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兄弟
這是黃昏,殘陽如血,我坐在城西的一座光禿禿的小山上靜靜的看著遠處的城市。
城市中巨大的煙囪內黑色的炊煙正在天空升騰著,汽車的笛聲,人群的喧鬧聲在這裡依然可以清晰的聽見。
「開子,就知道你又爬到這裡來了!」
就在這時,一身材高大,皮膚黝黑的男人從我身後的山坡下爬了上來。
男人的手裡提著一個塑料袋,塑料袋裡的東西,我不用猜就知道是雞爪子和啤酒。
這來人不是別人,正是我的兄弟剛子。
這些年我一共認了兩個兄弟,一個是剛子,還有一個是濤子。
我們3人在初中的學校是出了名的拚命三郎組合,我們行事的準則是,不求欺人,但求無人敢欺。
「來,兄弟,喝酒。」
剛子一甩手就扔給我一聽聽裝的青島啤酒。
我們拿著聽裝的啤酒一口氣幹了半罐后,剛子開口道:「開子,這次你考上重點高中,濤子雖然沒考上,但他家有錢,他爸肯定也會幫他買分數線上高中的,只有我,這次是真的要離開學校了。」
剛子說到這頓了頓,又繼續說道:「本來我也不喜歡上學,只是這次我們兄弟就真的要各奔東西了。」
剛子說完這話,眼眶有些微紅。
聽到剛子的話,我的心中也是一酸。
我的兄弟剛子,在學校他雖然是出了名能打的狠人,但他的學習成績卻是一塌糊塗的,這次他距離重點高中的分數線相差足有萬里,而他的家境情況他的父母根本不可能幫他購買重點高中的分數線。
「剛子,考不上重點高中,上個普通一點的也行啊!」我出言安慰著剛子。
剛子揮揮手:「算了吧,普通高中念了也是白念,一個學校幾年也出不了一個一本的學生,那樣念書就是浪費錢,再說,我家的情況是不可能同時供起兩個高中生的,我妹妹這次已經考上了重點高中,我還是安心在濤子家的磚廠打工,讓我妹妹好好上學吧!」
剛子話完,我沉默了。
剛子的妹妹叫林燕,和我們是一個年級的,她和剛子可不一樣,剛子初二留了一級,其成績每次還是穩穩保持在年級倒數十名之內,而林燕卻是學校的優等生。
如果讓我選擇,我也會選擇讓林燕上學,讓剛子這貨打工的!
「開子,好好上學,去了新的學校有啥過不去的事記得給兄弟打電話。」剛子拍了拍我的肩膀,他的神色很認真。
我看著剛子,我的眼眶有些濕潤,我知道他這句話不假。
在我上初二時,有一次我得罪了社會上的一小混混坤仔,坤仔找了5,6個小混混在校外堵我,當時我被干趴下了,是剛子提著兩把菜刀衝上來和坤仔他們對拼才將坤仔他們趕走的,那天剛子的頭被坤仔他們幹了好幾鋼管,那血是流得滿臉都是。
即使是那樣在趕走坤仔后,剛子還是在第一時間扶起了我,問我有沒有事?
當時看著滿臉是血的剛子,我就知道這個人能做兄弟,這樣的兄弟一做就會是一輩子的。
這3年來,我和剛子的暑假和寒假都是在濤子家的磚廠度過的,濤子家的磚廠就在這小山之下。
我和剛子喝著酒,我們看到從濤子家的磚廠內閃電般的躥出了一人,不多一會那人就跑到了半山腰,在半山腰他大罵:「你們這兩貨真他么不夠兄弟,竟然有酒喝不叫我。」
我和剛子笑了,來人正是濤子。
濤子跑到山頂后,拿起酒就干,看他這模樣他就像是八百年沒喝過啤酒一般,誰能想到這樣一個瘦的跟猴差不多的人竟然會是一磚廠大亨的兒子。
「濤子,你慢點,沒人跟你搶,我問你,還有5天就要開學了,你爸給你買了分數線沒有?」
我問著濤子,我的心裡有些許的期望。
剛子不能上學了,如果濤子能跟我去同一所學校,那麼我的高中旅程也就不會那麼的孤獨了。
「我爸說要給我買分數讓我上1中,但是我沒讓!」
濤子的話差點讓我吐血,我指著濤子的鼻子罵著:「你是腦殘嗎?你爸給你買分數你怎麼不讓?」
濤子拍拍我的肩膀笑了:「算了吧,我這成績就是上了高中估計也是浪費錢,我要能考上大學,估計母豬都能直接飛天。」
濤子說完頓了一頓又繼續道:「我爸是有點錢,但那些錢都是留著給我娶媳婦用的,我可不能把它浪費在其他的地方。」
濤子這話出后,我破口大罵:「你這二貨就是重色輕友,你為了娶老婆連兄弟都不要了。」
我罵完,濤子又笑:「開子,你以為大家都像你長得那麼帥,不用考慮那些事的,我決定了,不上學直接討老婆生孩子算了,每天抱著美人,那感覺多爽。」
我聽到濤子的話直接一拳砸了過去:「濤子,我他么對你太失望了,你以前不是信誓旦旦的說,你喜歡的人是柳佩佩嗎?怎麼眨眼功夫你就要娶其她的女人了?」
濤子用瘦得只剩下排骨的胸膛接住了我的鐵拳后嘆了口氣:「哎,別提了,柳佩佩那如花似玉的模樣怎麼可能看上我這如猴般的猴神,我還是務實一點找一個差不多的女人溫柔算了!」
濤子這話我是認可的,柳佩佩那絕世美女貌似真的沒有看上濤子的可能。
那天晚上我們兄弟3人又去了我們常去的西街排檔。
在排檔里我們點了燒烤和啤酒,酒一杯一杯,菜卻動得很少。
濤子說:「真快,3年眨眼就過去了,這一切彷彿就在昨天。」
剛子說:「對,我們兄弟轉眼就會各奔東西。」
我說:「即使不在一起了,但兄弟們的心卻依舊會在一起,我們既然做了兄弟就會是一輩子的。」
那天我們一直喝到東倒西歪才離開那家大排檔,我們搖搖晃晃的回到了初中的校園,在學校水泥的過道上我們扶著彼此的肩膀,嘴裡大聲的唱著黃家駒的歌,唱著那首《光輝歲月》。
在這裡我們曾經熱血飛揚,在這裡我們懂得了什麼是兄弟,在這裡我們知道了什麼叫友情!
在這裡我們曾經情竇初開暗戀過漂亮的女孩,在這裡我們打過,罵過,靠著硬邦邦的拳頭打出了自己的江湖。
最後坐在學校的後山,我們都哭了。
濤子激動的說,他捨不得和兄弟分別,捨不得曾經肯為了他挺起胸膛去找初三扛把子吳雲的我們。
我和剛子笑了,因為在這個年代為了兄弟我們曾經兩肋插刀。
我們在學校的後山坐了整整一夜,那一夜,我想起了李瀟兒,想起了王萍,想起了很多很多的同學,我不知道他們在這初中畢業后都將去往何處?也不知道我和他們中間的某些人會不會在新的學校中重逢?
但我知道在這裡屬於我們的光輝歲月已經結束,我們即將面對的是新的挑戰,是新的江湖。
第二天,我坐上了去往遠方的一輛大巴車。
大巴車的終點站在千里之外,從初一開始,每一年我都會用自己在濤子家打工掙來的錢去一次那個遠方。
那裡是我母親的家,在我離開母親大一點后,我便打聽到了當年我和我母親一起生活的地方的地名,只不過一直到我上初中后,我才擁有了跋涉去那裡的能力。
不過在那裡我並沒有找尋到我的母親,我母親村子里的人告訴我,我母親在和我父親離婚的那一年就離開了那裡,她去了哪裡,沒人知道,這些年她除了回來給我已故的外公外婆掃過一次墓外就再也沒有回來過。
我兒時記憶中那3間紅漆黑瓦的房子已經殘破不堪了,它似乎證明著因為那場婚變,那個家已經殘敗。
但即使是這樣,每一年我都會再去母親所在的村子找她,我希望有一天母親會回來,她村子的人能告訴她,她的兒子每一年都會來找她,那樣的話,她或許就會留在原地等我,那樣的話我們已經錯過太久的人生里就不會再上演那麼的錯過。
這一次,我依舊失望,我在母親的村子里住了一天後,便匆匆踏上了回來的路。
列車呼嘯著,村子消失在了列車的身後,我坐在大巴車上握緊拳頭,明天我還會再來,這場跋涉停止的時間,要麼是團聚,要麼就會是生命的盡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