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chapter 45

【放棄了他】

聶家。

聶魄剛回來沒多久，這些天家裡正因為他熱鬧著，無論他父母還是弟弟都很為他高興，可是聶魄自己卻不怎麼開心得起來。

畢竟他的好哥們，間接因為自己失戀了。

他也曾想過去找段蝶看看能不能挽回什麼，可是一方面他怕裴柘嫌他多管閑事；另一方面，他家的生意和段家毫無交集，他想去見段蝶，似乎也沒什麼好的理由。

聶魄就這麼在家中躊躇了幾天，這天中午家裡正要開飯，忽然有傭人上來說：「大少爺，有一位姓段的小姐在外面，她說想見您。」

聶魄一怔，放下筷子就站起身，「你帶我去。」

走出幾步后又回頭對父母弟弟說；「我出去一下，你們吃飯不用管我。」

他隨著傭人穿過花園，來到門口，果然看見那天在餐廳里見到的姑娘，正站在一輛黑色轎車旁等待著。

那輛轎車裡還坐著一個冷峻的男人，聶魄並沒見過，但那陌生男人臉上卻帶著對他頗為明顯的敵意。聶魄不禁蹙了蹙眉，這才朝段蝶走過去，「段小姐，您好。」

說完這話他不禁呆了呆，因為才幾天的功夫，段蝶整個人瘦得幾乎脫了一層皮，濃重的黑眼圈在蒼白的臉頰上襯得更加顯眼，他忍不住開口問：「你身體還好嗎？我看你的臉色——」

段蝶搖了搖頭，面無表情地看著他說：「謝謝你的關心。我今天來，只是想還你一樣東西。」

接著，她把手裡的黑色小皮箱舉到他面前，「當年，你不僅幫我付了醫療費用，還在醫院給我留了一大筆錢，彌補我被搶劫的損失，聶先生，我真的非常、非常感謝您。這些是當年那些錢的總和，我現在全都還給你。」

聶魄苦笑一聲，「你應該明白，我當初救你不是為了——」

「我知道，你不是為了錢，更何況你也不缺這點錢。」段蝶說，「但我必須把這些錢還給你，否則我心底會一輩子惦記這件事，一輩子被它困著，一輩子……沒有辦法像個正常姑娘一樣去生活，去愛。」

裴柘前兩天跟聶魄分析過段蝶的性格和心理，因此她現在這麼說，他立刻就明白了她是什麼意思，「所以……你是打算放棄心目中的那個英雄了，是嗎？」

段蝶點點頭，失落的神情中還夾雜著不甘和絕望，「不放棄又能怎麼樣呢，我一直以為這樣做就能得到幸福，但最後也只得到一個謊言而已。或許是我從前太執著了，現在，我只想忘記過去一切開始新的生活。但不管怎麼說，當時還是謝謝你挺身而出，聶先生。」

聶魄嘆一口氣，接過她手中的皮箱，「好，那這錢我就收回來了。」

段蝶似乎想努力對他微笑一下，可是最後也只是嘴角微微動了動，她甚至脆弱到都無法露出笑容了。她對聶魄輕輕點頭告別，然後轉身上了黑色轎車。

聶魄忍不住攔住她，「等一等，段小姐，我可以再跟你說幾句話嗎？幾句就好。」

駕駛座上的冷峻男人皺了皺眉，但是並沒有做聲。

段蝶漠然地看著他，「如果是和裴柘有關的話，那麼你可以不用再說了。這幾天，我已經拉黑了所有跟他求情的人。」

聶魄急促道：「可是拋開三年前的那件事，你仔細想想，難道你就真的不再愛裴柘了嗎？愛情是在日常生活中一點一滴積累的，就算他騙你，傷害到了你們的感情，但肯定還有剩下的——」

「剩下又怎麼樣？」段蝶轉頭看向前方，表情獃滯，「對我來說那些已經不重要了。聶先生，再見。」

冷峻男人立刻將車駛了出去，聶魄無奈又低落地站在路口，心中疑惑剛剛最後那一刻，他究竟有沒有在段蝶的臉上看見一絲絲傷悲。

他拎著皮箱回到家，發現皮箱的邊沿光滑而平整，想必段蝶以前應該經常抱著這個皮箱，滿臉憧憬去找尋那個英雄。

可是她卻只找到了一個謊言。

聶魄不禁搖了搖頭，儘管不願意承認，但他心裡清楚，對段蝶來說，和裴柘的感情真的已被她徹底放棄了。

一小時后，機場。

沙珩故幫忙檢查了段蝶隨身攜帶的行李，確認她沒有忘記什麼之後，關切地問：「你的臉色真的很差，登機還要幾十分鐘，我去買點吃的給你好嗎？」

段蝶搖搖頭，語氣像以前那般客氣，但好像沒了厭惡，她說：「不用，我真的不餓，你買了我也吃不下。你給自己買吧。」

沙珩故立刻搖頭，「我也不餓。」他試圖讓段蝶高興一點，溫柔說：「你爸爸媽媽一會兒就來了。」

「恩……」段蝶點點頭，茫然地盯著光滑的地面看了片刻，忽然抬頭將視線投向沙珩故。

那黑漆漆的眼睛不禁讓他心臟亂跳，卻又有些心疼，她好憔悴。

「沙珩故，你是真的喜歡我嗎？」段蝶問。

他幾乎下意識就要用力點頭，卻又怕這個動作顯得太幼稚太不真誠，不禁用手抵住眉心，斟酌著說：「我……我當然，從第一次見面起，我就很喜歡你。」

段蝶的表情像個懵懂的學生，「那你可以告訴我，喜歡到底是什麼嗎？因為我突然發現，我好像真的不懂它的含義。」

沙珩故有些發怔，這讓他如何去解釋呢？她幾乎問了自己這世界上最難也最簡單的問題。他認真地想了想，才說：「它包含的意義，非常多非常廣。但我想我對你的喜歡就是，我願意一輩子和你相守，給你買你愛吃的東西，做一些能讓你開心的事，盡全力不讓你受委屈受苦。」

段蝶茫然地點頭，又問：「那……你對我這麼好，沒有什麼前提條件嗎？」

「你是指什麼？」

段蝶說：「比方說，你是看中了我的家世，才願意喜歡我；或者說，你是看中了我的長相？」

「當然不是！」沙珩故很是激動，他感覺自己似乎和段蝶進了一步，她以前絕不會問自己這樣的問題，「我喜歡你是沒有前提條件的！和你的家世長相無關！我知道你可能不信，可是我第一次跟你聊天的時候，我並不知道你是段家的女兒，但我已經無法自拔了。後來我去涼亭里找你，是想婉拒你父母的好意，可是上天卻給了我最大的驚喜。

段蝶露出一個細小的微笑，神情中有些自責，「是最大的折磨才對吧？我……我一直對你態度很差，還很任性，總是不給你留面子，對不起。」

沙珩故忍不住上前一步，想捏捏她的手又不敢，「你不用說對不起，我從來沒因此怪過你，就算你以後一輩子都這麼對我，我也依舊喜歡你。」

段蝶眼中有些淚光，聲音卻很低落，「我覺得好佩服你，我……我覺得自己很……很不堪……」

相比起沙珩故毫無條件的愛，她又是如何呢？找尋著心目中那個目標，只要不是就決絕離開，想必這樣，傷害到了很多人吧。可是那時她卻完全沒考慮過這些，只顧著尋找自己所謂的幸福。

沙珩故手忙腳亂地拿出紙巾，遞到她面前，「你……你別哭，你哭了我的心情會很難受。」

段蝶接過紙巾捂住臉，過了片刻后抬起頭重新看向他，「我想試著學一學。」

「……學什麼？」他沒聽懂。

段蝶做了個深呼吸，說：「我想試著，學習怎麼不帶條件去愛一個人。沙珩故，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沙珩故再也忍不住用力點頭，激動地將段蝶擁入懷中，卻又不敢抱得太緊，「當然、當然！我……我會努力的，一定會讓你覺得幸福。」

段蝶搖搖頭，喃喃道：「不，是我該努力才行。」

他胸口的心跳帶著熱度傳過來，很溫暖，卻也很陌生，不是段蝶過去總聽到的那一個。她感覺到有些不適應，但還是抬手抱住了沙珩故的後背，然後讓自己閉上了眼。

兩人這麼靜靜相擁了片刻，旁邊忽然傳來段蝶母親的聲音，「小蝶！」

她趕忙放開沙珩故，用盡全力對母親露出燦爛的笑容，「媽媽。」

段母幾乎是欣喜地奔過來，看了看她又看了看沙珩故，溫柔地抓著兩人的手臂說：「你們這樣，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段蝶挺起胸膛，像全世界最乖的孩子，嗓音清亮而活潑，「恩，爸爸媽媽，你們什麼都不用擔心，我都想通了。」

「那就好。」相比於段母，段蝶的父親顯得更內斂一些，他點點頭，「小沙各方面都很好，對你更好，這次去了M國，你們兩個好好學習公司事務，更要好好培養感情。」

「我會的。」段蝶用力點頭，好像不這麼做就沒人相信她的話似的。

她這般積極回應，沙珩故本應感到高興的，可是想到前一刻段蝶還那麼失魂落魄，他頓時覺得很心疼。

「好了，不多說了，我們走吧。」段父說著，就領著其他人朝前走去。

段蝶親昵地挽著母親的手，把腦袋靠在她肩膀上，彷彿母親的貼心小棉襖，兩個人有說有笑，看上去好像真的是和樂融融。

可是只有沙珩故注意到，自始至終，她的眼底都蘊含著深深的悲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