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小鳥人（二）

一種暖洋洋的感覺在小鳥人全身流走，雖然神智早已清醒，但自己還是不敢睜開眼睛去看一看那個在自己身旁的那個小不點，是的，那個看上去賊兮兮的醜陋的怪物，自己從來沒有見過這樣怪的東西，完全不像那些四足著地的野獸，也不像那些討厭的皮球，當然更不像自己，儘管它也是兩足著地，但是那不是自己族人引以為傲的漂亮的爪子，倒像是一種很好吃的熊掌，它的個頭那麼小，不過力氣卻是大得很，它一定是那些皮球想抓的那個怪物吧，其實自己在見到它的第一眼的時候就已經知道了，它倒是很聰明，知道躲到石堡中來，可笑自己的父母還有叔叔們還在外面到處尋找它。」

「唉，它真是一個怪物，真不明白它為何要為自己療傷，不過它確實很有本領呢，自己的這種傷就算是族中最好的巫醫都是束手無策的，只有傳說中的大雪山裡才有能醫好自己的神葯，可是那裡是死亡森林中那個黑手的地盤，我們族人是不允許進入的。那些皮球追殺它，難道就是因為它冒犯了那個可怕的黑手嗎？

「現在自己的傷已經完全好了，它為什麼還不把那兩塊臭烘烘的東西從自己的嘴上拿開，這麼臭的味道簡直可以比得上洞口的味道了。真不明白它是怎樣想的，難道是怕我又大叫起來嗎？我只不過是喊了一聲而已，那還不是因為它忽然像鬼魂一樣出現在我身邊，如果我要想發出警報，就算不用喊叫也有十幾種方法可以使用的，可它偏偏以為抓住自己的爪子就可以萬事大吉了，它可真幼稚。它現在又在想玩什麼花樣呢？」

「剛才它不知道使用了什麼辦法，雖然使自己的翅膀很快恢復，但是感覺和原來完全不一樣，彷彿翅膀中突然多了種非常強大的力量，但是它難道不明白這樣會令自己的翅膀與身體中的力量不能到達平衡么，若不是自己急中生智一點點地將那股力量引導過來，自己恐怕會立刻爆體而亡的，但是後來的情形自己實在是控制不住了，只能任由那股力量在身體內形成一個漩渦，不知道這對它有沒有影響呢？它不會怪自己吧。」

小鳥人腦海中不由得浮現出剛才的情形，在那股強大的吸力下，一種陌生的感覺如一縷清風進入了自己的腦海中，它就像是一場夢一樣讓自己陶醉其中，那種感覺與那個醜陋怪物是如此的相似，它就在自己的心中緊貼著自己，讓自己感到溫暖，感到安慰，可是它又彷彿離自己很遠很遠，始終透著自己看不懂的神秘，如果時間永遠地停留在那一刻該有多好，那樣自己就可以永遠沉浸在那個動人的夢中了，可是隨著自己身體內的那個漩渦消失，那種感覺就像它闖進來那樣，忽然而來，忽然而去了。

小鳥人微微地睜開眼睛，那個冒失鬼怪物還在發愣，似乎並沒有受到什麼影響，只是它的那兩隻爪子，喔，它一定不會喜歡這個稱呼，那麼就叫熊掌吧，雖然看上去又干又瘦沒有多少肉，但是這是自己想出的最為恰當的稱呼了。不知道它現在在想什麼呢?自從進入這個房間后，它幾乎都是這個樣子，難道它也有智慧嗎？肯定有的，不然不會這麼聰明，可是有時候看上去又為什麼這麼笨呢？這個房間緊挨著洞口，隨時會有其它城堡中的小孩子衝進來的，而再過一會兒自己的那兩個弟弟睡醒之後如果出去玩耍的話也一定會經過這裡的，不行，自己得把它引到自己的房間中。

悄悄看了它一眼，還好那個怪物還在發愣。就是現在了，猛地一展雙翅，一種雄渾的力量充滿了全身，只是在剎那之間小鳥人就猶如一道狂風一樣飛出了這個令人氣悶的房間，太過癮了，想來就算是父親，族中的第一勇士也絕對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時間內達到這樣的速度，現在自己再也不必害怕那些皮球仗著速度的優勢任意欺凌自己和自己的族人了。

一種難以形容的喜悅在自己心中蕩漾，簡直就想痛快地歡呼起來，可是自己竟忘記了嘴上那兩塊臭烘烘的東西，雖然在最後自己還是停了下來，但是也許是因為用力過猛，也許是那東西太不結實，「嗤」的一聲輕響，那兩塊東西竟然碎裂了。

看著那碎為十幾片的東西輕飄飄的落下，小鳥人一下子楞住了，這不是自己想要的結果，雖然自己很想把那兩塊東西拿掉，但是自己更希望的是由那個怪物用它的熊掌親自拿掉，儘管自己非常明白，在它沒有逃出這裡之前，它是絕對不會為自己拿下的。

心有些痛，一種莫名的驚慌在蔓延，小鳥人回頭緊張地看著那個怪物，它竟然還停留在那種目瞪口呆的狀態中，也不知道它是在震驚自己的速度會是如此的快，還是，還是在惋惜那兩塊臭烘烘的東西。時間就像是靜止了一樣，雖然只是幾秒鐘，可是自己卻像等待了無數的歲月。那個怪物終於清醒了，它慢慢的走了過來，那樣子很滑稽，不過也許這就是它走路的方式吧，小鳥人忽然這麼想道。

輕輕地落了下來，小鳥人心中竟有些期待著那個怪物的責罵，可自己究竟是怎麼了？這回自己還要反抗嗎？算了，絕對不反抗就是了。可是那個怪物好像不明白自己的想法，它擠著它的那一雙難看死了的眼睛露出一種更加醜陋的表情，它在幹什麼？嘲笑自己么?它難道對那兩塊已經被自己撕碎的臭東西不覺得心痛嗎?那可是它身上最後的兩塊啊！

天哪！它的熊掌中竟然可以冒出火焰，它竟然想燒掉那些撕碎的東西，難道就因為綁住過自己就要燒掉了嗎?它不屑再用了嗎?難道它在嫌棄自己臟？可是它更臟啊！一種難以抑制的悲傷在小鳥人心中流淌，雖然想止住那不爭氣的淚水，可是，它們還是流了出來。

這個怪物，它還在做那種醜陋的表情，露出那幾顆小白牙有什麼用，難道能威脅誰啊。一股沒來由的怒氣沖了上來，小鳥人就像著了魔一樣，一下子搶過那燒得只剩下一小塊的臭東西，轉身向自己的房間飛去，心中隱約地希望那個怪物會追過來，但是，它就是那麼愣愣地站著，似乎自己搶去的東西與它無關一樣，怪物，就是怪物，就是這麼不可理喻，自己在心中詛咒著它，可是淚水卻不由自主地滑落下來。

「那個怪物會不會去其它城堡呢？它這個笨蛋，難道就不知道現在是白天么？它難道不怕被發現么？弱智，它一定是個弱智，」躺在柔軟的床上，小鳥人卻禁不住想起那個醜陋的怪物，想起它在巨大的城堡中像一隻無頭的蒼蠅一樣亂竄，想起它在會在溜進別的城堡時被那些調皮的小孩子發現，它們也許會把它當做一頓豐美的點心，不，不會的，它那麼瘦，連一點肉都沒有，沒有人會對它感興趣的，可是萬一？自己似乎忘記了那個怪物的本領，只是想著它的小小身體。

小鳥人終於還是忍耐不住了，嘆了一口氣暗暗想道，「自己還是把它抓回來吧，在這裡躲上幾天，等那些皮球放棄尋找它的時候，再把它丟出去，自己不能欠它的人情，尤其還是一個怪物的人情。咦？什麼聲音？」嘩嘩的水聲從自己的房間外面響起，那裡是整座城堡中最小的一眼泉水，也是味道最甜的水源，完完全全地屬於自己，可是是誰在那裡喝水，是自己的兩個弟弟么？不對，它們知道自己的脾氣，絕不敢來偷著喝水，可不是它們又是誰呢？難道是——那個可惡的怪物？

小鳥人不敢再想下去，一顆心不爭氣地跳了起來，聽著那嘩嘩的水聲，自己忽然有些患得患失起來，悄悄地走到房間門口，入目的一切卻一下子令自己憤怒無比，那個怪物，竟然，竟然在自己用來飲用的泉水裡——洗澡，「可惡，」自己再也無法忍耐下去，沖著它大喊起來，再也不管是否會引起自己的弟弟的注意，再也不管聲音會不會傳出城堡，這個骯髒的怪物，卑鄙的怪物，無恥的怪物，所有的委屈，所有的傷心，都在這些自己知道的用來侮辱別人的字眼裡被發泄出來。

自己憤怒的叫喊聲終於驚醒了兩個貪玩成性，粗心大意的弟弟，由於皮球們的催促以及父母的匆匆離去，它們並不知道它們的姐姐就在剛才的幾個小時里遭受了了多麼巨大的痛苦，睡眼惺惺的它們甚至沒有察覺出有什麼異常就又被自己呵斥回去。而那個可惡的骯髒的怪物卻被嚇得不輕，看著它不知所措，狼狽萬分的樣子，自己不知道為什麼竟在心裡暗暗地原諒了它。

或許它也明白了那眼泉水的重要性，也或許明白了站在它面前的這種陌生的生物並不會出賣它，所以，他就又露出那很整齊的小牙齒以及一種很奇怪但並不討厭的表情。直到很久以後，自己才明白那表情代表著什麼含義，但是在此時，看著它不停地露出它的牙齒，一種奇怪的念頭卻在自己心裡升起，因為我自己忽然有了收藏它的小牙齒的**。

緊接著它開始發出各種各樣的聲音，同時揮舞著它的兩隻熊掌，我知道，它一定想對我說些什麼，但是那種奇怪的音節我完全聽不懂，但是我還是聽得津津有味，看著它那可笑的樣子，我的心一片寧靜，我完全不知道我自己是怎麼了，只是知道在它的身上，有我在那個夢中的感覺。

也許它並沒有自己的這種感覺，也許在它的眼中現在的自己與幾個小時前的自己並沒有什麼不同。終於，它有些不耐煩了，我能感覺得到，它很焦急，似乎它真的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告訴我，我不得不猜測，它與它的種族定是與我們的種族一樣有了語言甚至文字，於是，我在石壁上寫了幾個它永遠都不會明白其中含義的字，事實上，這麼做只是想讓它也讓我自己開心一些。但是令我不能想象的是，在看到那幾個字之後，它竟然真的開心地跳了起來，自從見面以後，我從來沒有見過它會這麼開心，這讓我不由的懷疑它是不是真的明白那幾個字的含義。

可我還是猜錯了，它在跳了一會後像是想起什麼一樣，忽然在地上畫出一個圓球，我知道它是指那個皮球，然後它又畫了一個我，它做出一種非常恐怖的表情想讓我明白那個皮球是多麼的恐怖，我完全明白了，在它畫出那個皮球與我的時候，我就已經明白了，它讓我遠離那些皮球。我的心再次被那種溫暖的感覺包圍起來，一種莫名的感動傳遍全身。

我與它，我們，終於可以交流了，雖然只是很簡單的意義，可對我自己來說卻比全世界都要重要。它默默地看著我，我知道它要走了，一種撕心裂肺的痛楚向我襲來，淚水悄然而下，我不知道它是否明白淚水與雨水溪水的區別，但是我寧願相信它會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