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4章 生死一線間

衛凝秋走進手術室的時候，驚訝的看到了同樣穿著淺綠色手術服的宮逸晨。

在她眼裡，淺綠色也還象徵著生命的復甦。宮逸晨同樣沒有想到，會在這樣的情況下見到她，他們彼此之間都有很多問題想要問對方，但此時此刻，周宏遠的生命危在旦夕，他們只能先考慮手術的事。

衛凝秋看到手術台上的周宏遠時，忽然感到命運何其殘酷，如果這台手術出了什麼事，恐怕宮逸晨一輩子都走不出這個陰影。她不能放任這樣的事發生，作為他的助手，她一定不能出任何差錯。

「我相信你，我們一定可以成功完成手術！」衛凝秋用堅定的目光看著宮逸晨，語氣鏗鏘有力，她覺得他此時需要的只是鼓勵。

宮逸晨鄭重的點了點頭，這不僅是對她的承諾，更是對父親的，如果他還能醒來，他想認真的叫他一聲「爸爸」。

緊張的手術正式開始，衛凝秋時刻觀察著儀器上的數字，因為那代表周宏遠的生命體征。

「止血鉗」「擦汗」「給血」衛凝秋從容不迫的執行著宮逸晨發出的指令，她剛才說服自己一定要放鬆下來，因為過於緊張極易出現錯誤，一個小小的疏忽就可能導致無法彌補的遺憾。

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他們在和時間賽跑，在向死神宣戰。

宮逸晨不敢去想象失敗的後果，如果父親的生命在他手裡流逝，他不知道以後怎麼才能再走進手術室。

隨著手術的進行，宮逸晨遇到了前所未有的難題，子彈在接近神經的地方，這裡只要微微一碰就有可能產生不可估量的影響。

然而必須取出來，他的手在微微顫抖，也許是因為精力過於集中，也許是他真的沒有自信，能毫髮無傷的拿出來。

「我來！」衛凝秋的聲音響起，「如果你相信我的話。」

宮逸晨深知這是她的強項，尤其衛凝秋還有過一次成功為沈默謙取子彈的經驗。他同樣知道，她這麼做的是為了他。

「好」宮逸晨迅速讓過身位，衛凝秋看準部位，果斷的伸過去鑷子，夾起子彈繞過了那條最危險的神經，她的手沒有一絲顫抖，那一刻她相信天上的媽媽在看著她，會保佑她一次成功。

宮逸晨的眼中升起霧氣，他的心一陣感嘆，覺得能遇到她這樣的女人真是一種榮幸。他比誰都清楚，衛凝秋這麼做需要多大的勇氣，如果不慎失敗，她寧願背上一輩子埋怨，也不希望宮逸晨因此而自責。

衛凝秋繼續遞給他手術用具，一絲不苟，她看向宮逸晨的目光滿是暖暖的愛意。

現在只剩安全縫合，還好子彈沒有穿透動脈血管，否則才更是不堪設想。

衛凝秋看著宮逸晨完美收官，各個儀器體現的生理體征也完全正常。

他們合作的手術完滿成功，衛凝秋欣慰的看向宮逸晨，她真想投入他的懷抱，慶祝一番。

手術室里的其他護士也高興的露出了笑容，畢竟這是在生命線上的戰鬥，神聖而充滿使命。

忽然心電監護儀開始發出警報，那條象徵著生命的曲線逐漸歸於平直。

急轉直下的狀況讓沉浸在喜悅中的宮逸晨和衛凝秋全身隨之一震。

手術不是成功了嗎，怎麼會這樣？宮逸晨來不及去想原因，現在唯一能做的是讓心臟重新起搏，否則一切都毫無意義。

「準備除顫。」宮逸晨做完胸外按壓，退後一步，「360。」

衛凝秋很快打上強心針，她看著儀器上那條直線，不可思議的望著宮逸晨。

汗水從他額頭上一滴滴落下來，他的目光顯得有些空洞，一次次說著：「再給。」

衛凝秋從護士長手裡拿過電極板，再次貼近周宏遠的胸部。

依舊毫無反應！

宮逸晨沒有放棄，他不能放棄，似乎一旦放棄就意味著再也無法追回。

「再給！」

「再給！」

「再給……」宮逸晨的聲音依舊回蕩在手術室里，只是底氣明顯越來越小。

衛凝秋的眼淚已經湧出眼眶，她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宮逸晨乾脆拿過衛凝秋手裡的電極板自己操作。

四周靜默的讓人窒息，空氣似乎也在這一刻凝固起來。

儀器發出心跳停止的報警聲，手術室里所有的人都知道三次除顫以後，心臟復搏的幾率已經很小了。

衛凝秋不明白結局為什麼會這樣，周宏遠並沒有心臟方面的疾病，也沒出現對藥物過敏的反應。

宮逸晨難以置信的看著眼前的一切，親生父親就這樣永遠離開他了嗎，他還沒來得及與之相認，為什麼命運如此殘酷無情，給了他希望，又親手的奪走它！

喊出這聲「爸爸」的時候，宮逸晨忍不住淚如泉湧，他想起小時候那首唱給爸爸的兒歌。

「去到哪裡也要找我爸爸……」他的聲音哽咽，只低聲的清唱了一句就再也無法接下去。

他後悔，為什麼父親活著的時候，他沒有去相認，現在上天收走了這個機會，難道是報應，是為了懲罰他嗎！

「晨晨我求你，不要唱了……我求你……」衛凝秋幾步來到他身邊，使勁搖撼著他的身體。

宮逸晨終於停止按壓，最後一次除顫之後，他一直都在努力，希望能出現奇迹。

看來到了必須放棄的時候，他看著父親最後的樣子，想起每次去聽他講課時的情形。

他的心在問，爸爸，我經常去聽你講課，你可知道，那些學生里，有一個是你的親生兒子？

衛凝秋看著淚水無聲的劃過他英俊到完美的臉龐，是上天的妒忌嗎，要給他這樣永遠無法彌補的遺憾。

如果可以，她寧願代替他承受這樣的痛苦。

手術室里的其他人都低著頭，默默看著這場人間悲劇。

世間最遙遠的距離依舊是生與死，每一個離去的人，都將最刻骨的悲傷留給他的親人，以及這個無法完滿的世界。

宮逸晨此時想起了那句關於父母的話：所謂父女母子一場，只不過意味著，你和他的緣分是今生不斷目送他的背影漸行漸遠。你站在小路的一端，看著他逐漸消失在轉彎的地方，而且，他用背影默默的告訴你，不必追。

他無意間觸碰到父親垂在床邊的手，還是溫暖的，也許是餘溫未退去。

護士們開始整理器具，衛凝秋抱著宮逸晨的腰，目光下意識的掃過心電監護儀，一條心電波曲線竟然頑強的出現了！

衛凝秋看著這不可思議的一幕，晃著宮逸晨的身體，情緒激動的說：「你看，心臟開始復跳！」

宮逸晨隨即轉身，看到那條象徵著生命復甦的曲線時，眼前再次模糊。

在剛才的搶救停止了五分鐘之後，周宏遠的心臟奇迹般的復跳，這讓在場所有人都為之驚訝不已，難道他還有未完成的心愿，是為了女兒衛凝雙，還是兒子宮逸晨？

搶救重新進行，衛凝秋一次次的看向各個儀器，她確認著這一切的真實性。隨著時間的推移，周宏遠的心跳逐漸趨於平穩。

一切生命體征重新出現，手術室里的醫生和護士都歡欣鼓舞，剛才生死一線的掙扎震撼著所有在場的人。

有時候，人不需要認識，只是經歷了一種共同，就會產生相同的感受。

宮逸晨緊緊抱著衛凝秋，幾個小時里，他們彷彿重新走過了一次人生，走過了一場悲歡離合。

手術室門口出現程九的身影，這讓衛凝秋意想不到，他怎麼會來這裡？

看他風塵僕僕的樣子，像是特意趕來似的。

「他年輕就有這毛病，受到重大創傷會短暫的心跳驟停，過一會就好。如果他真的快不行了，不會拖到現在。」程九一副很了解周宏遠的樣子說。

原來是這樣，所以才會奇迹般的復甦嗎？生命體真是無比奇妙！

衛凝秋走到門口，面向程九，警惕的問：「義父是來接我回去的嗎？」

程九搖了搖頭，他的目光投向床榻上的周宏遠：「其實我是來看老朋友的！」

衛凝秋陷入疑惑，程九居然認識周宏遠，不過聽這語氣，似乎早年就相交頗深。

周宏遠被推出手術室的時候路過門口的程九。

他默默的看著緊閉雙眼、面色蒼白的周宏遠，不由的想起剛才發生的事。

如果不是因為他，周宏遠也不會中槍。當時火拚的場面非常激烈，當有人朝程九開槍時，周宏遠心裡暗叫不好，阻止已經來不及，手槍里的子彈又剛好用完。

他只能一把推開程九，這時，子彈剛好從他的胸腔進入。

程九有點不明白周宏遠忽然這麼做的原因，難道不怕死么？即使沒有這次的事，曾經的恩恩怨怨，他也不想再去計較什麼。

說起來，他們之間並沒有深仇大恨，只不過立場不同而已。

「我先走了……」程九對衛凝秋說完，便轉身往醫院後門方向走去。

衛凝秋此時也並不想回去，她還想和宮逸晨多相聚一段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