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逃出升天
小小高涯縣遠離帝都十萬八千里開外,境內百姓和樂,物富民豐。
知縣李大人告老還鄉,朝廷派遣士子徐向孟前往接任高涯縣知縣一職。
大風大雨的夜晚,高涯縣十幾裡外的月光村靜無人聲,村中一片漆黑。
村尾那一棟在風雨中晃動著幾乎要坍倒的破屋,閃現著微乎其微的火光。大風「嗖」一下吹塌房門,只聽得「啪」一聲狠撞,緊接著一聲短促痛吼「啊!」
破屋內,僅有的一張破床下露出兩條腿,一個身體摩擦著地面從床下爬出。衣著破爛不堪,一身邋遢,只見那人一手摸著頭,一手抱著一個瓦罐。
方才那一下撞可叫她痛不可忍,此時的表情也是扭曲不已。
「破床,想撞死老子呀!」
「許相夢!」
頭上疼痛尚未平息,院中便進來幾位大漢,不用破門便闖進了屋子。
趴在地上的許相夢似是在一刻斷了氣息一般,片刻,驀地一個翻身坐起,三五大漢正朝她走來,領頭那個的目光更像是一把利劍直盯著她。
「許相夢是吧!」
幾人走近,領頭的漢子一把拔出亮晃晃的大刀架在許相夢脖子上,一副惡像道:「今兒你要不給爺幾個把這些年你和你那個死鬼老爹的賭債給結清了,爺就把你這小腦袋割下來掛村口大樹上!再把你這小身板剁碎了喂狗!」
許相夢死死抱著懷裡的陶罐,聽著大漢的話,她的心跳雖是刻刻驟停,可身體卻僵硬得不敢顫動,驚怕稍稍挪動一寸,便會身首異處。
若是知道自己會有今日遭遇,許相夢是死也不會隨著賭鬼父親打小進出賭場,染上這賭癮。只是此刻刀已在肩上,懊悔這些又有何用?父親拋下自己死了,這十多年的爛攤子,一下全倒自己身上了。
「爹呀,你可真是我的親爹!」許相夢心裡哀怨,一副苦不堪言的模樣。
「別跟爺這裝可憐,你到底有沒有錢,沒錢就拿命還!」
「大,大爺……有有有……有錢……」許相夢一臉驚恐憋出一句話道。
「錢在哪兒,快拿出來!」
大漢環顧一整個房間,家徒四壁,根本不像哪兒藏著錢的樣子。
許相夢十分痛苦地咽了一口口水,裝著一副無比真誠的模樣,道:「錢,我都埋床底下了……」
另外幾個大漢爭相趴下,想鑽到床下搜尋是否真有財物,只是這床下對於他們幾人實在過於窄小,根本無法容下他們。
幾人都嘗試爬進床下,均以失敗告終,許相夢彷彿一下輕鬆了不少,嘴角隱隱一笑。
「這床底下太窄了,我們根本爬不進去!」
拿刀架著許相夢的大漢稍稍移開那鋒利的刀刃,問道:「這床下當真有錢?」
「當然有,我本來就是想把錢挖出來跑路的,沒想到幾位英雄好漢居然搶在了我前頭。」許相夢彷彿不那麼恐懼了。
「那你去給我們把錢取出來!」
「好啊!」
「你要是敢玩我們,哼,那可就不是簡單的丟了性命了!」
「小的哪敢騙幾位爺,我馬上給幾位爺把錢挖出來!只要你們大人不記小人過,繞我一條小命。」
許相夢放下手中的陶罐推到一邊,看似不慌不忙爬到了床下,心裡又是緊張恐懼又是難以自抑的興奮。
大漢收了大刀,拿起一邊的陶罐,當真從裡面掏出一些小錢,心裡便信了許相夢所說。
幾人在小破屋裡遊盪片刻,聽到幾聲「咣當」,也全當是許相夢挖地發出的動靜。
雨越下越大,遮蓋了一切聲響,床下乎得淌出大片水來,領頭大漢越想越覺得事情不對勁,便俯身一看床下,原是漆黑的床底,此刻卻能看見那牆上竟被掏了一個洞,許相夢,毫無疑問,早已從那個洞逃出升天。
風大雨大,一路漆黑不見,路上泥濘不堪,許相夢不知自己朝著什麼方向跑了多久,只是懷著逃命的緊迫心情,居然連疲累都絲毫不能察覺了。
風雨越發肆無忌憚了,許相夢在一個林子里跑了許久,完全失去了方向。
「老天爺,哪兒跟哪兒呀!」
許相夢心裡雖未察覺疲憊,行動卻是遲緩了,雙腿也邁不開大步。
「啊――」許相夢似是踩中了什麼,狠狠地摔了個狗吃屎。
許相夢還沒能重新站起,竟覺一隻手抓住了自己腳踝,那一瞬間她心中的絕望正如才逃出了虎口卻又遇見豺狼一般。
「老天爺,讓我下輩子做一個好人吧!」許相夢心裡嘶吼道。
「救命……救……命……」
身後傳來微弱的呼救聲,許相夢並未聽清,抱著必死的決心哭喪著問道:「這位兄弟姐妹,你到底是人是鬼,怎麼也要讓老子死得明白呀!」
「我是……人,救……救我……」
許相夢倒是聽清了那人的這句「我是人」,那果然是絕處逢生,天不讓己死。
「你是人,那你幹嘛嚇老子,識相的快放開我,老子趕著逃命!」
許相夢拼勁想掙脫那人的束縛,可他一個半死之人,不知何來如此大的氣勁,許相夢竟然無法擺脫他。
許相夢其實也早已用盡了氣力跑路,任憑那人死拽著自己。雨聲貫耳,許相夢趴在地上享受著放鬆全身的感覺,未曾注意一旁的人卻是氣息越發微弱了。
許相夢像是放鬆到死去一般,可突然間的一群腳步聲傳到她耳中,她又活了,乍地跳了起來。堅信那是想殺掉自己的大漢,許相夢撒腿便想逃跑,卻一步邁開便整個人砸到地上。
「這位兄弟姐妹,你要怎麼才能放了我?」
許相夢氣憤而有無奈地回頭,這才發現那人倒在血水之中,奄奄一息。
許相夢挪著身子靠近倒地那人,只見他懷中死死篡著一個包袱,身上多處刀傷流血不止。
「這位大哥,你這是遇到強盜了呀!你這當真是是視財如命呀!」許相夢心不禁一顫。
「救我……」
受傷男子實在撐不住了,喉嚨撕碎一般道出那句求救,手也再無力拽著許相夢。
見男子鬆手,許相夢二話不說跳起來便欲逃跑,只是沒跑幾步,她竟然心中開始不安起來。
「許夢啊許相夢,別人的死活管你什麼事?你自己都要小命不保了!」
許相夢雖是這般勸自己,可雙腿卻越發沉重,再也無法往前跑一小步。
內心矛盾到幾近崩潰,許相夢最終還是折返,受傷男子倒地早已失血過多暈厥,可懷中的包袱卻是死死篡著。
「老天爺,我許相夢這次可是真心要做一次好人,你可要給我記上!」
腳步聲踩踏這泥水靠近,許相夢自知此刻也不是跟老天爺或者任何人討價還價的時候,扶起無比沉重的重傷男子,費勁九牛二虎之力才能拖著他躲進一旁的灌木中。
許相夢捂著嘴巴,死命地摒著氣息。雨中跑過一群黑衣蒙面人,個個手中鋒利到刺眼的刀刃晃過許相夢的眼睛。
「不過欠了他們幾個錢,居然還招了殺手來!」許相夢心裡無比激動感嘆道。
黑衣人注意到那一灘血水,便朝著那方向走去。許相夢嚇得一口氣憋進肚子,心卻懸到了嗓子眼。
「老天爺,說好的記我一功呢?」許相夢心裡萬分絕望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