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他沒忘記那晚李繪兒看著他的眼神就如同萬念俱灰,一直到她昏倒,白皙的小臉上始終都掛著淚水。
難道他說錯什麼了?他為什麼要對這樣的女人感到心疼?
可是……如果她真像李芷玲所說的那麼不堪,怎會在聽見他拆穿她的把戲之後有這種反應?再說,她知道自己有了孩子,應該是要死賴著不走吧?就算趁機達成目的也不令他意外。
可偏偏她暈了過去,醒來后又立刻回到李家。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她究竟在想什麼?李芷玲之前說的話又有幾分虛實?
正當嚴祁承百思不得其解的時候,肩膀上突然搭上一隻手,隨之出現的便是萬年嘻皮笑臉的侯永庭。
「把手拿開!」他向來不愛與人勾肩搭臂。
「我是怕你撞到玻璃丟臉耶!真是好心沒好報。」侯永庭撇撇嘴,大手倒是很識相地收了回去。
嚴祁承這才發現自己站在一扇玻璃屏風前。原來他剛剛想得太人神了,連自己走到哪裡都不曉得。
「謝了。」他一面道謝,一面和「救命恩人」走到桌邊坐下。
「不謝、不謝,這頓給你請,就當是報答我好啦!」侯永庭很自動自發地討賞。難得來這麼高級的地方吃飯,不向「金主」討點便宜哪對得起自己?
「你算得還真精!」被削的「凱子」丟來一記白眼。
「當然。我可是會計系高材生耶!」某人很不要臉地開始自吹自擂,一直到他看見某桌客人為止。
噪音忽然中斷,讓嚴祁承終於肯把視線從菜單上移開。
「怎麼了?」
「沒、沒什麼。」還是別作孽得好。侯永庭連忙低下頭假裝沒事。
不過精明如他眼前的嚴祁承,一下子就看出有鬼,一雙利眼照他剛剛注視的方向掃去,果然如願以償得到答案!
「哼,還以為你是見鬼了呢!」說罷,他赫然站起身來。
「你幹嘛?!」侯永庭連忙跟著站起來。天啊!這傢伙就做不來息事寧人嗎?
「不去跟我孩子的媽打聲招呼怎麼好意思?」嚴祁承勾起一抹笑,看得候永庭起了滿身雞皮疙瘩。
望著那道筆直朝兩個女人走去的身影,他也只能暗自叫苦,連忙快步跟上,就怕來不及阻止他闖出什麼禍端。
不過現實總不能盡如人意,嚴祁承這一聲招呼,很快就在那兩個女人身上看到「效果」——一個嚇得臉色發白,一個則是氣得滿臉通紅。
【第八章】
「你這殺千刀的居然還敢出現在這裡?!」
這聲暴吼當然不可能出自李繪兒的小嘴,此刻她正白著一張小臉說不出話來,幫她出頭的自是她的好友陳豪晴。
「嘖!難道你不希望看到我?」嚴祁承這句話是沖著李繪兒問的,不過她仍舊面無表情,目光焦距也不是對著他,讓他有些不悅。
「沒錯,這裡沒有人想看到你,要滾請早!」陳豪晴看他一股自大就氣不打一處來。
也不想想他跟他老婆害得繪兒有多修,還敢跑來落井下石!哼,既然他自己找上門來討打,她也不會跟他客氣!
「豪晴……」一聲怯怯的呼喚,總算讓張牙舞爪的母老虎稍稍克制住,可惜沒一會兒她就又嚷著要替天行道。
「你別阻止我!讓我好好教訓這個敗類!」陳豪晴義憤填膺。
李繪兒靜靜地站起身來,扯扯她的手說道:「我們走吧。」
陳豪晴見她一臉慘澹,也不敢有什麼異議,於是狠瞪了嚴祁承一眼后就跟在她後頭走了。
孰料,嚴祁承硬是追了上來,擋在兩人跟前,尾隨而至的侯永庭則是站在他身後。
「你跟上來幹嘛?」陳豪晴見狀又要發飆。
不過嚴祁承看也沒看她一眼,始終只盯著李繪兒一個人。該死!她不是堅持回家休養嗎?怎麼好像比之前更瘦了?
「喂!你盯著繪兒幹嘛?又想打什麼歪主意?」陳豪晴目露凶光。
「歪主意?哼,她都有了我的孩子,再說這種話不嫌太晚嗎?」他冷冰冰地說完這串惡毒的話,眼睜睜看著血色從李繪兒臉上一點一滴褪去。
出乎意料的,他一點也沒有得意的感覺,反而是……
「你這個混蛋!」陳豪晴揚手就要給他一巴掌,侯永庭連忙衝上前來幫好友擋駕。
「別衝動!有話好好說嘛!」
「跟這種人渣有什麼好說的?!」陳豪晴暴跳如雷。
啥?人渣?這種形容詞很容易激怒某個大男人耶!侯永庭在心裡哀號。
果然,嚴祁承很快就收起心中的憐惜,不客氣地回應道:「今天這一切可都是她自己心甘情願的,如果我是人渣,那她搶著當我孩子的媽豈不是更可笑?」
「你這渾球!得了便宜還賣乖!」陳豪晴氣得跳腳,偏偏眼前還擋了個候永庭。
冤有頭,債有主,她向來不會遷怒不相干的人,不過眼前這道肉牆再不識相點閃開,她也不客氣了!
就在這一來一往之間,李繪兒終於有了反應,她走到嚴祁承面前,毫不避諱地輿他四目相交。
氣焰囂張的男人這時才看清楚她的臉色有多難看,除了一片慘白之外,那泛紅的眼眶更像那晚一樣,滿溢著無言的控訴。
即便如此,這個脆弱人兒說出來的話卻是淡漠而堅決。
「這個孩子生下來之後,我會交給你們家扶養……如果你想要孩子平安生下來的話,從現在開始,我希望你不要再出現在我面前。」
她停頓一下,深吸口氣才又接著說:「你不必特地來警告我什麼,因為我從來沒貪圖過嚴家任何東西。現在我只想要平靜的生活,希望你看在孩子的份上能夠答應我。」
等她說完,嚴祁承還來不及反應,陳豪晴已經忿忿不平地叫了起來。
「繪兒!李芷玲不都說她不孕是騙人的嗎?你的孩子幹嘛還要給他們撫養?」
「別說了,走吧!」李繪兒無力解釋,拉著好友頭也不回地離去。
這一次,兩個男人終於沒再追著她們不放,反倒是愣在原地面面相覷,顯然還沒有從陳豪晴說的話當中恢復過來。
「我說兄弟……」侯永庭語重心長地拍拍嚴祁承的肩膀。「憑你的本事,要查出真相應該不困難吧?」
這日,李家來了一位不速之客,是除了李芷玲以外,最不該出現在李繪兒面前的人。
「你來做什麼?」漂亮的柳葉眉不客氣地聚起。她懷疑自己那天的話是不是說得不夠清楚,不然這個男人怎會又站在這裡?
「我……」上次還惡言相向的男人此刻竟支吾其詞。
「繪兒,是誰啊?」客廳里傳來王華芳的詢問。
「我可以進去嗎?我有很要緊的事情要說,真的!」嚴祁承趁勢開口。
「你……算了。」李繪兒面無表情地看了他一眼,最後還是讓他進門。
「祁承!你怎麼來了?芷玲她——」王華芳有些驚訝「女婿」的拜訪。
「別提她!聽了晦氣。」李瑞麟急急打斷她的話。
看李家二老的模樣,嚴祁承也知道事實與自己調查的結果相去不遠。
「爸、媽,我先回房間休息。」李繪兒對著雙親說完就想轉身上樓,不料被她刻意忽略的客人卻衝動地拉住她的手腕。
「等等……對不起。」在她驚愕的視線下,他趕緊鬆開手。「我有事想跟你說,可以嗎?」
李繪兒看他一臉誠懇,再看看坐在沙發上的父母,心想有長輩在場,諒他也不敢再胡言亂語。
她無言地走回父母身邊坐下。見狀,嚴祁承才鬆了一口氣。
「祁承,你今天來有什麼事?」李瑞麟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雖然他已經放棄芷玲了,卻沒遷怒到「女婿」身上。畢竟始作俑者是被仇恨蒙蔽心智的女兒,嚴祁承只不過錯在年輕貪玩,才會被芷玲利用了。
「我今天來,主要是為了……」他看了李繪兒一眼,鼓起勇氣道:「我是來向繪兒道歉的!」
「向我道歉?」李繪兒有些驚訝。難道……他已經知道實情了?!
「很抱歉之前對你的態度這麼差勁,我只聽信她的一面之詞就跟著傷害你,真的很抱歉!」
眾人都知道嚴祁承口裡的「她」指的就是李芷玲,李繪兒跟雙親聽到他這番話也不勝欷吁。
傷害已經造成,又豈是三言兩語就能抹去?嚴祁承當然明白這個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