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班克

原來唐小花已經看出了這裡的竅門：兩個人如果要表示友好而握手，必須事先把手伸出去表示同意和對方接觸，否則的話沒有伸手的一方完全可以說自己是受到了侵犯，那時巡邏的衛隊就會出面懲罰冒失的人。這裡的人彼此保持著距離，就是怕萬一不小心碰到別人身上而惹來麻煩。

班克就是想利用這一點來算計唐小花，可惜被唐小花看穿了。

唐小花背著手邁著小方步，慢慢往前溜達著，迎面而來的人都有一種奇怪的眼神，有些可憐，有些敬畏。

唐小花知道這是為什麼，他不用回頭就知道班克跟在他後面，唐小花嘲諷地笑了一下，現在這個樣子使他想起了「狐假虎威」的成語。他不明白班克為什麼會殫精竭慮地想要除掉他這個第一次見面的人。

唐小花假裝毫無知覺，他看得出班克受過訓練，而且從他輕易地遞刀給人的習慣上來看他一定更善於用刀殺人。不過這一切並不在唐小花考慮的範圍內，現在他第一要做到的就是了解這個穆罕默德之城的主街道。這裡地勢平坦，建築主要以2層以上為主，中央廣場甚至建有噴泉，擺著長椅供人休息，遠遠近近的建築里或有各種聲響，包括電視和音響，看來這裡根本不需要節約用電，而且從規模上來看，這裡還能容納一倍以上的人來居住。唐小花很快想到，穆罕默德之城也許一開始根本就是這樣，後來因為特殊原因才成了「L」型，換句話說，一群兇徒把另一群相對善良的人排擠了出去。

就在這時，唐小花聽到街邊一幢房子里傳來「嘩啦」一聲響。

這一聲響對唐小花而言，無異於天籟之音，因為他一下就聽出那聲音正是撞球開盤的聲響。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走著，直到來到一面巨大的玻璃牆前，這種牆他見過一次，在安東尼那裡有一面具體而微的牆，用來觀察沙漠的推動速度。

班克已經放棄了跟蹤唐小花不知從哪消失了。

唐小花又漫步到撞球室前，這裡因為溫度適宜，又沒有蒼蠅蚊子，更不會颳風，所以很多房子都沒有裝門，這些房子也不住人，主要放球桌、遊戲機這些娛樂設施。

唐小花走進來時，所有人都抬頭看著他，大多數人的目光並不友善。其中有一個人嘿嘿冷笑起來，唐小花也笑了起來。因為那個人正是班克。不同的是班克的笑充滿惡意和嘲諷，唐小花則是有些可笑冤家路窄。

這間球室大約有15張球桌，近一半是斯諾克。在穆罕默德之城算是屬一屬二寬敞的地方，圍繞在桌邊的都是彪形大漢，腰裡大部分掛著長刀，牆邊一排排的長椅上也坐滿了人，叼著煙，閑聊著。看得出能來這裡的都是很強勢的人，也更富於攻擊性。他們中有些人斜睨著唐小花，還有些人乾脆就是挑釁地望著他，不難想象如果不是禁令的約束，他們就會像一群餓狼撲雞一樣撲上來。

唐小花走到班克的桌前，班克正在和一個強壯的黑人打9球，班克很不客氣地把黑人趕在一邊，把一根球杆扔在檯面上，挑逗地說：「打一局嗎？」

唐小花伸手去拿球杆，球杆卻一下被班克壓住了，他冷冷說：「總得賭點什麼吧？」

「你說呢？」

「我賭你有而我沒有的東西。」

唐小花假裝想了一下，說：「你是說智慧嗎？」

邊上幾個人幾乎就要笑出來，但懾於班克的淫威都忍住了。

班克的臉像胖大海一樣暴漲起來，看得出很久沒人敢這麼跟他說話了，他低吼道：「我要你的女人，如果你輸了我要乾死你的女人。」

唐小花的瞳孔突然一縮但馬上慢慢放開了，他壓住怒火不動聲色地說：「如果你輸了呢？」

「那我就保障你在這的安全和尊嚴，沒人敢得罪你。」

「好，我輸了拔一顆牙給你。」唐小花把兩根指頭伸到班克的眼前作了一鉗子狀，這兩根手指像撩撥琴弦一樣擾亂了班克的心緒，可以說這場賭局裡他輸了也不會有什麼損失，但這正從另一方面說明對手有足夠贏他的信心。

班克下意識地閃在一邊，說：「你來開球。」

唐小花拿起球杆，把主球擺在一個讓自己感覺很舒服的位置，拉了幾下架勢猛的把主球推了出去。白球在擊中1號球后使得全盤球嚴重變形，9號球被3號球頂了一下，直接掉進了右底袋。

唐小花往桿頭上擦著巧粉，面無表情地說：「我們打幾局？」

班克狠狠罵了一聲，道：「打5局！」

唐小花嗤地笑了一聲。

班克怒氣沖沖地問：「笑什麼！」

唐小花用手揉揉鼻子，仍舊帶著笑意說：「沒什麼，9球比賽只打5局我還是頭一次聽說，到你開球了。」

班克陰沉地站在桌前，一桿打了個滿盤花，1號球和3號球進了袋，2號球和主球則呈一條直線可以很容易下底袋。而4號球則是一個難題：緊緊貼在了這邊的底庫上，幾乎在正中。打2號球並不難，可是想把位走到可以打4號球就相當有難度了。

班克基本沒有考慮，一個高桿打進2號球後主球乖乖地穿行了整個球桌來到4號球的後方，一個很舒服的擊打位置。剩下的球並無難度，班克順利收盤。唐小花對他笑笑說：「打得不錯嘛。」那輕鬆的樣子好象這是在賭一毛錢一樣。

班克粗暴地抓了幾下頭皮，把他那紙白的皮膚撓得緋紅起來，他讓到一邊，眼睛仍死盯著唐小花，嘴巴蠕動著，像是嚼著誰的血肉一樣。那個開始和班克在一起的黑人為他們擺好了球。

唐小花把白球放在發球線后，弓下身，「啪」一聲巨響之後，像一顆射出膛的子彈撞了蘆葦一樣壯觀，滿撞球倉皇亂撞，居然有5球入洞，球進袋不斷發出「噶噠噶噠」的聲音，引得全場的人紛紛向這邊觀望。這一次9號球並沒有直接進袋，但是沒什麼區別，大半個球身探進了底袋口，看樣子只要再來一絲蚊子翅膀扇起的微風就要進去了，而1號球就在它後面，與主球之間3點一線，根本沒有懸念。

花式9球從1到9按順序擊打，入9者勝，但是如果在擊打1號球時在不犯規的情況下有意識的或誤打誤撞入9號球，也算贏。所以打花式9球最理想的情況是開球入9，這當然是可遇不可求的事情，職業球手都會根據自己的情況通過練習增加開球入9的幾率。和斯諾克不同，9球的開局影響勝利的因素要佔到一多半，這和力量有著不可忽視的關係，唐小花在這一點上可謂做足了工夫，而且在這方面，他自身的優越可以佔到一些便宜，從而有了唐小花「異人式」的開球。

班克粗魯地把桌上的球一胡嚕，表示認輸。這時整個大廳里的人幾乎都圍了過來，這些人個個五大三粗，臉上帶著幸災樂禍的神情，看得出大部分的人更希望班克能贏，到不是因為他們是班克的朋友，而是喜歡看到有人流血，他們中最強壯最兇惡的站在最前排，後面是足夠強壯但不夠狠的，被擠在最外面的當然就是那些相對孱弱又不夠心狠手辣的人，這裡的等級分化一目了然。

唐小花猜想這裡的人絕大多數是像他一樣想通過撞球接近和討好穆罕默德的人，因為區區一間撞球室本來不會有這麼大的魅力，吸引了這裡最窮凶極惡的居民，使得能進這個地方的人都成為一種身份特徵。

班克顯然是這最危險的人，他輸了球後腦門上青筋暴起，撐得他額頭和臉頰上那些奇形怪狀的花紋像動起來一樣，離他近的人都下意識地往後退了幾步，惟恐惹禍上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