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6:雲深君辭
來到薄逸居住的院子,裡面新增的花草讓月淺棲好奇地多看了幾眼。薄逸一笑,淡淡解釋著。
「又是毒草,你這裡的東西就沒有可愛一點的嗎?」月淺棲頗為無語,看著那開的正好看的淡紫色小花搖頭道。
薄逸推開側廂房,側身看著她笑道:「你就很可愛。」
月淺棲眨眨眼,看著他帶笑的目光,打趣道:「你何時也跟師兄學了的油嘴滑舌,莫不是也想通了,要流連美眷中?」
薄逸一僵,深深看了眼她,低沉著聲音道:「能在流連美眷的同時修身正業,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閃了閃眼瞳,月淺棲笑而不語,沒有接他的話,隨他踏入了側廂房中。
薄逸住的院落被他打理的很簡單,中間只有一間卧房和側廂房,其他的地方,都種上了細心修剪過的花木,不知道的人進去,則會只覺得漂亮典雅,但懂醫術或毒術的人,卻不敢亂走了。
側廂房,也是薄逸研究和煉製毒藥等的地方,裡面布置同樣簡單,一個兩米寬大的紫檀木桌案,旁邊靠牆立著幾排書架,幾株花草散落在桌案上,覆蓋住了一個攤開的竹卷。
「前些日子聽虞娘說你受傷了?現在可好了?」雖是問著,但他卻已經拉起了月淺棲的手腕,細細號脈。
月淺棲失笑,知道不讓他號脈他不會甘心,索性沒有阻止,道:「都快半個月了,早就好了。玉竹林中機關太多,想你又忙,就沒讓你來。」
「哼,什麼破機關,有用你還會受傷。依我所建,還不如布些劇毒來的好。」薄逸放開她,輕哼了一聲。
「你這話說了多少年了,也不嫌膩。」月淺棲搖頭。
「那也沒見你開口答應下。」薄逸說著,卻是從一旁的書架上抽出了一卷竹書,放在月淺棲面前的桌案上。緊接著,又從暗格中拿出了一個黑玉制的小罐子。
月淺棲拿起竹卷看了一眼,峨眉輕蹙,又將目光看向他手中的罐子。
薄逸苦笑一聲,將罐子的蓋子打開,裡面卻只有一些污水,散發著難聞的氣味。
「我自己試了一下卷上的方法,明顯…有點失敗。」
這何止是有點?
月淺棲輕笑,這才瞥見他受傷的幾道口子,雖然已經極淡了,但還是微微責備道:「若蠱術真的這般簡單,就不會那麼神秘詭異了。在則,你搜集到的這些破東西,明顯是殘缺的,對不對都說不準,你還敢嘗試,也不怕沒了命?」
「我自然自己研究過了的。」薄逸不滿的看了眼她,辯解道。
「那不也沒成功嗎?」月淺棲啪的合上蓋子,瞪眼道。
薄逸扯了扯嘴角,扶額道:「好好好,我不想跟你吵,說正事。」
「誰跟你吵了。」
「行,我自己跟自己吵。」薄逸無奈道。
月淺棲抿嘴,有點怪異的看了眼他,疑惑道:「薄逸,你今天怪怪的。」
薄逸一震,笑的更加無奈,揚了揚手臂,笑道:「那兒怪了?」
月淺棲眯起了眸子:「你往常不會這麼依著我,就這事,應該要和我吵半天才對啊。事出反常必有妖,說吧,到底有什麼事?」
薄逸嘆了口氣,頓了許久,才道:「本來就打算跟你說的。我要離開玄月小築。」
「…多久?」月淺棲一僵,卻面色無常。
「不知道。」薄逸搖頭:「我打算親自去一趟苗疆,尋一尋那傳言中的古巫族。」
月淺棲沒說話了,她和薄逸從小一起長大,自然了解他。他認定的事,十頭牛都拉不回頭,何況,破解蠱術,事他一直的夙願,她沒有理由阻止。
只是苗疆危險莫測,魚龍混雜,她著實擔心。再加上古巫族,也一直被傳的神秘兇險,她更是不放心了。
可在不放心,又有什麼用呢?人各有志,每個人的路都不一樣,沒有誰會陪誰到最後,就連夫妻到了白首,也總有一個要先走的。
「何時動身?」
「不知道,也許今晚,也許明日。我希望越快越好。」薄逸笑道。
月淺棲點點頭,又聽薄逸低沉著聲音道:「老家主說的時間是今年,想必前些日子你閉關,就是為了那事。不出意外,你現在應該有了打算。但棲兒,一旦捲入這場亂世之爭,想脫身逍遙江湖,就萬不可能了。你真的想好了?」
「我明白。」月淺棲淺笑,在這件事上,真的沒有什麼願意或者不願意,因為就算不願意,也沒有用。
她姓月,從師父將她抱回玄月小築的那一刻,就註定了今日她的選擇。
她怨嗎?不,她永遠都不可能會怨那個,尊貴榮華,卻顛沛孤寂了一生的男人。
薄逸定定看著她,又道:「群英會你小心些,若可以,帶上虞娘。這月家,我最信的是她,也只有她,才是心悅忠心你的。」
「我知道。」月淺棲點頭,看著他笑道:「好了,你不要再說了,你說的我都知道,都懂,你就放心好了。如果實在擔心,就儘早回來。在說下去,都快趕上虞娘了。」
「這會到嫌棄我了。」薄逸輕笑道,又和月淺棲說了一會話,才將她一路送回了玉竹林外。
身後是密集聳立的修長紫竹,散發的氣息遠遠就能讓人覺得心曠神怡,葉間穿梭的青鳥聲更添了抹幽靜。想到剛才路過的庭君樓,薄逸卻沒有欣賞的心情。
停下腳步,月淺棲側過身子,正對著薄逸,聽他剛才說的話,她就知道,他是打算今晚就動身。
「淺棲,時間在走,人也是會變得,有的人,已經靠近不得,不能靠近了。」莫名的,薄逸沉聲說道,表情是從未有過的慎重。
月淺棲抿抿嘴,還是點了點頭。
薄逸看著她單薄的身影,總是會不經意的想到那個男人,曾經的月家主,她的師父月臣君。不愧是月家人嗎,那股深入骨髓的清冷寂寥,不管多少的溫暖也化不開,就如她身後的紫竹林一樣。
想到外界的傳言,薄逸突然近身抱住了月淺棲,將她樓扣在懷裡。
月淺棲身子一顫,閉了閉眼,還是沒有推開他。
「抱歉,要在你本最需要的時候離開。」薄逸聲音帶著一絲愧疚,沙啞的醉人。
月淺棲搖了搖頭,綻開一抹微笑。
少頃,薄逸才放開她,抬手理了理她亂了的髮絲,道:「玉竹林寒氣重,本就不適合女子居住,你身子雖好,但也不能怠慢。我走之後,每月的葯浴,就讓劉子舒準備。他雖然為人處事上笨了點,藥理方面倒是很有天賦的。」
「好。」
「我會儘快回來,最多兩年,最遲…」
「五年。」
「好,五年。」薄逸輕笑,深深看了眼她的輪廓面容,緩緩轉身離去。深藍色的背影筆直從容,沒有一絲猶豫,沒有一次停頓。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月淺棲還是在原地站了許久,眼神恍惚,微微失神。
她身邊的人,當真越來越少了。
「這出霸王別姬,真比那聽風樓的婉吟姑娘唱的還好。」慵懶戲謔的男聲在耳畔低低傳來,溫熱的氣息噴洒在脖頸間,帶著別樣的曖昧。
月淺棲眼眸一凝,想也沒想,橫手向後劈去,同時身子微側,抬腿掃去,動作快准狠,絲毫不留情。
白景微微驚訝,反應過來,立刻抬手抓住月淺棲的手,身子一閃,躲開她的腿,同時手放了開,退開數步。
「小師妹,你要謀殺親夫?」
月淺棲瞪了他一眼,沒說話,袖中淡藍色紗綾飛出,宛如長蛇游龍,又如軟劍金絲,凌厲的向白景襲去。
「淺棲。」白景喚了聲,自然不想跟她動手,只好運起輕功向身後的紫竹林躲去。一時間,兩人的身影在紫竹林間閃躲追逐,翻飛的衣袂長袍,時不時交錯。
月淺棲出手不客氣,白景卻不能,到處於了下風,有點狼狽,墨色的髮絲垂了幾縷至眼前,不顯凌亂,襯著他勾人的鳳眼和深邃精緻的五官,更顯妖冶。
如果不是這玉竹林中種的是紫竹而非桃花,怕是會有人以為他是那桃花化的妖精。
兩人你來我往鬥了良久,白景似乎有點動怒了,也不顧在半空中,一把接住了月淺棲的紗綾,纏在手中,運著內力往後一拉,同時身子向前躍去。
因為紗綾傳來的拉力,月淺棲一驚,身子一時不穩,向下墜去。
白景適時接住她,卻也沒顧好內力,只好將月淺棲護到懷裡,摔在鋪滿竹葉的地上滾了幾圈。
「呸,痛死本公子了。」吐掉嘴裡的竹葉,白景一手撫了撫頭,一手還抱著月淺棲,見她伏在自己懷裡不動,當即又嚇了一跳,連忙將她扶著靠自己懷裡坐起,焦急道:「小師妹,你沒事吧,你說話啊,別跟師兄開玩笑,淺棲…」
「說什麼?」月淺棲皺眉睜開眼,打斷他的話。
白景一愣,見她沒事,才鬆了口氣,隨即又生氣道:「月淺棲,你耍我?」
「沒有。」月淺棲從他懷裡退出來,撫了撫腦袋,峨眉微蹙。
「頭疼?活該!」白景哼了一聲,卻還是不由分說的將她攔腰抱了起來,嘟嚷道:「你讓薄逸那混蛋抱你我都沒生氣,你還為了他跟我打,痛死你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