你只是個給他當陪襯的綠葉子,或許不過是貪戀你承諾的那一百兩銀子而已,總之無論是江湖還是哪兒,心思都得精明一些,世上人都講究一個利字至上,如何在這其中權衡度量,都得自己去慢慢體會琢磨。」
林堡不明所以,只是跟著笑道:「其它的我不是很清楚,但是我知道余錦是我朋友,最好的那種,雖然他總是會蹭我的酒菜吃食,有時候會溜進我家裡頭來弄兩件衣裳,雖然他確實在很多方面比我強,人家姑娘從來都是沖著他笑把我當成個透明的,人家江湖大俠也都是像把他當成寶貝一樣捧起來,而我只能空空去羨慕得要命,但是啊,有時候我欠了債還不能找老頭子要錢的時候,他都會咬著牙幫我付清,要知道錢財對於那小子而言,真是和命一樣重要的東西,也有時候我被幾個雜種追著打的時候,他也會提起袖子去幫我和那些人拚命,被打得鼻青臉腫還要罵我一聲廢物。」
林堡開心地笑著,看著身旁的葉蘇紹道:「我不知道這究竟算不算江湖裡頭的真朋友,但在我眼裡,這已經是最好的朋友,就夠了。」
葉蘇紹說道:「有一劍,叫定風波,我現在心情不錯,把口訣告訴你,你記著,自己練。」
林堡一邊撓著頭,一邊努力記著那些晦澀的口訣。
近第二日清晨時分,葉蘇紹披衣起身,推開小旅店的木窗,看到下頭的庭院裡頭,林堡胸前抱著那柄纖細的劍,就那麼靠在石桌上睡著了,也不知道他究竟練劍練到了多晚,葉蘇紹微微笑問:「姓白的,這新江湖,瞧見了么?」
而在揚州城中,某個一夜未睡,坐在某個街尾角落的年輕人雙手托著下巴,看著遠方泛起的魚肚白,愁眉苦臉喃喃道:「一百兩銀子,尷尬尷尬啊,要說做筆大買賣,本錢肯定不夠,我也沒什麼信心能把本給賺回來,要說做點小生意算了吧,一百兩銀子又多了不少,而且那種小生意,混吃等死,沒什麼意思,到底做個什麼呢,當時竟然沒把這個問題給想明白,煩死人了。」
街道邊有個衣冠極正,穿著得體的書生走過去,步履匆忙,卻因一下子沒注意到腳底結冰的地方,不慎滑倒一屁股坐在了地上,疼得眉頭緊皺,他正要爬起來繼續趕路,卻瞧見身邊竟然坐著個年輕人,直勾勾地看著他。
書生問道:「你有何事?」
年輕人亦是問道:「你有何事?」
書生說道:「最近學府上有好幾把琴都壞了,急缺長琴,但這揚州城裡頭竟然沒幾家賣琴的店鋪,文房四寶倒是不少,也不知道那些做買賣的是怎麼想的,文房四寶琴棋書畫,皆是文人雅趣,房中必需,也不是有錢人家才用得起琴棋書畫這四件東西,都說這揚州乃江南寶地,若是連這點領悟都沒有,連琴棋書畫的鋪子都開得不全,那豈不是讓外頭的文人笑掉大牙,說咱們揚州城的文人都是一群土包子?」
年輕人沉思片刻,一拍大腿,激動道:「是啊!」
書生皺眉,問道:「你激動個啥?」
余錦在當客卿的時候,除了嘴皮子好,面相也好,其實琴藝倒也不錯,以前在家鄉的時候,他就對樂藝一方面很感興趣,但那邊哪有什麼琴,最多就是有幾把笛子,後來機緣巧合,有人送了他一把琴,頓時一發不可收拾,他自學兩年,竟然將這琴中精髓給掌握了個七七八八,只是後來做客卿的時候,他沒什麼機會能告訴那些大人物他是會琴藝的,說出去也是徒增笑柄罷了,再到後來大禍臨頭,琴藝這方面也就荒廢了下來。
一百兩銀子,做大事是少了,開個琴店倒是不嫌多,他在心裡頭默默盤算了一番,也沒注意那個書生早已走遠,最後心裡頭有了個底子,大概七八十兩銀子就能開個琴點,留十兩作個防備,剩下十來兩當做打點費,這事兒,有戲,還不僅僅是有戲,應該是很有戲,正好這揚州城裡沒幾家琴店,他要是稍微抬些價格,只要嘴皮子利索些,將那些琴稍稍裝飾一番,除了外表各有千秋,再加上些假的故事情結在裡頭,想靠這種小本生意賺大錢,倒也不是痴人說夢的妄想,而是真真有可能實現得了的。
他一下子站起來,彷彿前一夜休息得很好一般,神采奕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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