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喚靈
悟靈皺眉不忍道：「樹芯是此木的精華所在，就在主幹中央，恐要劈開它……」
「那沒了這樹芯……」杜若吶吶說道。
「……自然是活不了了……」悟靈低聲道，臉現惻隱之情。
一時，兩人皆不再言語。那黑袍人在旁目光冷冷的站著，無人知道他在想些什麼。
良久，杜若才轉身，向那人看去，目中似有詢問之意。那人回視杜若，一語不發。
杜若垂目冷笑，那冷笑中似有自嘲之意，她轉身便向那聖木走去，順便伸手將昆吾拔了出來。悟靈忙低聲向水劍叮囑道：「你在這裡等著，不要離開！」
就在兩人幾欲到樹榦前時，那人冰冷的聲音傳了過來：「真的是你取，而不是他取？」
杜若腳步微頓，輕咬下唇，面對著那樹身，冷聲回道：「我寧願是我取！」
黑袍下的面龐神色微動，不再言語。
杜若盯著那粗壯的樹榦，將手中的昆吾慢慢祭到了半空中。她心中幾度遲疑，天地萬物皆是生靈，這萬年不易，自己若是一劍劈下，這樹就沒命了。
「小師……」杜若遲疑再三，準備向身後的悟靈詢問。
可她的話還未出口，忽然，樹冠中有幾道耀眼的金光凌厲射將出來。
杜若急急向後退去，昆吾飛回護在了她的身前。不止悟靈震詫不已，就連那黑袍人亦眼現意外之色。
只聽得樹葉簌簌作響，隨著一聲高亢、尖厲的叫聲響起，樹上驚鳥四散，一隻體型巨大的大鳥從中飛出，落到了樹前，怒視著身前的幾人。
看著那五彩斑斕的高貴鳥兒，水劍驚異的在後喊道：「這是只孔雀……」
那人冷冷的出聲糾正道：「這是只孔雀王，是吃人的……」
杜若、悟靈全神戒備的盯著那孔雀王，神色皆凝重起來。看來，這萬年聖木便是它的居所，他們如今要動它的巢穴，自然觸怒了它。
既然是孔雀王，應能通曉人意，杜若將手中的昆吾劍尖指地，客氣的說道：「無意間驚擾了尊駕，請莫怪，我們是想借這……」杜若說不下去了，他們此行，哪裡是借。所謂借，必有還，可自己方才那一劍若是下去，人家的巢穴，便永遠被自己毀了。
就在杜若心下遲疑、自責之際，一旁的悟靈驚道：「小心！」
一股疾風撲面而來，杜若警覺，離地飛身而起。孔雀性惡，平素便可吸人、食人，更何況在這盛怒之下。悟靈已祭起自己的金剛菩提珠，向前與之鬥了起來。
杜若在空中望著那人，匆匆說道：「幫我護好水劍！」
那人雖不言語，卻已將水劍護在了自己的黑袍下。杜若心一安，轉身執劍向那孔雀王飛去。沒想到，那孔雀王極其厲害，尾上的根根翎羽，竟可與兩人的法寶纏鬥，再加上它口中的吸力極大，悟靈、杜若兩人又無心傷它，一時雙方纏鬥不下。
那孔雀王雖兇惡，但畢竟未成氣候，漸漸悟靈一人便能拖住它。杜若見隙，持劍向樹榦飛去，悟靈知其意，忙故意將那孔雀王向遠處引。
杜若盯著那粗壯的樹榦，緊緊握著手裡的昆吾，遲疑再三，還是提聲向悟靈喊去：「小師叔，可有法子，即不傷其命，又能取其木？」
悟靈正與那孔雀王纏鬥，聽了杜若的話，忙答道：「不想傷其命，只能偏取，若是那樣，神木的威力……」
杜若不等他話說完，便知曉了他的意思，一咬牙，將劍偏離了許多。
可杜若方才的喊聲，亦被那孔雀王聽了去。它知杜若已在取木，忙一側身，尾部開始沙沙作響。霎時，金光乍泄，凌厲的四射而去。
那尾上的顆顆圓斑，如萬千魔眼同時睜將開來。
悟靈忙用法寶擋住了那向身上射而來的金光。可他抬目間，便又大急，只見那孔雀王其餘的金光，正向杜若身後射去。
他正欲向杜若提醒，但見一道藍光，從身側急閃而出，適時擋在了杜若身後。
悟靈大駭，回頭向那黑袍人看去。只聽得咔嚓一聲，那聖木樹榦的一側，已被杜若劈了下來。杜若又是接連幾劍，將那倒地的一側樹榦的內心劈下。她彎腰用手一拿，沒想到那薄薄的一塊淡綠色木板，竟十分沉重，怪不得入水即沉呢。
眼見那人黑袍下的手微動，那道籃光便隱去不見，悟靈之前心中的猜疑，終於得到了確實。
杜若提木在手，跳到悟靈身旁，急急向他說道：「小師叔，快走！」
悟靈忙在身前設下重重法障，然後與杜若向林中奔去。看著身前那黑袍人，抱著水劍迅捷的身影，悟靈神色凝重萬分。
孔雀善疾奔，但畢竟身軀肥大，有翼難飛，又加上林中林木羈絆，很快便被四人甩的不見了影蹤。
四人停步休息，沉寂了良久后，杜若忽道：「今日天色已晚，我們還是在這林中休息一晚，明日再離開吧！」
悟靈見她說話時，眼睛時不時的向那黑袍人身上瞥，知其心意，便默默點頭應諾。其實，這時申時剛過不久，天色大亮，哪有天色過晚之說。
找了一棵古樹，四人在上露宿。杜若一上樹，便將那聖木隨意的丟在一旁，對它置之不理。悟靈見此，心中頗覺不妥，但也不好說什麼，只好時刻警惕。
那聖木不愧是萬年的神木，竟在短短的時間內不停的變幻著色彩。初時是淡綠色，一會兒變成了黃色，一會兒變成紫色，一會兒又變成其他顏色。唯獨水劍對此驚嘆不已，其餘三人卻都是神色淡淡的。
悟靈本以為杜若要求在此地逗留一晚，定是有意為之，可是自夜幕降臨后，她便抱著水劍倚在一樹枝上閉目睡去了，連值夜的事都未提過。
那黑袍人坐在杜若對面，靜靜的凝視著她，目光片刻都未離開過。夜半，悟靈盤坐在中央，忽然緩緩開口道：「你明知我們取木之意，為何不出手阻攔，反而還出手相助？」
那人看都不看向悟靈，盯著杜若，低聲冷冷回道：「我願意！」
悟靈微嘆：「我知道，你放不下她……那你為什麼不放下一切，帶她離開太山？哪怕現在也好……或許，她正在等著……或許，這是最後一次……」
悟靈的話一出，一旁閉目的杜若眉間微動。
那人轉目向悟靈看去，冷聲問道：「那你呢？沒想過，自己帶她遠離這些是非嗎？」
悟靈神色一怔，嘴角掛起一絲苦笑：「怎會沒想……如果沒了滅天教，沒了肩上的擔子……可是，你會允許么……」
那人傲然冷笑：「若是有那個如果，哪還能輪的上你！不過……確實，那太山的成肅，我從未放在過眼中，而你卻不同……」
悟靈目光迷離的淺笑：「有時，我倒真想什麼都不顧，陪她去濼邑的家……」
不等悟靈的話說完，那人就出言打斷他，低喝道：「若是那樣，我第一個滅的，便是你清涼寺！」
悟靈眉頭一皺，看向他道：「你又想要滅天教，又想要她，兩者豈能兼得？」
那人沉默良久，驀地起身，他那高大的身軀，竟顯得原本寬闊的樹冠，狹小了許多。
悟靈忍不住問道：「這面貌、聲音，皆可更易，可你這身材，怎會……」
那人向前踏了兩步，看著杜若清麗的面龐，沒有回答悟靈的話。良久，他才收回自己的目光，從懷中掏出一株被布帛包著的植物，彎腰放到了杜若、水劍身前。
他定定的盯著杜若，低聲說道：「把這玩意兒，送給……這小子養著玩吧……」
悟靈知道，他口中的「小子」是指水劍，他的話，似是說給自己聽，更像是說給杜若聽……
忽然，悟靈眼前藍光一閃，那人已消失在自己面前……
悟靈看著杜若微顫的睫毛，又看了看地上的那株植物，低聲道：「舞草，又名多情草……聞聲而舞……」
清晨，杜若並未問起那人離去的事情，倒是水劍頗為惋嘆。隨後，他便看到了放在自己身前的那株舞草。
杜若看著他手中擺弄的綠色植物，低聲說道：「你便將它栽在傲徠峰上吧……」
水劍本想將它栽到徂徠峰上，聽了杜若的話，爽快的應道：「若姑姑喜歡，那我便把它種在你的竹屋旁。」
杜若聽了他的話，眼中露出凄迷之色。
…………
杜若打消了回山途中，去雁盪山看看的念頭。
極頂上，眾人見悟靈、杜若順利取回神木，皆高興不已。悟靈見無人懷疑，便沒有說出此段神木，並非是真正的神木之芯。
因神木靈力極盛，杜若一回山便入靈洞修行，好早日與之心意相通，讓其與附於昆吾劍上。為此，她連悟靈離去，都未曾親自相送。其實，送與不送，那又如何，兩人豈又在意這些繁文縟節。
杜若親自將那塊木板，照著昆吾，削成了一柄劍的樣子。這柄薄薄的木劍，只有一段劍身，初具劍的形態，削的一點都不細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