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器魂
郁煌跟那個士兵大眼瞪小眼瞪了一會兒后,兩人都沒動彈。
士兵似乎是覺著郁煌沒看他,而是透過他在看自己身後的東西,好奇地保持了卡住的姿勢,按著刀身,往後扭了扭身子,就在這時,郁煌拉住關宗的胳膊,大叫道:「關宗!!你看那兒!!」
關宗抬頭看去,士兵的身子僵硬到半路,尷尬地扭過頭來:「你們在看我嗎?」
「那是不是有隻鬼?半邊身子在玻璃窗裡面,另一半在外面,長得特別奇怪,還穿得特別奇怪!我是不是看錯了?」
士兵:「……」
關宗:「……」
士兵把身子轉過來,嚴肅地道:「這位朋友你這樣說話就不太好了。」
郁煌:「……你是真的?」
士兵點點頭,道:「是啊,你來幫幫忙,先讓我出來再細談,這樣說話對你我都不好。」
郁煌想了想,說:「可是這樣會顯得我很奇怪啊,在博物館里擺出一個拔蘿蔔的姿勢。」
士兵擺擺手,指著自己的頭盔道:「不用不用,你不是有法力嗎,就在我頭髮上這麼一吸,我就能出來了。」
郁煌左右看了看,沒什麼人,就走到士兵面前,照著他說的將士兵順利地吸了出來。
士兵回來后活動了下筋骨,道:「好久沒出來活動活動,感覺身子骨都不好使了。」
郁煌道:「你是?」
「哦。」士兵做了個國際性的敬禮,道,「我是這把青銅武器的器靈。」
「器靈?」郁煌驚訝地看著士兵。
士兵咳了咳,一臉嚴肅地道:「需要我給你講解一下什麼是器靈嗎?」
「不用了,這個我知道。」郁煌忙擺手,上下打量了眼前這個士兵,看起來倒挺像是器靈的。
器靈這東西分為兩種,一種是武器靈力充盈到一定境界的時候自生器靈,又叫胎生器靈;還有一種是周邊某種靈體附著到武器上,利用武器的聚靈效果而修鍊,長久下來與武器相生相存,這叫附生器靈。
士兵道:「我是當年逐水一戰中的士兵,運氣好,魂魄被將軍的青銅刀吸納進去,修鍊了幾千年成了只器靈。這個博物館里有不少跟我一樣的器靈,反正準備出來活動活動筋骨,我帶你們四處轉轉?」
「這個倒不用了。」郁煌婉拒道,「我們進來看看就準備走。都說器靈之間可互通感情,你可不可以幫忙看看,這塊黑鐵有沒有器靈?」
士兵爽快地點了點頭,道:「當然可以啊,是哪個東西?」
郁煌把他領到黑鐵塊面前,指著裡面三塊切面不一的黑鐵,道:「這三塊。」
「這不是剛送進博物館的東西嘛?」士兵道,「我前幾天一直在看它,像是有器靈的樣子。不過它的器靈是殘損的而且像是受了什麼委屈壓抑顯得特別陰邪,我看不太准,你要是想看的話,可以把他拼好了找個靈媒師給你看看能不能喚出魂問問。」
「靈媒師?」郁煌一愣,問道,「現在這個年代還有靈媒師?」
「應該有吧?」士兵猜測道,「我聽一些新入館的兄弟們說起來過,有些人類靈媒師看東西還是挺準的,也有真功夫,你不如去找找看。」
「那他有說靈媒師的名字嗎?」
「有……」士兵摸著下巴努力回憶了好半天才說:「姓衛,叫衛十一。」
「衛十一……」郁煌複述了幾遍把這個名字記下了,對士兵道了謝,士兵叫住要離去的郁煌,道:「哎,你別著急啊,這個衛十一都是幾十年前的靈媒師了,說不定早就死了。」
郁煌一臉無語地說:「你就不能早說……」
士兵搔了搔後腦勺,道:「你也沒早問啊,除了這個我也就不知道什麼靈媒師了。」
「你可以幫忙把這三塊鐵器拿出來嗎?」一直沉默著的關宗忽然問道。
士兵一聽嚇了一跳,連忙搖頭:「我可不做監守自盜的事情!」
「你又不是監。」
「可我是一個兵。」
「你現在就只是一個器魂。」
「可我還是一個……」
「這個。」關宗把一張很小的符夾在指縫間在士兵面前晃了晃,士兵一愣,在看清符上的字后立馬笑著說,「咱們來計劃一下怎麼把這三塊鐵器拿出去。」
郁煌挑著眉頭說:「你不是一個兵嗎?」
士兵板著臉嚴肅地說:「我只是一個器魂。」
士兵拿了關宗的「工資」保證會聯合其他器魂一起把這三塊黑鐵盜走,這件事情交由他負責,讓關宗無須擔心。
兩人走出博物館,郁煌問道:「你給他的什麼?」
「器符。一般器靈不能離武器本身太遠,有器符就可以短暫性地離開武器去別的地方。很多器靈都想要。」
兩人一路往外走,博物館前堆積了厚厚一層雪,門口兩側的石獅子高挺,身上覆蓋了一層雪,旁邊一個小攤在賣板栗,老太太佝僂著老背坐在板凳上,老臉通紅地吆喝著「板栗——板栗——」
郁煌見狀,到攤位前問道:「老奶奶給我來兩斤吧。」
「好啊。」
郁煌正掏錢付賬,旁邊一個女人帶著小孩也買了一塊板栗,那小孩大冷天的拿著個風車傻乎乎地笑著,明明都七八歲了,卻像是個幾個月大的小嬰兒一樣,留著口水咧著嘴,風雪打在他嘴巴上,小男孩還伸出舌頭舔了舔血,臉上生了好幾個凍瘡被他撓得血肉模糊。
小男孩鼻尖聳了聳,喃喃道:「好香——媽媽,好香啊——」
「媽媽在買板栗,別鬧。」女人不耐煩地說。
小男孩腦袋轉了轉,像是骨頭都僵硬了一樣,他目光落在郁煌身上,忽然咧嘴笑得更歡,口水順著嘴角流下來,小男孩咯咯咯地笑道:「媽——真香,真香——」
「別鬧了。」女人輕輕踢了小男孩一腳,「乖乖的。」她沖郁煌跟關宗笑了笑,道,「不好意思,我孩子小兒痴獃,你們別介意。」
女人買了板栗之後就要走,小男孩卻忽然掙脫了女人的手猛地沖郁煌撲了過來,郁煌沒反應過來,被小男孩忽然抓住胳膊狠狠咬了一口。
「我的媽啊——」郁煌慘叫一聲,胳膊疼得簡直要背過氣去,小男孩瘋了似地死死咬住郁煌的胳膊不鬆開,牙齒與胳膊交接的地方滲出鮮紅的血。關宗上前一步要把小男孩敲暈,誰料到,小孩忽然兩眼一翻,渾身抽搐地倒在地上。
女人尖叫一聲,忙抱住小男孩,仔細看了看,又將小男孩丟在了地上。
郁煌抬著胳膊,疼得直咧嘴,小男孩的牙印清清楚楚地印在上面,牙槽的形狀都十分清楚,齒痕中汩汩地流著血。
關宗眉頭皺得死緊,要帶郁煌去看醫生,郁煌咧著嘴說:「不急,你先看看這小男孩。」
小男孩還在不停抽搐,口中吐出白沫,像是犯了癲癇一樣,女人被嚇得只敢站在一旁看著小男孩犯病,手中拎著的板栗灑了一地。
關宗問道:「要送去醫院嗎?」
女人表情一變,道:「不用了,不用了,醫院治不好的,去了也是浪費錢。」她見小男孩平息了一下就把他從地上抱起來,匆匆忙忙地往公交站趕,公交車正好開到站台,女人看都不看就上了公交車。
關宗望著他們的背影,目光十分深沉。
郁煌咬著牙道:「那小男孩是妖吧……」
關宗點了點頭,道:「應該是。」
「女人呢?」
「人類?」
「養著妖的人類?」郁煌愣愣地問道,「看那女人的樣子不像是會養妖的,她連碰都不敢碰那個小男孩。」
「不清楚。」關宗一臉冷漠,「不關我們什麼事情,先去醫院處理一下你的傷口。」
「好。」
去醫院醫生看了傷口都一臉慘不忍睹,皺著眉頭給郁煌擦藥,問道:「怎麼了這是?被咬成這樣,看牙印不像是動物,是人吧?」
「是啊。」郁煌苦逼地說,「碰見熊孩子了,被咬了。」
醫生嘆了口氣:「這熊孩子得多恨你啊。」
郁煌:「……」
兩人回到賓館,空調吹得一身的冷氣全給除了,關宗進屋后給沈濟之打了電話,詢問國內靈媒師的事情,沈濟之給了個名字,但是說對方脾氣古怪,又愛到處跑,電話號碼常年換,經常找不到人,有急事的話千萬不要指望她,除了她之外,國內就沒什麼靈媒師了。
因為器靈數量少,靈媒師是他們這類靠著鬼神妖怪謀生的人中最不好生存的一類,全世界的靈媒師都屈指可數。沈濟之給關宗介紹的這位靈媒師本職是攝影師,還頗有名氣,叫衛十七,正是士兵給他們介紹的那個衛十一的後代。
關宗麻煩沈濟之有那人的消息后就聯繫自己,趕在沈濟之又開始嘮叨之前把電話掛斷了。
晚上睡覺的時候,郁煌總是睡不著,被那小孩咬住的地方火辣辣的疼。他坐起來,打開床頭的小檯燈,抬起胳膊一看,傷口居然潰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