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她的身子極度僵硬,一動也不敢動,他無視於她的緊張,慢條斯理的整理完她的發,又替她拽好被子,才在她的床邊坐下。
「皇……皇上深更半夜過來,不知有何吩咐?」她心突突的跳,不安的問。
他瞧她的目光沉靜而銳利,反觀她的眼神卻是躲躲閃閃,壓根不敢朝他看去。
他看著無措的她,心中當真有說不出的滋味,儘管自己對她志在必得,也早已坦露心跡,但她始終逃避,這教他胸膛隱隱生出痛感。
「今日為何不向朕求助?」他語氣冰冷的問。雁萍趕來時,她已被打了十下,所幸季霏嫣畢竟是嬌生慣養之人,力氣不大,但十個巴掌打下來,她的臉也打腫了,再加上她風寒才癒,體質虛弱,這幾下已然令她頭暈目眩,鼻血直流,當時的景況嚇壞不少人,雁萍也嚇直了眼,不管季霏嫣與莫香凝說了什麼,忙將她帶走醫治。
而他則是忍到半夜才來探她,見她這副慘狀,那心痛不是言語可以形容的,只是季霏嫣打她固然令他生氣,但眼前的這丫頭卻更讓他想掐死她。
她就這麼不願意來到他身旁,就這麼討厭他?
「這……」她不敢直視他了。
「阿紫!」他要個答案。
「臣女以為自己能受得住這四十個巴掌……」
「你受得住,朕受不住!」他勃然大怒。
她咬著唇,用力絞起十指,這動作瞧得他一顆心彷佛也隨著她的手指被用力擰起。
他一肚子火氣,再也忍不住,傾身覆住她的唇,她一驚,手抵著他掙扎,可他的舌果斷且強勢地追逐著她的,半點不令她喘息的與他澈底糾纏。
這是一個懲罰的吻,虐著她的唇,折磨著她的舌,過了良久才離開她,可她這唇舌被人太過熱烈地侵佔,讓她一時沒法恢復神智,整個人傻愣愣的。
瞧她這呆傻的樣子,感受自己唇舌里還留有她嘴裡甜軟柔滑的氣息,他終於不再惱怒的低笑出聲,「阿紫,記得你笄禮前還對朕說過,將來要做朕的皇后,霸道的不許朕將這位置給任何人,朕一諾千金答應你了,可你……為何反悔了?」他盯著她,指腹輕輕摩挲著她被自己吻得腫脹艷紅的唇問。
她恍惚地憶起過去與他定情的事,那時自己愛向他撒嬌,對他予取予求,大膽的連后位也敢提,他毫不猶豫的答應她,還說等她滿十五行過笄禮,立即迎她進宮,做他獨一無二的皇后。
當時她心中漲滿喜悅,一心只想與他天長地久,兩人從此比肩而立,與他一起笑看天下,成為古今最為恩愛的帝后。
可哪裡會知道,人生會有意外……
「對不起……臣女愛上了別人。」她言不由衷的說。
他臉一寒。「別騙朕,更別說你愛的是唐元寧,他已有心上人陸明雪了,人家夫妻恩愛,根本沒有一絲讓你插得進去的縫隙,這些年你不過是拿他當幌子,要逼朕對你死心,可你若真要朕死心,就別用那種眼神看朕。」
「皇上是否誤會臣女了,臣女看您的眼神只有敬畏,沒有——」
「哼,你恐怕連自己都沒察覺吧,好幾次你都用那渴望的眼神望著朕,一個女人如果不愛一個男人,不會用那樣的眼神看人,朕吻你時你也不會迷醉忘情。你待朕分明有情,為何一趟峨嵋山下來,便像變了一個人,對朕敬而遠之,罔顧朕多年來的等待?朕要知道真正的原因。」他忍無可忍的逼問。
這個女人是這世上唯一可以掌握他喜樂的人,他不容她再逃避了。
「臣女……臣女……無話可說。」她望著他黝深似烈酒的眸,心底一陣陣地抽緊,差點衝口而出地說出一切,但最終,她仍選擇沉默。
他期望她能說出理由來,見她又閉上了嘴,心不由得一點一滴的陰寒下去,無比的失望。「你這幾年就真的沒再想過做朕的皇后?」他啞聲問。
「沒……沒有,臣女心中對皇上再沒有任何一點的情意存在。」她鼓起勇氣的告訴他。
他聞言霍然站起身來,那目中有深深的受傷,想他谷若揚貴為一國至尊,放了感情在一個女子身上多年,竟得到這樣的回答?!
「朕……明白了。」他心情在極度涌動后,驀然又平靜下來,這嗓音更是冰涼如水,不帶起伏了。
「對……不起。」她忍不住說出這三個字。
「不必說對不起,這是朕自找的。」他睥睨她後頭也不回的離去了。
看著他遠去的背影,阿紫只覺得眼睛酸澀,內心更是抽痛不已。
她甚至有股衝動想將人叫回來,告訴他一切事情,請他別走,請他繼續愛她,但,這是不可能的,她永遠不可能做這樣的事,她……不可以去挽回他……
在那夜之後,谷若揚沒再出現在她面前了,而阿紫被打后,季霏嫣與莫香凝得知她與谷雁萍交好,谷雁萍怎麼說也是谷若揚的親妹妹,又是太后唯一愛女,季霏嫣與莫香凝哪好不給谷雁萍面子,兩人不再找阿紫的麻煩,阿紫趁機佯稱養傷,這又混了幾日不出去,直到今日才又讓熱心的秦芬兒給拉出去參加秀女們在宮裡的集訓。
今日是請宮裡的樂師教導她們樂理,皇帝的女人得琴棋書畫樣樣兼備才行,因此秀女們懂樂器是基本的,而她這算是第一次參加集訓,但可惜的是,她「不小心」打翻茶水弄濕了琴譜,又「失手」彈壞了兩把好琴,讓那負責教導的樂師當場綠了臉的拂袖而去,她在無師教導下,只好無師自通自得其樂了一下午,可奏出的聲音宛如魔音穿腦,吵得其他秀女快崩潰,就是秦芬兒也受不了,後悔拉她出來,私下拜託她早點回房休息算了,不用再參加集訓了。
照理說,她這般問題多多的人物,在層層的遴選過程中早就該被刷掉回府了,可每次淘汰的名單里永遠不會有她,她仍「屹立不搖」的穩穩被留下,她心知谷若揚就算對她死心了,也不會想讓她好過的,這是想繼續整她。
她苦嘆,算了,再忍忍吧,明日便是秀女典,谷若揚會在大典上欽點秀女賜封,預料自己激怒他后不會被留下,到時候她就解脫了。
在外頭胡搞瞎鬧其實也是挺累人的,她打算回去好好休息一會兒,剛推開自己屋子的門,卻意外見到了谷明華,不禁驚喜萬分。
「父王,您怎麼來了,莫非是有辦法帶我出去了?」她快步迎上前去,滿懷期待的問。
谷明華卻是表情沉凝,「阿紫,父王這趟不是來帶你回去的,是……是他出事了!」
阿紫一怔后神情大變,父王口中的「他」,她自然知道是誰。「他出什麼事了?」她抓住谷明華的袖子急問。
「他……他病了。」
她容顏刷白,曉得他定是病得嚴重,否則父王不會明知她人困在宮裡走不開,仍是專程來告訴她這件事。「我立刻去看他!」她不多想,轉身就要衝出去。
谷明華拉住了她,「你做什麼,身為秀女不能擅自出宮,你這一走罪可不輕。」他提醒她。
她已急得淚流滿面,「我不管,他病了,我得在他身邊照顧他才行,他需要我!」
「你也知道他需要你,可你若獲罪最後誰來照顧他?父王告訴你這件事,不是讓你魯莽行事的。」
他這話終於讓她冷靜下來。「父王說得對……我不能有事,我若出事,他又該怎麼辦……」她潸然淚下,心酸難受。
谷明華將她拉過去桌邊坐下,他不怪她衝動,那人對她有多重要,他最是清楚,只是,她也是自己的心頭肉,自己不能讓她因那人獲罪。
「我去向皇上告假出宮,得到允許再走,這就沒事了。」她抹去眼淚振作的說。
「嗯,父王也是這個意思,只是,父王擔心明日就是皇上欽點秀女賜封的日子,他不會肯這時候放你出去。」谷明華憂心忡忡的道。
她驀然咬起唇,「其實……不只這件事……女兒幾日前又觸怒他了,當時話說得絕,怕是在秀女典前,他不會想見我……」她憂愁的垂下首來。
「啊,你又得罪他了?你這是自斷後路了。」谷明華搖頭重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