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卓相澤在座位上不動聲色，默默將一切看在眼裡。
也許是忍不下這口氣，也許是高層們對她的第一次報告寬容，報告總算順利結束。
聽見眾人的稱讚，她卻一點也高興不起來。
報告本來就是她寫的，工作也是她執行的，由她來報告理所當然，不會有太大的問題，只是存心讓人措手不及，太難堪、太傷人……
會後，周馥晴將她拉到僻靜角落。
「這是存心整人，簡直惡劣到極點！」周馥晴炮火猛烈：「一定要揭發她！反正大家也都知道她是什麼樣的人，別只是沉默，總要反擊吧？」
「突然覺得一切都沒什麼好說的。」她沒有氣憤，最多的是心寒。
只要一通電話，她就會願意赴湯蹈火，卻存心讓她手足無措？
嚴沁這是在故意教訓她吧……
疲累至極地回到家，程寧的情緒始終無法擺脫低潮，在袁詠琦的逼迫下，無奈說出一切。
「你這有話就說有屁就放的個性，會惹火主管一點都不奇怪。」袁詠琦反應直接：「脾氣差還不懂拍馬屁，主管當然不爽！」
程寧抓狂：「要說幾遍？！我從沒對嚴沁發脾氣！」
「你隨便說個幾句話都會惹火人啊。」袁詠琦翻白眼。
「我發誓我沒有，好嗎！」
「你這態度就算不發脾氣，上司看了也會不爽。」袁詠琦突然脫口而出：「你該不會真的扯主管後腿吧？」
「你存心逼我殺人是不是？！我什麼都沒做！」程寧火大。
「主管找碴一定有她的道理，你堅持沒錯有屁用？」袁詠琦沒好氣，「早跟你說身段柔軟才會得人疼，這麼簡單的道理，你就是學不會。」
程寧嘆了口氣，索性沉默，懶得反駁。
「改改那個牛脾氣吧，事情反覆發生，就絕對是你的錯。」袁詠琦再補一刀。
程寧情緒瞬間爆發，掉淚怒道：「一直全力認真工作，為什麼要針對我的脾氣？！」
袁詠琦被她的眼淚嚇著。「就事論事，你哭什麼啦！」
程寧深呼吸，緩緩說道：「我出去走走，冷靜一下。」
「等一下，你至少上個淡妝再出門吧？」袁詠琦皺眉，「遇上熟人不就糗了？」
「去你的！」
卓相澤和尹肇中、丁靜庭三人此時正好進門，全瞧見了程寧的眼淚。
程寧不讓三人有問話機會，快步衝出門，不意被卓相澤給拉住了手臂。
「去哪？我陪你去。」卓相澤完全不理會程寧高張的怒氣，態度堅定。
「不要！」惡狠狠回瞪。
「出門注意安全。」尹肇中沒好氣。
程寧甩不開卓相澤的箝制，忍不住對尹肇中怒道：「什麼時候會擔心我了！？」
尹肇中挑眉笑道：「別誤會，我是要卓小心一點，別被你帶衰。」
「你閉嘴啦！」丁靜庭狠瞪自己的老公，心疼程寧。「出去走走也好。」
「再不走，肯定被你老公氣死。」被人拉著不放，程寧冷靜了許多，沒好氣道：「小靜你又瘦了，都說這男人中看不中用，老婆養得這麼差，你偏要犧牲自己委屈下嫁。」
聽見尹肇中的連串咒罵，她心情好多了，下一刻甩開卓相澤往外狂奔，心情更好了。
只是，奔跑了會，思緒慢慢地又陷入混亂，她已經開始覺得，每個人說的都有理，所以錯的是自己吧？
不懂奉承拍馬屁，不會圓融做人，也許連做事的技巧都沒有，只憑著一股傻勁拚命工作，活該撞得一身傷……
眼淚不停，只能更加速地跑，怕一停下要面對的是崩潰……
冷不防，卓相澤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
「這樣甩人，很沒禮貌喔。」看到她紅腫的雙眼和臉頰上的淚水，忍不住嘆氣。
「跟來幹嘛啦！」不想讓你看到這麼悲慘的模樣，好狼狽……
卓相澤視線沒離開她的臉，緩緩說著：「我擔心。」
「別來煩我，別理我！」討厭自己彆扭的脾氣，明知不該對他發火，卻……淚水掉得更凶了。
他使力將她擁入懷中，柔聲道：「我陪你。」
「離我遠一點……」在他懷中動彈不得嗚咽抗議，激動的情緒慢慢緩和下來，她埋在他胸前，不敢抬頭。
「惹你更心煩的話，那我走。」不樂見她怒氣愈熾，打算離開讓她一個人冷靜一下。
轉身正打算離開，突然間她伸手扯住他的衣角。
卓相澤轉頭，沒好氣看著那個發完火后滿臉愧意的女人，摸摸她的頭，嘆氣道：「後悔了？要我留下？」
「沒……」她抿著嘴含糊不清：「忘了帶錢出門，借我錢……」
「你這傢伙……」他哭笑不得，這女人的情緒永遠在他預測之外。
「給不給一句話，不準說教，我聽夠了！」她手插腰，一臉怒氣。
「要錢做什麼？」太了解她了，不得不懷疑她低聲下氣的原因。
她尷尬地躡著腳下的石頭，老實回答：「不想回家，得找個地方睡。」
臉紅賭氣的模樣可愛極了，他忍不住笑道：「沒必要和琦琦賭氣，你明知她是關心你。」
「誰不知道！」火氣又飆上來了，「想找個地方安靜睡一覺不行嗎？」
「睡我家。」他一副理所當然的神情。
「並不想。」睡他家還能靜得下心嗎？只怕心會跳得更狂，太危險了。
「那就回你家，選一個。」
看出他的堅持，沒好氣：「回家可以了吧！在那之前，我想再跑一會透透氣。」
「太遺憾了，心裡期待著你會選我家。」
她挑眉笑。「瘋了嗎？我像是自投羅網的笨蛋嗎？」
「你是不識好人心的笨蛋。」他笑著拉起她的手。「陪你跑一段。」
她懶得拒絕，卻甩開他的手徑自往前跑；太習慣他的存在，似乎不是件好事。
心緒雜亂，徑自沉默跑著，直到手臂被拉住時，她差點岔氣到無法呼吸……
「連跑步也要拚命嗎？」他明顯不悅。
「拚命往前跑，讓腦袋什麼事都不要想。」不管是工作還是他……
「做事橫衝直撞的傻瓜，撞得傷痕纍纍對誰有好處？」他沒好氣地拉住她的手，阻止她自殘的狂奔。
累到不行的她回吼：「圖儘力后的痛快，不行嗎？！」
他拉住她的手不放。「累死自己有用嗎？」
「是沒用，這麼沒用的我想累到無法思考也不行嗎……」她低頭不看他，有些情緒只想自己消化。
「撞牆了卻還拚命往前沖，你傻的？」講都講不聽，連他都快發火了。
她突然覺得疲累不堪。「總想著更努力一點，或許就能越過難關……」
「轉個彎，停下來，或者後退都可以，偏要讓自己撞得滿身傷？」他輕揉她的頭，不愛看見她的傷痛。
他的溫柔讓她瞬間紅了眼眶。「那麼認真拚命工作，為什麼是這種下場……」
「冷靜點看清楚現實，不要過度自責，有些事認真也是沒用的。」
又是認真沒用！她狂拍自己的頭。「頭疼死了！」
他制止她自殘的舉動，突然捧住她的臉，輕輕在她額上一吻。
嚇得她踉蹌退了幾步。「都什麼時候了，還佔人便宜！」
「不識好人心，我是在治療你的頭疼。」
「用這麼下流的方法？」不敢承認有用，頭似乎真的不痛了，心還暖暖的。
「想我治療你的嘴是嗎？」他輕笑，「其實我更想打你一頓。」
「你也想打我？」全世界的人都想和她作對？太失敗了……
「老實說，很想，如果能讓你清醒點的話。」面對她的沮喪，很是心疼。
她苦笑，沒半點活力。「我很清醒地痛著，還想怎樣？我真那麼惹人討厭？所以人人都想打我？」她掉下了眼淚，卻偏卸不下倔強。
「想打你的人，你根本不用在意，偏偏你在乎每一個人。」他抱住不斷掙扎的她。「真心忠告，你卻不屑一顧。」
「你可以不用理我。」停止無謂的抵抗，低頭埋入他懷中。
「沒辦法，因為我好像愛上你了。」
「好像？」她猛然抬頭，瞪著他的笑臉。
有效轉移了她的思緒，他笑道，「重點要放在『愛上你』三個字吧？」
「什麼叫好像？」渾身發熱了！
「你這女人從來不聽重點的嗎？」她發愣的模樣，讓他忍不住想笑。
她不悅怒道：「好像就是不確定，那之後的話不跟屁話沒兩樣嗎！」
「我愛你。」
「你剛說好像？」火好像燒到頭頂了。
他搖頭笑道：「我知道尹肇中為什麼想揍你了，你真的是盧到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