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章:天啟山亂
這兩人還真是英雄惜英雄、也是棋逢對手了,聽得無崖子痛快道:「好,既如此,便不留君閣主。我這就派人送君閣主下山。」
「好。」君紫夜道。
無崖子這便開門,叫了侍立在門口兒當值的小弟子,道:「求生,去叫了你趙雲師兄,讓他送客人從東麓下山去。」
叫秋生的小弟子應了一聲兒,剛要拔腿便跑,君紫夜便道:「若是無妨礙,晚輩想與秋生同去,這就走了。不知可否?」
「好,君閣主自去便是。」無崖子道。
君紫夜又向無崖子施了一禮,道:「晚輩告辭。」
無崖子點點頭,表示他知道了。
君紫夜又看了下容菀汐和皇上,淡淡道了聲:「保重」,這便轉身離去了。
這番道別這麼痛快,弄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有些發懵。還沒反應過來呢,人就已經走了!
「坐吧。」無崖子道。
但這三人卻都是看著敞開房門,看著君紫夜離去的背影,都有些不舍。
「聚散有緣法,當做如常觀。」無崖子道。
皇上嘆了一聲兒,道:「這小子的確是個很講義氣的人。」
容菀汐笑著應了無崖子的話,道:「太師父說得極是。只是孫兒等凡塵中人,總是看不穿這聚散罷了。」
想要順著無崖子的吩咐,找個地方坐下,卻發現這大殿里並沒有坐著的地方啊。只有最上方的高階上,無崖子坐著的一個長方的大理石几案旁,放著幾個蒲團。
無崖子拍了拍自己身邊左側,道:「坐這裡便可。」
想來無崖子與弟子樣坐,容菀汐便也不推辭,隨意在無崖子左側坐了。容菀汐自然知道以左為尊之意,但想來皇上也並不介意坐在右側,便隨著無崖子的所指,隨意了一些。皇上見容菀汐在無崖子身旁左側如男子般盤膝坐下,便快步上了三階大理石台階,到得高台上,在無崖子右側盤膝坐下,翎王緊挨著皇上坐了。
無崖子看了他三人一眼,目光落在翎王身上,道:「這位小友關係遠一些……不知你二人何意?」後面一句自然是看了皇上和容菀汐。
無崖子說話實在太簡潔,聽得容菀汐和皇上都是一愣。但還是皇上反應快些,笑道:「太師父,這位是我二哥,親得不能再親了,一家人,關係近得很,無需防範。」
容菀汐雖然也反應過來無崖子的意思,但到底比皇上慢了一瞬,不免又在心裡佩服起她家相公來。能和太師父交流順暢,可真是太不容易了!
翎王猶豫了一瞬,最終還是沒有起身。他雖然知道,此時自己最應該像君紫夜那樣避嫌,但因著實在放心不下汐兒,而皇上的交代、也只是他們目前所知道的零星而已,並非全局。所以最終還是感情戰勝了理智,如同被釘子釘在了蒲團上,怎麼也起不來了。
無崖子最是坦蕩之人,既然皇上說了無妨,他自然便也覺得無妨。道:「佳蘿之事,我們也很著急。已經派人幾次入雪域天宮尋人,但都一無所獲。當時知道皇帝去風國,但卻並未探得到他要帶佳蘿一起前往,自然想不到這一處。本想著借皇帝不在之時去救人,可人不在,便沒尋見……」
「直到皇帝回來,才有放出去的眼線說,在歸國的隊伍中見著了佳蘿。我們隨即便營救了一次,只可惜,皇帝實在詭計多端。事情不成又折損了兵將,不提也罷。如今已過月余,還未探得佳蘿所在,自然也不敢輕舉妄動。你們可有何線索?」
容菀汐搖搖頭,道:「正因為沒有線索,所以才尋到了無量山來……」
「只不過,我們現在有了一個送上門的線索」,皇上道,「我們抓來的閹人一共十個,魏東學不太可能招供,但其他人,想來重刑之下,必然能找到些線索。」
無崖子冷笑一聲,道:「慕容焰豎子小兒,心機太過,反算了他自己去。如此甚好,便從這幾人之處入手。只不過……」
無崖子略一沉吟,道:「魏東學這閹人行事向來謹慎,即便是最心腹的手下,而已未必能對他所做之事全然了解。最好的情況,我們也只不過能探得到一些皮毛罷了。有聊勝於無吧。」
幾人點點頭,自然知道,現在最好的情況也就是如此。容菀汐和皇上自然還有很多關於母親的事情想要問無崖子,可正因為事情太多,一時摸不著頭緒,反而不知道該從哪兒問起。
正在容菀汐想要問母親這幾年如何度過之時,忽聽得響起了一陣不輕不重的敲門聲,隨即便是盧風的聲音響起,道:「剛剛綿生來報,東後山笛聲響起,是《長門令》。」
無崖子一蹙眉,略揚聲道:「你去瞧瞧是誰來,若無蹊蹺,便帶上來。」
「是。」盧風沒進屋,應了一聲兒便去忙活了。
容菀汐見無崖子神色凝重,不知道來人是誰,便也沒再問什麼,只等著無崖子把眼下的事情處理了再說。
這一次沒過多一會兒,盧風便帶了人進來,想來這人並未經過一番盤問,盧風很輕易地便確定了他的身份,卻不知是何人能與無量山如此熟悉。
聽得盧風在門外道:「太師父,是笙少爺。」
容菀汐看到,聽了盧風這話,無崖子的神色更凝重了些。聲音不乏也有些沉重,道:「傳。」
「是。」盧風應了一聲兒。
很快,便有一身穿銀色鎧甲的青年匆匆進了屋。青年身上滿是血跡,頭盔已丟,沾染了鮮血的一頭黑髮很是凌亂。依舊是高鼻深目,瞧著五官輪廓,倒是和慕容焰有幾分相像。只是慕容焰的眉眼,乍一見看去是溫潤謙和、細看去卻是陰險狡詐。可此時這男子的眉眼,卻只是透著英銳之氣和滿滿的焦急。
「太師父……」青年在屋內站定,便重重跪地,道,「求太師父救命。」
「我兒……這是怎麼了?怎麼弄成這副模樣?」無崖子起身,到得青年近前去,眼中滿是擔憂之色,卻是比見容菀汐之時親近多了。
容菀汐詫異,心想難道無崖子還有個親孫子不成?可這人卻是叫他「太師父」,顯然也不是很親近的關係,怎麼如無崖子這麼冷性情的人,會對他這般關切?
「我們的天啟州分舵被慕容焰突襲,孫兒帶人前去支援,卻是折損甚多,如今天啟州分舵已經被人踏平了。分舵里和孫兒帶去的援兵,剩下的總共不到三百人。孫兒帶人連夜奔逃,總算甩掉了追兵……」
「可歸途還有一兩日,恐他們再追上來,若是他們藉此探得了總舵的所在,孫兒可是更犯了大錯。因而不敢帶人直接回到總舵去。且一些兄弟傷重,急需醫治,孫兒無法,思來想去,只得就近過來叨擾太師父。」
「糊塗!」無崖子道,「你怎能親自帶人支援?怕是已經中了敵人的調虎離山之計!總舵那邊可有消息傳來?」
「太師父……在天啟州分舵守著的……是老劉啊!孫兒怎麼能不去救他?」青年說著,聲音已經帶著哽咽。
無崖子嘆了一聲兒,心緒也已經平復了,和緩道:「事已至此,追究無意。你終究年輕,免不了感情用事。老劉如今如何?」
「老劉他已經……」青年說著,竟「嗚嗚」地低聲哭了起來,一開口,便已近嚎啕:「孫兒到的時候,看到老劉的頭顱被他們掛在山門上……老劉的眼睛大睜著,就那麼看著孫兒……是孫兒去晚了……是孫兒害了他……」
無崖子一聲長嘆,道:「老劉一生忠心,如此結局,著實可惜了。但你也莫要太過自責,分舵被襲,只是敵人狡詐罷了。老劉知你惦記他的心,想來泉下也能瞑目。」
「他們還當著孫兒的面兒,讓惡狗分食了老劉的屍體……孫兒想要衝進去搶下老劉的頭顱,頭顱卻是被他們扔下了山崖……孫兒想去尋,只是緊跟著,他們在分舵外的埋伏便都起了,將我們圍困在其中,孫兒只得帶人突出重圍……待到把兄弟們都安頓好了,孫兒定要去尋到老劉的頭顱,將他好生安葬!」
無崖子道:「逝者已矣,此事卻是不急。隨後我派了人去尋便是。只是天啟分舵是你們最大的分舵,如今被搗毀,實力便被去了一半兒。其他幾個零散分舵皆仰仗著總舵,現下若能確保總舵無恙,這一半兒的實力,尚且還能保存。」
「孫兒帶人出來,至今還未收到總舵的消息。想來總舵向來防護隱蔽,他們目前未必能找到總舵的所在。孫兒想著,如果太師父准允,便讓兄弟們在山上躲避幾日,待到風聲稍稍鬆了些,再讓兄弟們分批回總舵去。孫兒這就先回總舵去瞧瞧。」青年道。
無崖子點頭,道:「你既已把人帶來,我豈有不容之理?便放心讓他們在無量山上歇下,我讓無痴帶人去給他們治傷……風兒,笙兒帶來的兄弟們都在哪兒?可上山了?」
「回太師父,人多,未免他們在山下太過顯眼,孫兒便擅自做主,帶他們上山了。暫且讓他們在雪松林中等候。」盧風道。
「好,你帶他們到後山客房安置了吧。回頭兒去叫你二師叔,讓他帶著你幾個師弟,去給兄弟們瞧瞧傷,妥善包紮了。」無崖子吩咐道。
「是」,盧風應了一聲兒,問道,「太師父若無別的吩咐,徒兒這就去辦?」
無崖子點點頭,示意他去。
青年重重叩頭道:「孫兒不孝,擾了太師父的清凈!」
無崖子道:「這卻是無妨。只是如今天啟分舵已經暴露,局面對咱們已經相當不利。可我們至今還不知道你母親那邊是什麼情況。看來一切都得更抓緊些,如有必要,少不得要就此便分出個勝負來。」
「孫兒日日為母親擔憂,幾次派人去大雪都尋、自己也去尋了幾次,可不知道那些到底把母親藏在哪兒了,竟是遍尋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