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油盡燈枯
「別拿你臉上的傷口說事,傷在臉上,又不在身上,不妨礙。」景珏似笑非笑的看著她。
「不是,」寧春草搖頭,「我不大爽利。」
景珏聞言,立即翻身起來,面上還有些嫌棄,甩手道:「不早說,晦氣。」
寧春草陪著笑臉,他負手轉身繞出屏風。
寧春草以為他會出門,去旁的妾室那裡,或者回去秋香樓。卻不想,他竟在屏風外頭的軟榻上躺了。不多時,便有細微的鼾聲隱約傳來。
幾番折騰,寧春草也累得不行,除去頭上金簪玉釵凌羅珠花,褪去繁複的外衣,和中衣而睡。
世子爺的床極為寬敞,厚厚的褥子綿軟馨香。枕囊透著菖蒲的香味,安神怡人。
換了個床鋪,寧春草以為自己要失眠,眼皮卻漸漸發沉。
世子爺房中精緻奢華的傢具忽而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那詭異的產房。
二姐姐的產床上儘是血,血從姐姐下體湧出,越涌越多,漫過她的腳踝,浸沒她的裙裾,漫上她的小腿。
「春草,救我……」
冰冷尖長的手指,猛的抓住她的腳踝。
「啊啊啊啊」春草驚叫醒來,渾身汗濕。
眼前一張放大的俊臉蹙眉看她。
寧春草受驚,抓起枕囊就往那張臉上摔去。
枕囊被人拽過,「寧春草,你發什麼瘋?」
寧春草驚愕往後縮,眼眸之中,儘是駭然。
忽而她的腳踝被人抓住,她驚叫之聲又起,另一腳猛的向抓在她腳踝上的手踹去。
那手的力道卻是極大,拖著她的腳踝,就將她拖到床邊。
寧春草驚恐的閉上眼,「不關我的事……我是被陷害的……」
驚魂未定的她,卻被裹緊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一隻手輕拍著她的後背,「是噩夢,不怕,不用怕……夢已經醒了。」
一下下輕拍的力道,讓寧春草狂跳的心,漸漸平靜下來。
她抬起水汽迷濛的眼,「世子爺?」
景珏低頭看她,「醒了?」
寧春草這才發現,自己竟坐在他懷中,雙手還緊緊攀著他的脖子。她立時面紅,縮回手來,爬回床上,離他遠些。
「讓世子爺見笑。」
景珏卻是垂眸搖了搖頭,十分認真的說道:「作惡夢而已,沒什麼可笑的。」
第一次見他如此認真沉穩的說話,而不帶一點嘲諷的意味。
「我以前也會做噩夢,噩夢之中驚醒的感覺,很難受。」景珏垂著眼眸說道。
寧春草發現他的睫毛很長很密,盡數遮擋了他眸中的情緒,只能聽出他語氣格外輕柔。
不曾想那個霸道蠻橫,不可一世的世子爺,竟會在她驚恐之時安慰她,還體貼的說出這般話來,寧春草心覺,也許世子爺並不像外表看起來那麼讓人厭惡。
她輕輕一笑,正要道謝。
世子爺卻將嘴角一勾,「不過那都是幼時的事兒了,我十歲以後就不在害怕噩夢。如今這麼大人了,還被夢嚇成這個樣子,真是沒用!」
「……」寧春草拉過被子,重新躺下。
景珏卻沒在起身去外間。
「我要睡了。」寧春草背過身,攆人道。
景珏非但沒走,反倒還在她身邊躺了下來。
寧春草嚇了一跳,翻身坐起,瞪眼看他,「你幹什麼?」
「你想讓我對你做什麼?」景珏邪笑。
「我,我還……我不方便……」寧春草往床里側蹭了蹭。
景珏冷哼一聲,「不想讓我對你動手,就老實躺好,別招惹我。」
寧春草一愣,是誰招惹誰啊?見世子爺果真只是躺著,並沒有下一步動作,她在膽戰心驚重新躺下,幸而世子爺的床甚寬,兩人中間隔出老遠的距離。
寧春草憋了好一會兒,忽然低聲道:「世子爺,其實您是擔心我害怕,故意留下來陪我的,對么?」
半晌沒有人作答。
寧春草以為他已經睡著了,閉眼要睡。耳邊卻傳來很輕很輕的一聲,「知道就好。」
寧春草勾起嘴角,輕輕一笑,轉過身來,瞪眼看著景珏。
他面目清朗,眉若遠山,薄唇如朱,閉著眼睛,不見平日里的霸道痞氣,更添皇家清貴之氣。
「我這噩夢其實是有緣由的,只有破除方能安眠。否則終日只能被噩夢纏身,耗盡精力,油盡燈枯而死。」寧春草趴在枕囊之上,低聲說道。
景珏沉默了好一陣子,彷彿沒聽到她的話。寧春草心頭的希望漸漸動搖之時,他才忽而睜眼,目光灼灼,「幫你,我有什麼好處?」
「還不知世子爺能不能幫呢?就先談好處?」寧春草反問。
「若我不能幫,你何故在我面前提這些?」景珏哼笑看她。
寧春草訕訕一笑,「世子爺英明。我瞧世子爺同晏側妃似是十分不對付,世子爺若是真能幫我化解了這噩夢,我定好好配合世子爺,對付晏側妃。」
景珏卻冷笑一聲,「對付她?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