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一章 格格不入

安書揚察覺到斯敏兒和斯父斯母的臉色有異，他立即給大伯娘糾正誤區：

「伯娘，您搞錯了，煤礦公司是我外公家的，跟我沒有關係。」

「你外公的你不也有份嗎？」大伯娘一副「你少來」的口吻：「你外公就你媽媽姐妹兩個女兒，以後他的家產還不是要分你一半的？」

安書揚鎮定地回答：「這些事我沒考慮過，而且我跟斯敏兒交往的時候，也不知道那座山有煤礦。」

他的言下之意是，自己並不是為了利益才娶斯敏兒的，也同時向斯家和斯敏兒表達了自己的真心。

斯敏兒有點食不下咽，她輕輕放下筷子，螓首半垂，不知道正在思索著什麼。

大伯娘繼續道：「可是現在發現煤礦了，不是錦上添花，雙喜臨門嗎？一百億的礦山作為嫁妝，怎麼算都划算啊，還是你們厲害。」

如果斯家決定賣山也就罷了，這樣的話頂多當做是拍馬屁。奈何斯父由始至終都對開發煤礦的事反感至極，而今被大伯娘說出來，好像他們為了攀關係獲利，就要把嫁女兒與開發礦山捆綁在一起似的。

斯父心中惱怒，只是隱忍不發作。安書揚明察秋毫，哪裡有看不出來的道理？他趕緊和稀泥地表示：

「現在還沒決定要開發，說這個太早了。」

秦璐這回可坐不住了，她半暗示半試壓地說道：「也不早了，儘早開發才能節省成本。」

大伯娘立即附和：「對啊，都是一家人了，這種對兩家子都有好處的事情，怎麼也得果斷點。」

斯母聽到這次，終於忍不住表態道：「抱歉，我們家的意思是讓那片山頭保持現狀，所以暫時還不打算開發。」

「為什麼？」大伯娘大驚小怪地問：「這不是白白浪費了嗎？」

「開採煤礦會破壞當地的植被的，而且還會污染環境。」斯母平靜地回答。

大伯娘不以為然，道：「要是都擔心污染環境什麼的，大家都不要開工廠了。」

斯母嘗試說服她：「我們老家那一塊並沒有規劃工業區，周圍的環境綠化做得很好，那片山我們是承包來種樹的，所以不打算開採煤礦。」

秦璐插嘴：「要種樹可以到沒有煤礦的山去種啊。」

大伯娘呼應：「對啊，要植樹造林也不缺這一座山吧？」

斯母正想說話，斯父沉聲打斷：「那座山的使用權現在是我們的，我們至少有權利決定要怎麼處理吧？」

他的語氣很是冷硬，秦璐和大伯娘倒識趣，馬上就閉了嘴。這回壓抑的氣氛更加濃郁了，就連安家的人也都尷尬了起來。

不過在場的長輩們都是見過大場面的，自然很懂得化解。安軍烈拿起共用筷子，給斯父夾了一塊三文魚片，爽朗笑道：

「來來，這個要趁新鮮吃。」

斯父臉色稍霽，頷首說了句謝謝，其餘的人也都各自轉換了話題。

安書揚憂心忡忡地望著對面的斯敏兒，只希望她的情緒不要受到影響。

這頓飯吃得破不是滋味，特別是對斯家的人而言，他們巴不得吃過飯後就打道回府，奈何晚上還有酒會，屆時安家的許多親友都會過來，而在酒會上，安家將會正式宣布安書揚與斯敏兒的婚事。

因此就算有再多的不快，大局為重，彼此也要將這些矛盾一筆勾銷。

宴會舉行之前，安書揚拉著斯敏兒說了好久的悄悄話，主要是讓她別介意大伯娘和秦璐的話。

他向斯敏兒一再保證：「我絕對不會強迫爸媽轉讓使用權的。」

安書揚很早就適應了自己的女婿身份，他而今也稱呼斯父斯母為「爸媽」了。

雖然他拍胸口保證了，可斯敏兒從今天秦璐的態度便得知，對方是絕對不會輕易死心的。

這件事在將來，恐怕會給兩家子帶來許多矛盾。而自己與安書揚被夾在中間，要如何平衡和化解，也的確是一個難題。

其實，只要安書揚立場堅定，絕對不給秦璐幫腔，就算秦璐如何鬧騰，也大抵不會影響到二人將來的婚姻生活。

就像安書揚先前說的，開採煤礦是秦璐娘家的生意，秦璐作為出嫁的女兒委實沒什麼立場去包攬上身。

然而，斯敏兒隱約感覺到安書揚的太多並不明確，他方才並沒有表明會支持哪一方，到底開採還是不開採？他都沒有表態。

不過斯敏兒也體諒他，他作為兒子，當然不好明目張胆地忤逆秦璐的心意，他也有他的難處，所以斯敏兒不會因為他態度含糊而責怪他。

斯敏兒道：「那要麻煩你跟伯母說清楚，不管出多少錢，爸爸都是不會答應轉讓的……希望這件事不會做造成家裡的困擾……」

「嗯……」安書揚把她抱進懷裡，悶笑道：「還喊伯母，你也該改口了吧？」

斯敏兒臉紅紅地，沒有答話，要她也喊秦璐「媽」，她總感覺很彆扭，她無法像安書揚這麼輕易就能轉換角色。

兩人見時候不早了，這才相攜來到安家宅內的宴會廳。

賓客已經來得七七八八了，客人大都是與安家有生意來往的商場夥伴或恩親們。安書揚與斯敏兒剛登場，就成為了全場矚目的焦點。

斯敏兒一直任由安書揚牽著，在他的帶領下與那些素味平生的客人們打招呼。她嘗試著尋找家人們的身影，後來見姑姑斯美玲和姑父李漢和躲在了角落裡，他們縮頭縮腦地，與周遭一副格格不入的樣子。

別說斯美玲夫婦，就連斯父斯母，也難以融入到那些賓客中去。斯父過去雖是生意人，可也只能算是中產階級，與那些所謂上流社會的富豪們之間還是有著不可逾越的差距的。

家人們的窘態讓斯敏兒看得心中焦躁，卻無法去幫他們解困，她的心中愈發愧疚了。

賓客們看待斯敏兒時的目光也很微妙，他們其中很大一部分人都以為安書揚的未婚妻會是溫家的女兒。

畢竟安書揚與溫妮是青梅竹馬，兩人無論是外表或是家世都相當般配，安家也是不是放出風聲讓兩人訂婚。

誰料到半路殺出了斯敏兒這個程咬金，轉身就把安書揚給叼走了。親友們都只知道斯敏兒與安書揚和拍過廣告，並不知曉礦山的事，因此在他們看來，斯敏兒絕對是高攀安書揚了。

旁人眼中的譏誚意味，斯敏兒並非毫無所覺，只是她向來面癱，表情一直給人淡定從容的錯覺。

可是天知道，她根本不想成為被圍觀的珍稀動物，而且關鍵是圍觀她的人幾乎都不帶有善意。

安書揚帶著斯敏兒繞場一周，收穫了足夠的目光和客套的讚歎，他體貼地問斯敏兒：「累不累？」

「還好……」斯敏兒心不在焉地回答，她現在很想到父母的身邊去，不過又怕他們為自己擔心。

「外面有休息室。」安書揚建議道：「距離開香檳還有一陣子，要不你先過去休息一下？」

斯敏兒正遲疑著，安書雅從一旁冒了出來，她親切地挽著斯敏兒的胳膊，問道：

「嫂子，你要去休息嗎？要不我陪你過去？」

她應該是聽到安書揚和斯敏兒的對話了，未來小姑子主動示好，斯敏兒自是沒有任何理由拒絕。

安書揚以為妹妹是想將功抵過，好彌補方才吃飯時給斯家帶來難堪，於是吩咐道：「你配你嫂子過去吧。」

「遵命！」安書雅這就客客氣氣地挽著斯敏兒離開了。

安書雅的個頭比斯敏兒高上一點，兩人都是大美人，不過美得各有千秋。

她帶著斯敏兒來到位於宴會廳外頭的休息室，斯敏兒進去后，她正準備跟對方道謝，卻意外地發現，屋內還有旁人。

一名容貌妍麗的女子站在休息室內，斯敏兒與對方有過一面之緣——溫妮？

斯敏兒憶起了對方的名字，她疑惑地看向安書雅。安書雅沒理會她，自顧自地對溫妮說道：

「你有什麼話就好好跟她說明白吧。」

安書雅說完，無視斯敏兒失措的目光，旋身就走出門外了。

斯敏兒與溫妮尷尬相對，溫妮沉默了少頃，終於開口了：

「斯小姐……抱歉……原本安伯伯有給我家發請帖的，可是我的父母不願意帶我來赴宴，我又怕自個兒見了你會尷尬……所以才拜託Eva（安書雅）把你帶過來的……」

斯敏兒乾巴巴地回應著：「哦……沒關係的……」

溫妮差點就成了安書揚的未婚妻，卻被自己橫插一杠，斯敏兒不太想用惡意去揣度他人，可是不管怎麼看，都覺得來者不善。

可是聽了溫妮這卑微軟弱的語言，她又覺得恐怕是自己猜錯了。

溫妮低著頭，她原本就比斯敏兒矮一點，如此一來，斯敏兒更加無法看清她的臉色。只是，當她再度開口的時候，聲音里卻含滿了沙啞和哽咽。

「斯小姐……我是想親口對你說聲恭喜……恭喜你和安……安大哥……」

當提到安書揚的時候，她的聲音徹底噎住了，斯敏兒見她的肩膀不停抖動，應該是在強忍著悲痛。

這讓斯敏兒受到了極大的衝擊，一想到害她這麼傷心的罪魁禍首是自己，她就慚愧得無地自容。

斯敏兒趕緊從手提包里找紙巾，她把紙巾遞給溫妮，對方卻沒有接過，只是繼續垂著頭說道：

「祝你和安大哥……幸福……婚禮那天……我也會去的……」

從她這發顫的聲音和哭腔，斯敏兒便可以想象她的內心此時有多悲傷。看來她是真的很愛安書揚，至少比自己對安書揚的感情要深得多。

可是要嫁給安書揚的，卻是沒那麼愛他的自己。而這個深愛著安書揚的姑娘只能含淚送上祝福，斯敏兒黯然地想著。

她心頭滿是自責，苦澀地回答：「謝謝你……」

斯敏兒話音剛落，原本只留下一條縫的休息室大門被推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