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汪府有鬼

第二章 汪府有鬼

一天前。

陽光明媚,枝葉沾水的清晨。

古縣。

本該顯得寧靜的汪府內傳來一陣雞飛狗跳之聲。

「再敢來汪府騙錢,老子就打斷你的腿!給我扔出去!」

汪府朱紅嵌銅大門嘎地一聲打開半邊,一行家丁抬著一位鶴髮童顏的老道小跑了出來,而被他們七手八腳抓著懸空的老道並沒有掙扎,反而一臉淡然。

看老道這一大把年紀了,家丁們並沒有像往常那樣還在門口就把老道扔出去,而是跑下台階將老道輕輕放在了地上。

其中一名家丁蹲下好心勸道:「看你一大把年紀了,怎麼還出來招搖撞騙?」

「估計是楚人,別管他。」另外一個家丁不耐煩地道。

一行家丁捋下袖子,轉身走了進去,然後大門嘭地一聲關上了。

老道爬起來慢條斯理地整理衣冠,站在台階下大聲喊道:「貧道這幾日就住在棲凰客棧,若有鬼物作祟,可來那尋我!」

大門再次打開,老道臉上露出了喜色,結果是他的那隻草鞋被人扔了出來:「江湖騙子,再不滾老子打斷你的腿!」

老道虛空一抓,那隻將要墜地的草鞋竟是自己往老道手裡飛了過去,可惜這一幕沒有被汪府的人看見。

老道穿上草鞋,仰頭望向大門上那掛著「汪府」二字的牌匾,臉上露出可惜之色,嘆道:「皆是群凡夫俗子,不識真人。」

說完老道一甩拂塵,頭也不回地走了。

…………

汪府。

是夜,月黑風高。

一行穿著粗布短衣的家丁手持火把穿廊而過,火焰被冷風吹得搖曳不定,氣氛十分陰森。

作為古縣的首富,汪府經常會有一些窮瘋了的竊賊爬進來偷竊,因此汪府不分晝夜都有家丁巡院,這些竊賊一旦被家丁抓到,當場就會被打得半死,再移交官府。

這時,走在最前面的一個家丁眼睛一亮,向後抬手示意,停了下來。因為他發現了一個沒被打怕,還敢進來偷竊的竊賊,那竊賊就躲在不遠處一座假山的後面,可能是因為看到這群家丁而害怕,身體在瑟瑟發抖。

那家丁撇了撇嘴,心想這小賊出來偷也不穿身緊身的夜行衣,反而穿身不便行動和掩護的白袍,躲也不躲好一點,火光一照就被發現了。

於是這個家丁用火把往那低矮假山一指,回頭做了個賊的唇語,其他家丁立馬點頭會意,悄悄分散開來,輕車熟路地堵住了各處宅院迴廊,捋起袖子。

因為財大氣粗的汪大富,汪豪紳可是給他們開出了抓住一個小賊每人賞三兩銀子的好價錢。

等其他家丁形成了一個包圍圈,為了不打擾到早已歇息了的汪家人,那個家丁沒有說話,只是一揮火把,一行家丁就齊齊往著那座假山撲了過去。

這時,昏暗院中突然颳起了陣陣陰風,地上的落葉捲起、紛飛,空中竟似有嗚咽之聲,氣溫驟降。

這些家丁不禁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而他們手中的火把幾乎要被這股莫名而來的陰風吹滅,他們下意識地眯眼,橫臂擋在眼前,停了下來。

明滅火光下,只見假山上緩緩升起了一個身穿素凈白袍的幽寒人影,他緩緩升到空中,白袍於風中獵獵作響。

那人面白如粉,兩行在火光下顯得猩紅的血從他的眼眶中緩緩溢出。

他於風中長發飛舞,之後他緩緩飄到那個最先發現他的家丁面前,直到自己完全佔據了那個家丁的瞳孔,幾乎是臉貼著臉之後,他才歪著頭,不解地問道:「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要殺我?為什麼?」

一股陰冷的寒氣撲面而來,那個家丁見到了自己呼出的白氣,他的眼睛猛地瞪大,瞳孔縮成麥粒大小,接著他手中火把一松,屎尿齊流,他閉上眼軟綿綿地向後倒了下去,被嚇昏了。

那穿著白袍的鬼隱蔽地撇了撇嘴,隨即飄起於空中,於空中掃視四周,幽冷目光所及,那些家丁都被他嚇得飛快後退,跌倒在地,不知不覺中火把掉了一地,已經有家丁被嚇得掉頭就跑,嘴裡大聲喊著:「鬼!鬼!鬼啊!」

整座汪府都被驟然驚動,各處都飛快地亮起了燈火。

「我要你汪府今後雞犬不寧!」

這隻鬼見狀於風中怒吼,隨即一擺白袖,在其他家丁恐懼莫名的注視下,竟一頭扎進了一旁白色的院牆中,就此不見。

之後,汪府燈火長明至天明。

…………

「求秦道長出手抓鬼,還我一家安寧!」

盤坐在蒲團上的秦平丘眯著眼,緩緩捋著長須,這個動作讓他顯得仙風道骨,而他則借著這個動作隱晦地上下審視著面前這位身形如豬的汪大富的衣飾,並不搭話,只是輕嘆了口氣,心裡在飛快地計算著多少銀子是面前這頭肥豬的底線。

見秦平丘嘆了口氣,似是不願出手,盤坐起來分外滑稽的汪大富咬咬牙,前傾身子,一手撐地,對著秦平丘伸出五根小蘿蔔粗的手指:「求道長大人不記小人過,我汪某人先前有眼不識泰山,在此賠罪了。我願獻上五千兩,只求道長出手,還我一家安寧!」

秦平丘望著汪大富大拇指上那晶瑩剔透的翠玉扳指,眼睛里閃過一絲貪婪,隨即飛快消失,又恢復了先前的淡然,他抓著汪大富的手緩緩放下,輕聲道:「前幾日·我就已提醒過你,將是天地陰陽交替之際,你汪府陰氣過重,極易吸引鬼物靠近,可惜你半點不信,還將我打出門去……」

秦平丘邊說話邊注意著汪大富臉上的表情變化,當他看到汪大富臉上的表情由懇求逐漸變成哀求后,他就知道火候差不多了,於是他話音一轉:「不過凡夫俗子不識真人,貧道就不與你計較,看在你如此誠懇的份上,此事就此揭過。」

汪大富低頭,老老實實說道:「先前將秦道長誤認為江湖騙子,打出府去,實在慚愧,我汪大富在此道歉了。」

秦平丘擺手示意不用再提,他淡聲道:「貧道雲遊四海,自是需要行路盤纏,且若要抓鬼,法器定要損耗不少,貧道不開善堂,五千兩?」

秦平丘搖了搖頭:「嘖嘖。」

汪大富聲捂著心口,聲嘶力竭,比了個手勢:「一萬兩!」

頓時秦平丘滿意地笑了,他點了點頭:「此事貧道接下了。」

汪大富聞言大喜,連忙起身作揖:「汪家定永世不忘秦道長大恩!」

秦平丘受了汪大富這一禮,示意汪大富坐下,皺起眉頭輕聲道:「大恩算不上,先前我嘆氣只是覺得此事頗有難度,聽你所述,此鬼法力高強,無懼童男陽氣……此事還需從長計議。」

汪大富問道:「道長可有妙計?」

秦平丘點了點頭,道:「貧道這幾日一直在思索解決之法,現有一計。」

汪大富立馬恭敬地道:「秦道長請說,您說什麼,就是什麼。」

上套了。

秦平丘滿意點頭,繼而問道:「那鬼物可是出現在一假山上?」

汪大富想了想,一臉佩服,點頭。

秦平丘正色道:「汪豪紳,日光屬陽,平日里能照射到你大宅每一處角落,但有一處地方日光是照射不到的,那就是你大宅的地下,假山為浮土,與地相連,假山下為死水,極易彙集陰氣。因此,貧道敢斷定,這鬼就藏在你大宅之下。」

汪大富下意識地前傾身體,沒想到由於自己過於笨重,他差點栽倒,他不得不雙手撐地:「道長,那怎麼解決?」

秦平丘忍住笑意,一本正經道:「貧道打算用符鎮法,先驅除汪府陰氣,以根絕後患,待明日午時再行抓鬼之事。今夜汪府不能留人,勞煩你現在就去撤出家眷,準備黑狗血十桶,硃砂三斤,雞血十斤,黃粗布五匹,臂粗墨毫一支,貧道要做法驅除你汪府陰氣。」

汪大富這時卻陷入了沉默,他一臉為難:「秦道長,真的要全部撤出,一個人都不能留嗎?」

秦平丘冷哼一聲,揮袖起身:「不信也罷!你找別人去!」

汪大富連忙上前拉住秦平丘的手,好言相懇道:「一切聽道長的,道長說什麼,就是什麼。」

秦平丘這才點了點頭,他對著那被自己掛在牆上的拂塵虛空一抓,那拂塵竟然受無形之力的牽引瞬間飛到了秦平丘的手裡,頓時汪大富瞪圓了眼睛,驚為天人。

秦平丘將拂塵交到汪大富手裡,細細叮囑道:「這是貧道性命相修三十餘年的隨身法器,把它供在你汪府大門之上,免得那厲鬼附在你汪府下人身上逃出府去。」

此時才反應過來的汪大富連忙手捧拂塵起身作揖,乾脆利落道:「在下就此告退,於汪府恭候秦道長大駕!」

秦平丘盤腿坐下,雙手作五心朝天狀,他閉著眼不咸不淡地應了一聲:「貧道要修鍊了,去吧。」

等一臉敬仰的汪大富出去並轉身恭敬地掩上門后,秦平丘霍地睜開眼睛,一骨碌爬起來仰頭望向了房梁,厲聲喝問:「怎麼能把人嚇瘋了?!」

房樑上悄無聲息飄下一個人,正是昨天夜裡在汪府扮演厲鬼的男子,他揉了揉背,懶散答道:「反正只是凡人而已,要什麼緊?」

秦平丘臉色鐵青:「原本我們的計劃只是嚇嚇他們就好了,你知不知道若不是救治及時,險些就出了人命?我們騙錢、偷東西可以,可是這個不同,人命關天!」

男子走到門口處,打開門探出頭四下張望,發現沒有可疑人等后栓上了門,接著走回來盤腿坐在秦平丘面前的蒲團上,抬頭沒好氣地道:「你怕什麼?我也沒想到他那麼不經嚇,不沒死嘛?再說了,我們是修真者,那些凡人瘋不就瘋了?」

秦平丘指著那一臉冷淡的男子鼻子,手指顫抖,發現自己實在說不出完整的話來,他一跺腳,氣終於順了:「我是怕嗎?這是我的底線!我的底線就是不能死人!去!看下那家丁家中是否有親人,厚厚補償。」

男子不滿地撥開秦平丘的手,嘟囔著:「指什麼指,我才不去,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秦平丘終於忍不住了,一個耳光揮了過去:「逆子!你會點遁術就是修真者了?你就不是人了?那你怎麼反而要和我出來騙銀子?」

男子敏捷地矮身躲開巴掌,霍地站起,見狀秦平丘立馬前踏三步與其瞪視,父子之間氣氛極其緊張。

半晌,男子扭頭賭氣惡狠狠地道:「今晚我會配合你演好那齣戲,到時候銀子平分,大路朝天,你我各走一邊。」

男子不等秦平丘說話,一個旋身就遁入了地下,而秦平丘則像全身失去了力氣般坐倒在地,不住扶額嘆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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劍裂星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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