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桃林相遇

黃昏，日已偏西，晚霞似火！

地上倒卧著一具雙目怒睜的屍體，已經開始僵硬的臉上揮之不去的驚懼神情彷彿在述說，他臨死看到了什麼。

屍體旁，年輕英俊的白衣劍客吹去劍刃上的血珠，還劍入鞘，冷峻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就在方才，他一劍殺了地上這個覬覦弟妹殺死自己義弟的男人。

對方連他一劍都沒有接住，而年輕的劍客依舊白衣如雪，沒有沾染絲毫的塵埃。

在這樣的黃昏，在這樣荒野，年輕的劍客彷彿已經被寂寥和孤獨所籠罩。

他的劍是冷的，他的人如劍一般也是冷的。高處不勝寒，誰又能懂的一個絕世劍客的寂寞。

又或者誰才能溫暖這個孤冷劍客無情的心？

翻身上馬，西門吹雪一抖韁繩折身進入了樹林。穿過眼前這片樹林，就可以到最近的官道上。

只是西門吹雪騎著馬走了一盞茶的功夫，沒有看到官道卻看到了整片的桃花林。西門吹雪有片刻的愣然，因為他是原路返回的，來的時候，卻沒有見過這篇桃花林。

桃花林的桃花正在盛開，美不勝收。李太白亦有詩云：桃花流水窅然去，別有天地非人間。

晚風吹拂面頰，置身如此美景著實讓人心醉。

桃林之中傳來優美的琴聲，那琴聲似乎也在讚譽如此美景，卻又帶著幾分說不出的大氣洒脫。讓人覺得彈琴之人定然也是一位心胸開闊的風流名士。

西門吹雪是個劍客，卻也懂樂理。甚至習劍之餘，為了舒緩心情，他也會彈彈琴。

勒住韁繩，西門吹雪放緩了速度，臉上有了幾分意趣。因為他在那琴聲中竟然感覺到了隱藏其中的冷冽劍意。

這個彈奏的人定然是一個會用劍的人，且還是個劍道高手。江湖上用劍的高手不在少數，可從這琴聲中，西門吹雪確定這個人並非他所知道的任何一個劍道高手。

如今江湖上有名的劍客老一輩如有天下第一劍之名的薛家莊薛衣人，武當名宿木道人，行蹤行蹤杳渺的華山劍宗風清揚；年輕一輩當屬白雲城主葉孤城和西門吹雪自己。

但是無論是薛衣人、木道人、風清揚還是葉孤城，據西門吹雪所知，他們都沒有如此高絕的琴技。

西門吹雪一抖韁繩，向琴聲傳來的方向而去，並沒有發現身後的樹林竟然逐漸消失，呈現出了另一幅景象。

桃花樹下，高冠廣袖白色加薄荷綠裙的女子正坐在樹下彈琴。粉色的桃花花瓣從她的頭頂落下，因為微風在空中飄浮著掉在她的頭頂和衣服上，美得彷彿是一幅畫。

西門吹雪摸了摸胸口，他覺察到自己的心跳加快了。

西門吹雪七歲學劍，習劍七年有所成，生平未逢敵手。

二十歲的西門吹雪一直以為他的世界只有劍，現在是，未來也是。

可是當目光落在那桃花樹下的女子身上，西門吹雪感覺到他冰冷的血液也彷彿沸騰了。

在過去的歲月里，西門吹雪眼中唯有他的烏鞘劍，何曾注意過女子的容貌？在這之前，西門吹雪也從未想過有一天會遇到這樣一個女子，美麗的好似不是凡間女子。

因著眼前的這個女子，西門吹雪覺得他的生命似乎不應該僅僅為劍而生。

突然桃花林的另外一頭冒出了五六個袒胸露背的大和尚，這些大和尚看到那彈琴的女子，眼睛都亮了起來。

綠衣女子也覺察到了有人到來，下一瞬西門吹雪驚詫的瞳孔微縮。

只見那綠衣女子輕輕撥動琴弦，凌冽的劍氣已經刺向圍過來的和尚。就連那翻飛的桃花也似乎在一瞬間變成了殺人的利器。

音攻之術，西門吹雪聽說過，卻是第一次見到，更不要說是以琴發出劍氣。西門吹雪雖然也能以劍氣隔空傷人，但是以琴音發出劍氣，卻沒有見過，亦沒有想過。

那六個大和尚，有三四個還沒靠近便已經倒下去，餘下兩三人眼看就到了她面前。卻見綠衣女子不慌不忙，手下的琴一翻，反手已經從琴下抽出一把長劍，凌空而起，長劍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度。

待綠衣女子在丈外落下，三個花和尚的脖子便飛射出三道血箭，高壯的身體轟然倒地。

就在綠衣女子凌空而起的一剎那，西門吹雪驚詫的發現她的裙擺很長，卻是開叉露出了修長白皙的大腿，反而小腿被長靴包裹著。

甩去劍上的血珠，綠衣女子已經將琴中劍背在背上，目光掠過西門吹雪，抱手施了一禮，便要離開。

「敢問姑娘高姓大名？」生平第一次，西門吹雪的嘴巴比他的大腦快了一步。

「長歌門謫仙門下楊簌歌！我觀公子並不像是十二門派之人。」楊簌歌打量了西門吹雪一眼，微笑道，「莫非是海外來客？」

「在下塞北萬梅山莊西門吹雪！」西門吹雪遲疑了一下，「請問何為十二門派？」

楊簌歌臉上閃過幾分詫異之色：「塞北之地，倒是不曾到過，亦未曾聽聞萬梅山莊，西門公子倒是像初來我大唐？」

只是就算西門吹雪乃是塞北人士，第一次到此地，一路入中原也該遇到過十二門派弟子，不至於如此無知啊？

楊簌歌心中想著，臉上笑意不減：「此間乃是魚木寨地界，魚木寨的嘍啰武功雖然不高，但是一擁而上，也是很麻煩的。」

初來我大唐？大唐，那不是已經滅亡四五百年的朝代嗎？

西門吹雪：好像聽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西門吹雪：「……楊姑娘剛才說我不是十二門派的，是何意？」

「大唐十二大門派，唯有我千島長歌門、西湖藏劍山莊、揚州七秀坊以及華山純陽派用劍。但是這四門用劍也有所不同，我長歌門所用乃是琴中劍，藏劍弟子用輕重雙劍，七秀坊雙劍劍舞。純陽雖然用單劍，可是我觀西門公子也不像純陽弟子。」

西門吹雪：總覺得哪裡不太對！

「我確實不是這四大門派弟子。」西門吹雪目光灼灼地望著楊簌歌，「不過，我觀姑娘劍法高絕，可否一戰？」

楊簌歌挑了挑眉：「西門公子是不是誤會了什麼？簌歌的劍法在長歌門並不算佼佼者，更不要說前面所說的四大派劍術高絕的弟子不知凡幾。當不起西門公子所言！」

西門吹雪心中湧起一股子熱意，雖然已經意識到哪裡不對勁。但是，這裡若是真如楊簌歌所言，誤入此處似乎也很不錯。

「西門公子若是想找人切磋，此處並非什麼好地方。不過你可以去長安、洛陽、太原、成都和揚州這些主城試試，主城都有擂台，城外也時常有各派弟子比武較技，我想西門公子會有興趣的。」楊簌歌建議道。

西門吹雪越發覺得不對勁了，在大明最為繁華的城市自然是京城，其次揚州、金陵、杭州等地。而太原、長安、洛陽自安史之亂後邊開始衰落，及至唐滅，長安洛陽已經不復輝煌了。

「請問楊姑娘，如今皇帝是誰，年號為何？」

「你這人倒是有趣！」楊簌歌笑道，「當今皇帝乃是睿宗皇帝第三子，今日是天寶九年四月初九。」

西門吹雪：「……天寶九年，唐玄宗李隆基年號？」

楊簌歌一驚，李隆基固然是皇帝名諱。但是這個「唐玄宗」應該是廟號之類。可是皇帝尚且在位拿來廟號？西門吹雪所言完全是下意識說出口，並不像胡編亂造。

「西門公子若是不識得此處，不如與我一起走吧！瞿塘峽匪寨林立，若是不識路，誤入的話，終歸是麻煩。」楊簌歌心中有所懷疑，故而道。

「那就有勞楊姑娘了！」西門吹雪點頭道。

他誤入此地，對這裡的人和事一無所知。若是能有人為嚮導，那是再好不過了！

當然，最重要的是，他對楊簌歌非常有興趣！

楊簌歌背著琴，西門吹雪牽著馬緊隨其後。走出桃花林，卻是一條下山的小道。

「山下有個江流集是瞿塘峽少數比較安全的地方，我們可以在那裡休息一晚。」楊簌歌解釋道。

「多謝！」

「瞿塘峽除了匪寨林立，也經常會有惡人谷和浩氣盟的人爭鬥。西門公子若是初到此處，最好不要隨便參與進去。」

「好！」西門吹雪唇角微揚，顯示了他的好心情。

西門吹雪答的乾脆，倒是讓楊簌歌有些意外。她原以為西門吹雪一見面就要切磋，是個戰鬥狂人，不是浩氣就是惡人的。如今看這樣子到真像是初到中原，只是想要找個高手切磋一下，見識一下中原武功的模樣。

本因西門吹雪來歷神秘，楊簌歌才想要與之同行，探知其來歷。但見其行事乾脆、性格磊落，倒是真心起了結交的心思。

晚霞紅似火，晚風吹拂，瞿塘峽蜿蜒曲折的小道上。年輕的白衣劍客與美麗的綠衣少女相伴而行，宛若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