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兩難的逃逸EP03

硫塞山、磁場、火焰叢林……已知信息少得可憐，縱然厄瑪從小便學習關於赫基星球的一切，面對「如何開啟空間逆轉」這種艱難的問題仍舊毫無頭緒。

祭司殿達成一致，同意厄瑪把孩子生下來。對於他所說的「麥考大帝」，有一半的祭司認為只是一個虛構的借口，但另一半的祭司認為即使是他編造的借口，也不能掉以輕心，萬一一百二十個標準日之後艦隊真的來了，那時候再想辦法一切都晚了。

至於究竟要不要公開這個孩子的王子身份，抑或徹底保密，十二祭司至今仍在爭論。

無論如何，厄瑪暫時不用擔心有人會加害他的孩子，也不用擔心因此失去自由，塞提亞的忠誠還是有保障的，只要不涉及傳統、血脈之類原則性的問題，在他領導下的祭司殿完全站在主君這一邊。

厄瑪在出走十天以後回到了星寰，正式發布文書，將一應戰後建設事務都委託給了納什，由祭司殿全權督辦。他自己則一頭扎進了鳩塔，在浩如煙海的典籍中尋找關於空間逆轉的信息。

如塞提亞所說，七百年前與那名祭司有關的一切資料都被抹去了，關於實驗的記載不復存在，連祭司本人的檔案都被封存。厄瑪花了近三十多個標準日的時間，才從其他事件的記載中找出了一些似是而非的側面描寫，並通過一份祭司殿的賬本確定了一些可能用於實驗的材料。

繁重的資料搜集工作並沒有讓他感到疲勞，營救格里佛的強烈的信念支撐著他，讓他比任何時候都堅強，都清醒。也許是臨近分娩的緣故，他的胃口開始變得出奇地好，飯量比正常的時候翻了兩倍不止，而且尤其喜歡甜膩的點心，那些讓廚師都甜到牙疼的糖果他可以一直不停嘴地吃下去。

「這麼吃下去你會成為一個大胖子的。」機甲忍不住一再提醒他。為了保證僅剩的主人不出意外，它現在隨時隨地都貼在厄瑪胸口，隨著意識共鳴的加深，它越來越了解這個複雜的，難以用簡單的「好」或「壞」來形容的主人，它甚至覺得無法苛求他曾經犯下的錯誤——畢竟他才二十四歲，比格里佛小了快三分之二，格里佛在這個年紀的時候還完全是個傻逼呢。

誠然，他對周惟的傷害是毋庸置疑的，但對格里佛，至少有一半原因出自於格里佛自己的刻意隱瞞。

厄瑪對自己的身材已經徹底放棄治療，他現在完全顧不上考慮美觀或者戰鬥力之類的問題，他肚子里的孩子就像一個無底洞，無論他吃多少東西下去，不過兩個鐘頭又會餓得百爪撓心。而且他必須保持旺盛的體力和腦力來研究空間逆轉的方法，這艱巨的工作可不是餓著肚子能夠完成的。

「除了腰圍我其他的圍度都在收縮。」厄瑪鬱卒不已地回答機甲，「我的肌肉正在消失，胸圍比以前小了三公分，大腿圍也縮水了……你不應該擔心我會不會發胖，而是應該擔心我會不會變成一個軟趴趴的男人。」

「可是你這個年紀就是應該稍微軟趴趴一點的啊。」機甲雖然是個顏控，但對厄瑪的要求和對格里佛的要求是完全不一樣的，「說實話你先天的氣質完全不適合走硬漢路線，非把自己鍛煉成一個強攻完全是逆天而行，暴殄天物啊少年！」

「強攻是什麼？」厄瑪至今對它偶爾冒出來的新鮮辭彙了解無能，「是指很強的男人嗎？我是主君啊，主君不應該很強大嗎？」

「……算了，你喜歡就好。」機甲累覺不愛。

「我得休息了。」厄瑪將整理完的資料通過意識共鳴上傳給機甲，而後鑽進了睡袋——雖然他已經不用東躲西藏，但仍喜歡到冰谷來住著，他喜歡這兒留給他的回憶，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星寰太繁華了，侍衛、扈從、侍女……所有人都在小心翼翼地，充滿戒備地奉承他，讓他覺得無比尊榮，又無比孤獨。

對，星寰的孤獨才是真正的孤獨，與之相比一個人待在冰谷反而更踏實一些。

「睡吧，你最近的身體負荷越來越大了，也許是卵即將出世的原因——昨天狀態檢查的結果，它，或者說它們，成熟度已經九級了。」機甲現在覺得自己完全像個老媽子一樣，也許等璜大人來了以後可以請他給自己再安裝一個月嫂模塊，這樣下次伺候孕夫就更得心應手了。

話說應該還有下次吧？格里佛應該不會掛掉吧？厄瑪都這樣誠信懺悔和補救了，再說他一向運氣好得嚇死人不是嗎？

「整理運算的事就拜託你了，我明天再和你討……」厄瑪閉上眼睛，一句話還沒說完就睡著了。機甲將帳篷溫度稍微調高了一點，放了一支溫柔舒緩的搖籃曲，然後開始整理厄瑪上傳的資料，分析可能和能量波動、空間扭曲有關的信息。這是它拿手的工作，格里佛在數據分析方面特別菜，考試兩次都沒過，還是珀西替他考的。後來為了彌補他的短板，璜大人就特彆強化了它這一塊的功能。

萬萬沒想到考試掛科也是有好處的，關鍵時刻能救命啊！

經過數天計算分析，機甲終於將所有資料分析完畢，遞交給厄瑪一份可行性報告：「火焰叢林位於硫塞山以東，磁場異構化嚴重，這也是為什麼大多數懸浮山都聚集在硫塞山附近的原因——這裡的磁場似乎對扭曲的空間通道有吸引作用。」

「但是這些懸浮山能量太小了，只是幻影，根本無法形成可以影響實物的空間氣泡。」厄瑪通過意識共鳴和機甲討論著，「即使火焰叢林磁場再嚴重，也只能吸引幻影，無法激發氣泡。」

「那名祭司就是利用磁場激發了一些大型氣泡。」機甲說，「從祭司殿的進出庫賬本來看，他當時採買了很多高能礦石，這些礦石通過提煉可以製造加強磁場的反應堆，於是當磁場被呈幾何級數疊加，或者激發的話，通道就形成了。」

「就這麼簡單嗎？」厄瑪有些難以置信，「只要尋找一些高能礦石就能激發次元通道？」

「一點都不簡單。」機甲說，「事實上，那次他把整個赫基星球的高能礦石都消耗掉了，從那之後祭司殿包括國庫的賬簿上都再也沒有出現過這個東西。而且到底礦石要怎麼提煉，怎麼利用，都毫無記載，如果從頭開始研究，我們起碼需要十年時間來嘗試各種條件。」

十年……厄瑪一陣絕望，機甲儲存的數據表明，蝠魟龍在極端環境下不吃不喝可以生存四五個月，而格里佛被關在次空間已經快三個月了，根本沒有多少時間可等。而且就護衛艦隊發回的消息，麥考大帝的艦隊將比預計時間更早到達，三十個標準日內即有可能登陸赫基星球，他要怎麼面對這個傳說中英明慈和的老人？

「他一點都不老。」機甲糾正道，「而且我們也不是沒有辦法可想，雖然高能礦短期內找不到，但能量這個東西從本質上講是一樣的，只要弄清楚高能礦能量產生的方式和性質，我的能量源就可以模擬它。」

這種黑科技遠遠超出了厄瑪的理解範疇，但有一點他是弄懂了——機甲可以代替高能礦石。

「我馬上去召集能量學方面的科學家，讓他們提供有關能量礦的數據給你！」

生死關頭人的潛能往往會被無限激發，祭司殿很快便集合了十幾名頂尖物理學家。機甲利用他們提供的資料，用自己逆天的數據模擬模塊，迅速制定出了第一次試驗的計劃。

試驗進行當天，離格里佛被關在次空間已經整整九十二個標準日。厄瑪駕駛機甲飛入火焰叢林，祭司殿本來要讓人跟著他，但火焰叢林的磁場太強，任何機動車輛都無法進入，步行又很容易迷路，最後只派了十幾頭雷澤龍在天上為他護航，萬一有意外發生好隨時救他出來。

夜晚是磁場相對比較穩定的時刻，因此他們選了晚上來做第一次嘗試。機甲穿梭在濃密的樹林里，雖然導航系統多少受到一些影響，但還是在預定時間到達了叢林腹地，這裡的磁場最為強烈，樹木也相對稀疏，正適合展開實驗。

「我要開始了。」機甲調整了一下能量源配比，加固了對駕駛艙的保護，對厄瑪說。

厄瑪有些緊張，雖然長久以來他一直在期待這一天，但一想到可能真的要面對格里佛了，還是忍不住害怕——格里佛會怎麼看他？會怎麼對他？會因為他悔過就原諒他嗎？會繼續愛他嗎？

不，不要奢求那麼多，只要格里佛還活著，就夠了。

「開始吧。」厄瑪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對機甲道。

空氣中發出一聲輕微的震顫，高高的樹冠上樹葉有規律地抖動著，漸漸發出波濤般的嘯聲，一個白色光點出現在機甲腳下，而後逐漸擴大，像圓環一樣向四周盪開，所過之處十人合圍的樹木也禁不住微微顫抖。

又是一個光圈盪開，比第一個更加明亮，更加持久，緊接著，越來越多的光圈層層擴開，彷彿漣漪一般，掠過茂密的叢林。樹葉的嘯聲越來越大，樹榦的抖動越來越猛烈，漸漸地，靠近機甲的樹木開始變紅，從根部開始，逐漸連樹冠也變成了赤紅色。

更大更密集的光暈從機甲的主能量源激發出來，變紅的樹木越來越多，漸漸擴散到方圓數十公里。而最靠近機甲的那幾百棵樹木，紅得幾乎發紫，樹根處甚至已經完全變成了黑色！

空氣中醞釀著無聲的變化，似乎每一個分子都被機甲釋放的能量影響，發出數百倍於平時的震動，隨著能量波越來越密集，這裡的磁場也越來越強，飛翔在樹林上方的雷澤龍被驚動，發出此起彼伏的唳鳴。與此同時，硫塞山南麓靠東的天空中，懸浮山越來越多，越來越大，巨大的空間氣泡正在艱難地融合、成型，映射出風雪肆掠的二分之一火山。

「那是什麼？」厄瑪通過機甲的外部視野看到了硫塞山上漂浮的巨大的氣泡，那氣泡如同魔法水晶球，裡面浮現著漆黑的火山，火山頂上籠罩著一圈灰黑色的雨雲，雲中電閃雷鳴，偶爾有狂風吹散一角，依稀可以看見一個亮藍色的身影——另一台超時空機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