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復活
男人在鳳凰真火的刺激下,立馬縮回了手,全身迅速痙攣,化作一道黑煙想要卷著衣服逃竄而去。郁煌一扇翅膀強風將衣服卷飛到空中,在半空中隨著星星點點的火花打了個旋之後飄落在地。
黑煙還不放棄,又想再折返回來,可鳳凰真火本就是他們這些邪祟天生的剋星,這是無法逆轉的事實,在又一次被郁煌的鳳凰真火燒灼得差點灰飛煙滅的時候終於落荒而去。
郁煌的身子急速縮小,鳳凰的殘影在空中一晃而過,隨即便徹底消失,又變回山雞的郁煌跳到關宗身上,仰頭看向關宗,著急地大叫道:「關宗!關宗!」
關宗高大的身材像是座坍圮的城牆,頹靡地倒在那裡,頭歪斜到一側,脖子上的血液已經流空,傷口處卻不似一般人那樣血肉模糊而是給人一種彷彿血肉無法相融的感覺。打個比方,就好比是一個礦泉水瓶,在瓶頸處切開一個口子,將瓶內的水全部倒空,關宗的身體跟血就是礦泉水瓶跟裡面的水。
郁煌伸手去撫摸了下關宗的傷口,上面的觸感極像是肉的感覺,可到底還是跟真實的**差了一點彈性,他愣愣地搖了搖關宗,道:「關、關宗——你醒醒呀,我再也不亂說話惹你生氣了,你別死好不好,關宗,關宗——」
身體沒有回應,郁煌忙回頭向天法大帝求救:「天法大帝,關宗怎麼了?你知道他怎麼了嗎?我求求你救救他,救救他好不好——」
天法大帝站了起來,受傷太重讓他一直挺直的脊背略微彎曲了一點,他走到關宗身邊看了看,道:「我算不出他的天命,所有的一切都是一片模糊。」
「勿管。」一個聲音憑空響起,抄著手的藺如走進屋內,一頭長發垂落下來,溫婉如玉。他看了一眼關宗,又看了一眼被掉落在地上的那件黑色唐裝,一抬手,五指指甲暴長,將那件唐裝吸到了手心。
銀龍不再綉於背後,反而是躲藏在內襯裡面,藺如將唐裝隨性折了一下塞進口袋,隨後轉身就走。
「藺先生?」郁煌驚訝地看著藺如,他這是在做什麼?!他不管關宗了嗎?!
藺如頭也不回地道:「走。」
「可是……關宗的身體還在這裡。」
「廢之。」藺如腳步飛快,說完這句話的時候人影已經不見了。
天法大帝看著藺如的背影,若有所思。
郁煌看了看躺在地上已無生命氣息的關宗,又望了望藺如離去的方向,最後一咬牙,要去追藺如。
「等等——咳。」天法大帝咳嗽了幾聲,道,「你現在回山林里還來得及,長生丹一事我會想辦法幫你遮掩,你——」
「我不想回去了。」郁煌垂著頭不去看天法大帝,他知道天法大帝是為了他好,但是,他現在很擔心關宗,不能就這麼放下關宗回去大山林里。
天法大帝深深地看著郁煌,他道:「你當真做好決定了?」
「是。」郁煌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理會天法大帝,追著藺如而去。
藺如跑得飛快,郁煌鬱悶得要死。魃行走如飛,跑起來更是沒個蹤影,他實在是追不上,還好自己吞了長生丹,一路還能尋到藺如的氣息,不然這天大地大的,要去哪兒找藺如啊?!!
等等——他怎麼這麼快就把長生丹給吸收了?這個問題被他一時給忽略了,現在忽然想起來,真是一個大型未解之謎。腦子轉了轉,郁煌有點轉不過來,乾脆先把這個問題擱置后談,先追上藺如再說!
藺如一路回了A市,直接卷著風到了他在三街的店鋪。
A市正下著漫天大雪,積雪堆得很厚,枝椏被沉沉地壓了下來。
小尋守在門口,兩手攏在袖子里,一張白凈的小臉被風雪打得十分紅潤。小尋見到郁煌的身影,忙招手叫道:「山雞先生。」
忽略這個稱呼,郁煌問道:「藺先生回來了嗎?」
「先生剛回來,他吩咐我如果您來了就帶您先進去坐坐,喝杯茶。」
「好。」郁煌點頭,跟在小尋身後進了鐘錶店。
鐘錶店裡沒開暖氣,地方又偏僻陰森,冷得跟冰窖一樣,走過前面鋪面的時候,郁煌注意到,店內的鐘錶似乎又多了幾個。
後院的臘梅花跟茶花都開了,娉娉婷婷的擠作一團,隔著一閃雕花院門,戲曲的聲音傳了出來,女旦聲音悠長,婉轉如鶯啼。
郁煌急得不行,守在雕花的院門外一直想往裡面看,小尋搬來一個藤椅,對郁煌道:「山雞先生請坐,請喝茶。」
郁煌點了點頭,坐在了藤椅上,裹著小尋遞給他的絨毛大衣一雙烏溜溜的眼睛一刻也不停地緊緊盯著房門。
「小尋,關宗他怎麼了?他會好嗎?」
「沒關係的。」小尋搖頭道,「先生經常給關先生換身體,您不用擔心,很快就好。」
「換身體?」郁煌一愣,瞪大了眼睛問道,「他的身體不是他的嗎?」
「關先生的身體早就不能用了。我認識關先生的時候,他的身體就是藺先生做的。再往前的事情,他們從來沒對小尋說過,小尋也就不知道了。茶涼了,我再給您添點茶水。」
「謝、謝謝……」
郁煌攥緊茶杯,在門口等了快整整一個下午,小尋還端了幾碟點心過來,郁煌卻沒什麼胃口吃。他現在擔心關宗擔心得魂都快飛了,要不是怕打攪藺如,他真想直接就衝進去,看看關宗的情況!
屋內的戲曲換了一首又一首,又過了一個小時,戲曲才停了,郁煌立馬站了起來,衝到門口,小尋看著被他撞翻的茶杯,無奈地搖了搖頭,卷了袖子上前去幫郁煌收拾好。
房門沒開,屋內傳來了藺如的聲音:「雞進。」
郁煌:「……」他反應了一下,知道藺如在叫自己,立馬推門而入。
一開門,一股子清香的氣息撲面而來,藺如在擺弄著一個膠人,五官逐漸做出了關宗的樣子,
那隻銀龍被他從衣服上取下來拴在柱子上,整條龍被藺如折磨得跟條尼龍繩一樣亂七八糟地纏在一塊兒,伸展開來估計得有個五六米長。
藺如正在捏眼睛,他手指十分修長,食指拇指輕輕一捻便做好了一個渾圓的眼球,藺如瞥了一眼郁煌,道:「磁帶反。」
郁煌琢磨了一下,問道:「是磁帶放反了?」
藺如搖了搖頭,道:「反面。」
「……哦。」郁煌懵逼地打開錄音機把磁帶從A面換到了B面,按開播放,鏗鏘起伏的京劇聲又開始播放。
藺如沒趕郁煌回去,郁煌也就待在屋內看他製作關宗的身體。
那一盆不知道是什麼材料,看起來粘性極好,可塑性也極強,關宗的身體已經做好了大半,赤.裸著站在那裡。藺如正在做局部細節,眼珠子捏完后,藺如看了看關宗立體的五官,又往他雙腿間看了看,問郁煌:「可要?」
郁煌:「………………」
郁煌嘴角抽了抽,道:「他這個還有用嗎?」
「有。」藺如曖昧地笑了笑,他從盆里又捏出一個圓柱模型,兩隻白手捏來捏去,逐漸捏出來一個男.根的模樣。
郁煌:「……」
郁煌眼睜睜地看著藺如把那極像是性.玩具的東西黏在了關宗胯.下,一臉無語。
沒過多久,整個模型都捏好了。
五官跟之前幾乎是一個模子刻出來的,就連身高都絲毫不差,藺如仔細看了看,又調了調局部的細節,最後拍了拍手。
他懶洋洋地沖郁煌招了招手:「龍來。」
郁煌聽話地把銀龍從柱子上解下來,藺如纏上去的時候綁得太隨性,還打了死結,那龍被郁煌解下來的時候簡直是痛不欲生。
藺如沖郁煌伸了伸手,郁煌忙把龍頭交到藺如手中,交接的時候銀龍還想掙扎卻被藺如一下子捏住脖子用力一掐,頓時兩眼一翻,暈了過去。
藺如拿出一個水桶,裡面不知道塗上了一層什麼塗料,光可鑒人,藺如將龍頭按在水桶桶底,在銀龍腹部一敲,頓時一口口鮮血被銀龍吐了出來。
那些血全都是青黑色的,不像是人類新鮮的血液,帶著一股子陳舊的腐爛味道,隨著銀龍越吐越多,味道越來越重,郁煌被熏得眉頭皺緊,藺如卻早就習慣了這個味道,他白了一眼郁煌,道:「常。」
藺如點點頭,道:「以後我會習慣的。」
藺如滿意地點了點頭,拿銀龍的腦袋在桶邊緣上磕了磕,見他吐出最後一滴血來時,細長的俊眉微擰,道:「又少?」
這是郁煌第一次聽見藺如說話帶語調的,驚訝的同時更是關心他說的內容。
關宗的血又少了。
如果有一天,關宗的血全都沒了,他是不是就會死了?
想到這個可能,郁煌心臟一緊,翻天覆地的恐懼感向他襲來,比他知道自己又要迎接一次涅槃更要慌張而驚悸。
藺如做完這一切后,盤腿在地上打坐,郁煌這才發現,捏好的那具模型下居然有一個陣法。藺如口中念念有詞,一連串複雜的咒文過後,水桶里的血自動灌入了那具捏造出來的身體內,血液的顏色逐漸變得鮮紅,富有活力地在身體里遊盪,逐漸分佈滿了整個模型。
關宗逐漸睜開了眼睛,像是個新生兒一樣,他第一眼就看見了郁煌,下意識地沖郁煌伸了伸手,郁煌連忙抓住他的手,兩人十指交扣,關宗嘴巴噏動了片刻,啞著嗓子輕聲道:「郁煌?」
郁煌忍不住了,眼淚洶湧而來,嚎啕大哭道:「關宗——你回來了,關宗,關宗,關宗,嗚嗚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