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88、遺囑
「好。我知道了,一會兒到。」韓烈十分平靜,平靜地說完,平靜地掛斷電話。
「誰死了?」
因為站得距離比較靜,佟羌羌聽到了自聽筒里泄出的關鍵字眼。而且她的內心其實已經隱隱猜到答案,畢竟就最近的情況而言,最有可能的人是……
「鍾遠山。」韓烈確認了佟羌羌心中所想,緊接著他暫且沒搭理她,又打了兩通電話,一通是交代孫勰準備葬禮,一通是交代鍾氏集團的公關部部長準備發稿。繼而他邁步往浴室走,語氣冷硬地叮囑佟羌羌:「一會兒麥修澤會給我送衣服來,你應一下門。」
佟羌羌咬了咬手指甲,進卧室收拾自己的行李箱。沒兩分鐘,門鈴就響了。開門后,麥修澤拎著紙袋子走進來,遞給佟羌羌的時候低聲問她:「重修舊好了?」
「你自己給他。」佟羌羌甩了個很差的臉色,扭頭就打算回卧室繼續整行李。腦中卻是突然想起了什麼,又重新回頭問麥修澤,「北京那兒的政治環境是不是特別嚴謹?」
一提北京,麥修澤就曉得佟羌羌是在關心晏西,便也確認了他剛剛那句問話的答案是否定,他已無力再為韓烈默哀。
「喂?我問你話呢?」佟羌羌輕輕推了推麥修澤,秀眉緊蹙,「晏西連手機都不方便用,好不容易給我來通電話,還被限定了通話時間。」
麥修澤略一忖,回道:「雖然我不清楚具體是什麼事兒,但以他外公家近期的敏感度來講,這種受到嚴密監管的情況是很有可能。擔心泄漏什麼重要機密吧。」最後他多加戲謔了一句,「你們通電話也許都有人暗中監聽。」
佟羌羌:「……」那她和晏西說的小情話豈不是……
浴室的門在這時打開,韓烈洗完澡走了出來,腰上圍著浴巾,頭髮濕噠噠的在滴水。
佟羌羌和麥修澤齊齊停止話題朝他看。
韓烈面無表情地掃了他們倆一眼,走過來從麥修澤的手裡接過紙袋子。徑直走去卧室。
佟羌羌有點受不了他。他還真是把這兒當作他和她共同的房間里。扶額之際,麥修澤用手肘捅了捅佟羌羌,「喂,你又做什麼事惹他生氣了?臉黑成那樣?不會是他想要霸王硬上弓,慘遭你的拒絕了吧?」
佟羌羌冷呵呵地翻了個白眼,隨即堵了他一嘴:「你呢?你和如臻姐是怎麼回事兒?她三年前流掉的孩子,父親是不是你?」
這一記反問果然特別有效,麥修澤的嬉皮笑臉幾乎是一瞬間斂住,聳聳肩做投降狀:「OK。我不管你和韓烈之間的事總行了吧?」
佟羌羌卻並未就此放過他,肅著臉色道:「你和如臻姐若真有什麼糾葛,希望你趕緊和她理清楚,不要做傷害她的事。」
「以前沒覺得你這麼愛管閑事。」麥修澤哧一聲,「事情不是你以為的那樣。別只窺到冰山一角就自以為是。」
他很少這樣對她冷嘲,佟羌羌略為愣怔,思量起自己是不是真的哪兒惹到麥修澤了。
「有水嗎?」麥修澤問,算是轉移話題的意思。
「有涼白開。」是她昨天晚上給韓烈燒的,水壺裡還有剩,去給麥修澤倒了一杯。
麥修澤順著方向看到了茶几桌上丟著的藥片,抓起來瞅了兩眼:「誰發燒?你發燒?」
佟羌羌搖頭:「不是。」
麥修澤聞言有點詫異地瞥了一眼卧室的方向,忍不住爆了聲粗:「卧槽!他居然會生病?我一直以為他是金剛不壞之身百毒不侵。難怪剛剛在電話里我聽著他的聲音有點不對勁。」
佟羌羌不以為意:「不就發個燒,有什麼大驚小怪的?不生病才不正常吧?」
「不是,我講真的,至少這三年,我懷疑他都要成精了。一天24小時幾乎要當作72小時來用」
麥修澤的話說到一半時,韓烈從卧室里飄了出來。他已經穿戴完畢,恢復衣冠楚楚。連鬍子都剃乾淨了,應該是麥修澤連剃鬚刀都給他帶來了。
韓烈走過來拿起脫在茶几上的手錶帶上,對麥修澤道:「送我一趟,去醫院。」
爾後他總算把視線落回到佟羌羌身上,不冷不熱道:「其他的事等我回來再說。」
佟羌羌對他的這種強硬很是不爽,心下忖著反正她要走他也攔不住她,便捺下火氣,轉口道:「我跟你一起去醫院。」
終歸是和鍾遠山的最後一面,她還是應該去送一程。
韓烈皺了皺眉,沒說什麼。
佟羌羌當作他是默認了,連忙進卧室換了身衣服,和他們一起出發。
醫院裡。孫勰的速度很快,已經給鍾遠山的屍體換好了壽衣,殯儀館的車也在醫院樓下等著了,工作人員在把鍾遠山送下去。
佟羌羌沒有靠太近,只遠遠地瞥到一眼鍾遠山的遺容。
形枯如柴。
「鍾爺爺怎麼過世的?不是剛搶救回來的嗎?」佟羌羌低聲詢問身旁的鐘如臻。
「自己拔掉了吊瓶和氧氣罩。一早護士來查房的時候才發現的,已經斷氣很久。」鍾如臻的語調沒有什麼起伏。
佟羌羌有點奇怪。鍾遠山的身邊不是應該有人看著嗎?怎麼會沒人發現?還有,為什麼他……
「為什麼他自己要……」
「大概絕望了吧。」
鍾如臻的回答對於不明情況的佟羌羌來講很是模稜兩可。她蹙眉,掃了一圈人,再度:「怎麼沒有看到其他人?朱阿姨、鍾文昊、二叔和二嬸怎麼都不在?你們沒通知他們嗎?」
「我忘了你還不知道。」鍾如臻偏過頭來看佟羌羌,唇角噙一抹探不明白的笑意:「鍾文昊在戒毒所,朱錦華在忙著為他周旋,胡小庭帶著並非鍾家血脈的雙胞胎跑了,鍾傑滿城地在抓她。怎樣?每一條消息到了媒體那兒,都會成為重磅的豪門狗血新聞吧?」
信息量很大,佟羌羌整個人懵了,目光緩緩地掃向韓烈,心裡滋味兒難名。是他吧?他終於還是把鍾家逼到絕境……
韓烈特意在鍾遠山已經被送到殯儀館並布置好靈堂后,才正式向媒體發布了消息,陸續地便有人前來悼念。韓烈並未刻意地演戲表現得自己像個孝子,維持合乎常理的恭謙有禮的態度。絕大多數人最關心的莫過於鍾氏最終的繼承人,旁敲側擊自然無果。不過鍾文昊的缺席著實太過明顯,關於他吸毒被抓的消息也並非密不透風,何況對於近三年來鍾氏的情況大家心裡皆有數,幾乎都認定了韓烈會正式接管鍾氏。
前頭靈堂的人絡繹不絕時,後頭鍾遠山的屍體已安排火化。速度特別快,好像是著急著要把一切了結似的。而火化的時候,韓烈並沒有來後頭,不知道是因為在前頭抽不開身,還是故意不來。
佟羌羌、鍾如臻和孫勰三人排排站,沉默地隔著玻璃窗目送鍾遠山的屍體緩緩地由機器傳送帶送進火化爐里。
佟羌羌不清楚鍾如臻和孫勰的心情。她只有點為鍾遠山感到些許悲涼。
「孫叔,能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吧。」
「你為什麼要幫韓烈?」
孫勰沉默了好一會兒,才微微悵然道:「人的歲數大了,漸漸的就有些故人不斷地來夢裡找你反思過去。反思多了,肩上背負的愧疚就多了。總是要為自己找尋解脫的出口。」
「所以你現在解脫了嗎?」
孫勰略微一頓。笑了笑:「至少我過得去自己心裡那道坎了。」
旋即他轉口問起佟羌羌:「聽說你回到你親生父母身邊了?」
佟羌羌點點頭。
孫勰的表情一片欣慰:「很好。佟明也會為你高興的。我也終於可以不用在你面前隱瞞這個秘密了。又有一件事情可以放下了。」
佟羌羌微詫:「你知道我不是他親生的?」
「知道。」孫勰含笑,「我和佟明在一起為鍾遠山辦事之前,就已經認識了。有一天他突然就領回來個孩子一起生活。他當時給別人的解釋是鄉下的老婆很早就給他生的,他以前擔心孩子跟著他四處漂泊,所以沒帶在身邊,現在稍微穩定了,就接回來好好照顧。大家都沒有懷疑,只有我知道,你其實是他買來的。」
佟羌羌已然對佟明也沒什麼記憶。連照片都是沒有見過的。倒是因為孫勰的話,在腦海中勾勒出了一個鐵漢柔情的男人形象。
「不過他買你回來的隔天早上,你就長水痘發燒了。那天晚上鍾遠山恰好交代了我們倆辦事。再後來就是我曾經告訴過你的,他不放心把你一個人丟在家,所以帶到鍾宅來了。佟明死後,我也是希望你能有個好的安身之所,所以才促成了鍾家對你的收留。」
佟羌羌沉默了好一會兒,由孫勰的這番話忽然想起了一個另外一個問題:「你既然和韓烈是一夥兒的,那是不是代表。你一開始就知道韓烈故意混淆我肚子里孩子的歸屬來給鍾家添亂?」
她的口吻隱隱蘊了些許質問和怒意。
孫勰如實回答:「我是藉機重回鍾家之後才知道的。」
可你知道后,還是放任韓烈那樣對我?佟羌羌眸光幽幽地望向孫勰。
孫勰輕嘆一口氣:「丫頭,從理性來講,我並不覺得韓烈當時的做法有什麼不對。當年我的本意是鍾家能給予你一個條件較好的成長環境,未曾料想你後來會變成童養媳。你嫁給文昊,不是好歸宿。我重回鍾家的時候,韓烈已經成功讓朱錦華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不是文昊的,你也徹底感受到了自己在鍾家利益的爭奪中只會是個可有可無的人,那無疑是個幫助你擺脫他們母子的好機會。你對他們母子倆失望、對鍾家失望。至少能夠使你在韓烈最終摧毀鍾家時不受波及。你呆在韓烈的身邊,能夠幫助韓烈起到攪渾水的作用,韓烈又能照顧到你,你並不會受到實質性的傷害」
「沒有傷害……?」雖然不禮貌,但佟羌羌還是忍不住打斷孫勰,嗓音乾澀,質問之意亦更濃,「是因為我沒有像鍾文昊那樣被誘導吸毒,沒有像朱錦華那樣被弄到沒了孫子。你就覺得我沒有受到實質性的傷害嗎?」
不知是不是被問住,孫勰斂著神色沒有馬上回答。隔了數秒,他才反問了佟羌羌一個問題:「羌羌,你有沒有認認真真地好好想過,你心裡過不去的那道坎,究竟是因為韓烈對你隱瞞了內情、利用了你,還是因為,你當時誤以為韓烈僅僅純粹地利用你卻對你沒有任何感情?」
佟羌羌怔了一下,聽著孫勰繼續敞開來講明:「前一種原因。單單就是一件事。后一種原因,是情。你過不去的究竟是那件事,還是那段你對韓烈的情?」
「孫叔,你講得這麼繞,她得消化好幾天才能想明白吧?」
孫勰笑了笑:「我可能還是不太擅長給你們年輕人講道理。」
有殯儀館的工作人員在問他們領骨灰盒的事,孫勰瞥了一眼佟羌羌呆愣的表情,應喝著工作人員便要隨著去了。
「我對韓烈已經沒有以前的感情了。」身後佟羌羌澀著嗓音如是說,顯然是在回答他剛剛的問題。
孫勰的腳步略微滯了滯,笑:「丫頭。先好好想清楚了。還有,你和我講這個沒用。你要和你自己講。」
***
鍾遠山的入土儀式,佟羌羌並未參加,從殯儀館出來后,她就坐上了麥修澤的車,要麥修澤送她回酒店。
「我還得等韓烈。我這開的可是他的車。」麥修澤拒絕。
這點習慣,三年了他們倆都沒改過來。佟羌羌一直都納悶,韓烈好像並不是特別喜歡自己開車,但又不專門雇司機。總喜歡讓麥修澤來他,佟羌羌可沒忘記她也曾經被韓烈當過司機使喚。而麥修澤也是奇怪,老喜歡開韓烈的車。
「你不是富二代嗎?怎麼連一輛自己的車都沒有?」因為心裡頭不痛快,佟羌羌講話特別沒好氣。
麥修澤挑眉斜睨佟羌羌:「我是個沒錢的富二代。怎麼,不行嗎?」
佟羌羌:「……」
然而即便憋著氣,佟羌羌還是得乖乖坐著等人來了一起走。
這幾年土地越發寸土寸金,土豪們買墓地也越來越豪氣,這個墓園就是為了滿足需求在郊區新建的。一般人來都有自己的私家車,僅有的公交一個小時才一趟。而且偏偏上午明明還陽光普照。下午就陰雨綿綿。佟羌羌沒有傻得自己下車找罪受。
望著窗外發獃的沉默中,佟羌羌幽幽地問了麥修澤一個問題:「你們是不是都認為,韓烈沒有任何錯?我應該理解韓烈、原諒韓烈?」
我不知道。麥修澤要笑不笑地攤攤手,「我早上說了,我再也不管你們之間的事了。」
佟羌羌單隻手抱臂,額頭虛虛抵在玻璃窗上,視線在水花中有些模糊了焦距。
不久后,細細的雨簾中出現了韓烈、孫勰和鍾如臻的身影。
鍾如臻拉開車後座時,發現司機是麥修澤,頓了一下,和佟羌羌說:「孫叔就一個人,我坐他的車,不和你擠。」
「……」佟羌羌無語地目送鍾如臻快速地走向孫勰。
韓烈打開副駕駛座的車門坐了進來。
佟羌羌就坐在副駕駛座正後面的位置,恰能看見椅背上他露出的一截腦袋上,有細小的雨珠沾染在他的髮絲。她別開臉,重新看回車窗外的風景。
一個多小時的車程,佟羌羌眯眼睡了過去,感覺到車子停下來。她睜開眼,發現天都黑了,而她卻被帶來了鍾宅。佟羌羌拍了拍麥修澤的座位椅背:「不是說好先順路送我回酒店的嗎?你怎麼沒叫醒我?」
麥修澤瞥了一眼韓烈,沒有說話。
見狀,佟羌羌哪裡還不明白又是韓烈的主意。
副駕駛座上的韓烈解開安全帶,推開車門時偏頭淡淡地說:「律師來宣讀遺囑,一會兒就好。再一起走。」
佟羌羌蹙了蹙眉,不情不願地和他們一起下車。
雨已經停了,洗去了不少夏日的熱氣。空氣涼爽清新。地面上濕漉漉的,三年未回來的鐘宅燈火通明,在地上的積水投下倒影。
佟羌羌看了兩秒,頓住了腳步:「我就不進去了。」
反正遺囑也和她無關。
韓烈眸光深深地凝著她,似乎要否決她的這個要求。佟羌羌知道他可能是在誤會她要偷溜,意思委婉地補充了一句:「我在外面透透氣,等你們。」
韓烈未置可否,鍾傑倒是在這時匆匆著腳步從大門跑進來:「爸、爸的葬禮結束了?」
鍾如臻嘲諷:「召回你的不是爺爺的葬禮,是遺囑的宣讀吧。」
雖然鍾家已被韓烈把控,但只要沒到最後一刻宣讀遺囑,就還有一丁點的希望。或許韓烈沒那麼無情能分他一點羹湯呢?鍾傑心中確實是這麼想的,但是被鍾如臻挑明了直接說出來,他的面子就掛不住了,有點惱羞成怒:「你爺爺剛去世,我不想和你吵!」
說完他當先往宅子里走,叫著韓烈說:「快點吧三弟,早點宣讀早點了結,我還有事要忙。」
鍾如臻還是不放過任何一個嘲諷鍾傑的機會:「你忙得不就是找胡小庭那個賤人嗎?既然忙要不你就別聽了。反正就算有你的份,你也沒兒子可以繼承。」
「你」鍾傑氣得臉色漲紅,鍾如臻卻根本不等他罵人,便冷哼一聲頗為高傲地挺直腰板邁開步子走人。
鍾傑頓時一口氣憋在胸腔里吐不出來。
韓烈掃了一眼佟羌羌,見她似乎在打量鍾宅的變化,他輕輕折起眉心,似乎還是不太放心。麥修澤悄悄用手肘碰了他一下,低聲道:「行了行了,我就在外面給你看著人還不行嗎?」
韓烈略一頓,這才沒了猶豫。
一走進鍾宅的大廳,便見朱錦華已經坐在紅木椅上等大家,坐姿保持著端莊之態。
鍾如臻又是忍不住開口諷刺:「我以為大伯母不會到場的。畢竟你連爺爺的葬禮都不露面。等新聞一出來,怕是整個榮城的都將知道,鍾家的大長媳連公公的葬禮都不屑參加,只著急著分家產。」
「我總得來看看,他究竟幫鍾家立出了怎樣的遺囑。」朱錦華反唇相譏,灼然的目光盯著的是韓烈。
韓烈面無表情,對朱錦華的話置之不理。
管家把剛抵達的王律師領進來了客廳里。除了鍾文昊特殊情況和胡小庭事出有因無法到場,其餘人都沒有缺席。王律師從隨身的公文包里拿出遺囑,進行宣讀。
「榮城市天月律師事務所受鍾遠山先生委託……根據《中華人民共和國民法通則》、《中華人民共和國繼承法》等法律法規的規定……現將鍾遠山先生的遺囑公布如下……鍾遠山先生名下的鐘氏集團股份,由長孫女鍾如臻全部繼承」
「什麼?!」鍾傑震驚地出聲,打斷了律師尚未完全念完的話。
朱錦華亦是詫異。
連鍾如臻自己也沒想到會是這樣的結果,不由望向韓烈。
大家都心知肚明,這份遺囑出自韓烈的手筆。但幾乎都已經認定了韓烈會將所有歸入囊中。
三年前鍾氏資金鏈出問題,轉讓了不少的股份。再扣去各個董事股東的,真正屬於鍾家的其實已經不多了,只是維持在最大的比例。現在股份全部由鍾如臻繼承的意思,等同於把鍾氏的大權交予鍾如臻。換言之,鍾如臻成了鍾家的當家人。
韓烈鎮靜如常,握著茶杯淡定地啜一口茶,讓律師繼續把遺囑念完。
後面的內容就是剩下對鍾家各處包括房產在內的不動產的分配,以及一些防止鑽空子的遺漏條款。大家也都沒什麼太大仔細心思聽了。
鍾傑心念斗轉,卻是從這份聽似絕望的遺囑里發現爆喜:鍾如臻是他的女兒,鍾如臻繼承了一切,和他繼承了一切有什麼區別?只要鍾如臻稍有不測,鍾如臻的東西還不是全歸他這個做父親的所有了嗎?
思及此。鍾傑內心瞬間從震驚轉為暗暗地狂喜。
然而,王律師在宣讀遺囑的最後,拿出了一份鍾如臻和鍾傑解除父女關係的材料。
鍾傑的表情剎那僵硬。
「什、什麼?!」鍾傑霍然從紅木椅上站起,「我是如臻的父親,我怎麼不知道我要和她解除父女關係?什麼亂七八糟的?!」
王律師扶了扶眼鏡架:「這是一份具有法律效力的正式文件,鍾老先生已經在上面簽字同意。在鍾家的關係里,鍾老先生有權幫你做出決定。」
「什麼簽字!怎麼會有他的簽字!別以為我不知道這是假的!」鍾傑暴跳如雷地吼叫著,惡狠狠地瞪向韓烈,「你!全部都是你乾的!」
鍾如臻噌地起身冷聲反駁:「剛剛宣讀遺囑的時候。你怎麼不說是假的?你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那點齷齪心思!我是不會讓你得逞的!」
「鍾如臻,你反了!我是你老子!」
「哼,你沒聽見嗎?我現在和你已經一點關係都沒有了!」
「……」
鍾如臻和鍾傑的爭吵聲中,朱錦華面帶笑容地看著韓烈。韓烈微微眯起眸子,冷冷地和朱錦華交鋒。
韓烈以為朱錦華會說些什麼,然而朱錦華並沒有。
少頃,朱錦華站起身,默不作聲地往外走。
***
鍾宅外,佟羌羌站在廊下,有點出神地盯著繁茂的花圃。
麥修澤靠在車旁,守了她有一會兒,其實基本確定佟羌羌並不會偷溜,完全是韓烈多慮了。
從殯儀館開始,他就還沒上過洗手間,現在感覺確實需要解決一下,就讓管家領他去洗手間。
朱錦華從大廳里走出來時,一眼便看見了獨自一人站在外面的佟羌羌。
她略一眯眼,眸底劃過一絲怨毒,心裡只覺得得來全不費工夫。
「羌羌。」
發獃的佟羌羌聞聲回頭,對視上朱錦華噙著詭異笑容的臉。
***
客廳里,韓烈在朱錦華離開之後,把杯子里的茶喝光,也站起身來,冷冰冰地對鍾傑道:「二哥,你有任何的不滿,請自行去找律師。」
「你還有臉說!爸的這份遺囑是怎麼來的你自己心裡清楚!你和王律師竄通起來爛擬遺囑!這根本不是爸的意思!我當然要找律師!我要把你們通通都告上法庭!」鍾傑本想上前來揪韓烈,可撞上韓烈凜冽的神情,他莫名地就滯住了。
「嗯,我們等著。」韓烈的回答十分雲淡風輕,緊接著對王律師說:「還有我的股權轉讓書,現在就拿給如臻吧。」
王律師聞言立即掏公文包
鍾如臻再度怔住,愣愣地接過文件,發現韓烈當真把他手裡所持有的股份全都送給了她。不僅包括他母親的那10%,還有當年鍾氏為了周轉資金轉讓給香港富商的那些股份。這樣加起來,鍾如臻所擁有的股份,在鍾氏集團的董事會中,就佔據了絕對的地位和優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