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六十二章
冰洞寒氣逼人,不宜久留。
紫胤真人未置一詞,僅是讓百里屠蘇起來,便帶著玄明道長的屍身率先走出了冰洞。
百里屠蘇站起身來,長長吐出一口氣,似是有些安心又有些迷茫。
辛四娘便踮起腳摸摸他的頭,像是誇獎一般,隨即拉過他的手向外走,笑眯眯道:「不用擔心這些啦,先出去吧。如果你師尊不答應也沒關係,大不了我和他打一架再把你搶回來。」
百里屠蘇無奈道:「你啊,又不是山大王,怎麼總想同人打一架?」
辛四娘便回道:「可我想搶你當壓寨相公呀。」
出了冰洞,視野一片開闊。
百里屠蘇環顧了四周,目光落到一處,忽然說道:「那是什麼?」
辛四娘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只見空地的中央有一毛色藍白相間的猛虎,弓伏著身子,滿是警惕,似乎正要攻擊著什麼。然而它的身上覆著厚厚的冰霜,將它永遠定格在那裡。
她走過去,屈指敲敲冰面,又在手指尖點燃了一小團火試探般靠近。
冰面依舊堅硬如鐵,沒有半點要融化的跡象。
辛四娘收了手,似乎想到了什麼,輕哼一聲,頗感興趣地笑了起來。
離開那片空地,路就變得狹窄了許多,僅容一人通過。
百里屠蘇走在前面,猶豫了一下,問道:「剛剛那是什麼東西?」
辛四娘揮手將岩壁上的油燈盡數點亮,慢悠悠道:「這應當是個藏寶洞。有些藏寶洞里會有守護寶物的神獸。」
百里屠蘇微微訝然,「神獸?」
辛四娘點頭,「說是神獸,其實也就是為了方便那般稱呼而已,大多就是沾了點仙氣。」
她頓了頓,繼續說道:「不過這個神獸還是有些能耐,推測看來,應當是個會吐寒氣的,能將闖入者活活凍死。玄明道長既然能夠出現在冰洞里,應該是他使了什麼詭計,反將了那神獸一軍。」
百里屠蘇聞言一怔,覺得這詞有些熟悉,「寒氣?那不是沈……」
話還未說完,這條路便走到了盡頭。
百里屠蘇迎著刺眼的日光走了出去,下意識環顧四周,又將目光眺向遠方,見到那個極具標誌性的臨風樓,他略有些吃驚道:「臨溪鎮?」
辛四娘也跟著走了出來,露出「果然如此」的表情,輕聲回他之前還未說完的話,「這裡就是陸小鳳與沈朱雀之前來過的那個藏寶洞。」
辛四娘本還疑惑沈朱雀將內丹渡給陸小鳳的事,怎麼就會被玄明道長知道。
想來他便是在此處親眼瞧見了,只是潛伏在暗處,沒有顯露身影。
只是這冰洞之中藏得是銅鏡么?
她瞧了瞧玄明道長,他的魂魄早已獻給了魔物。魔物一死,他的魂魄自然也跟著消散了。
辛四娘搖搖頭,自言自語道:「罷了,左右也不是什麼重要的事。」
紫胤真人御劍而立,將玄明道長的屍身也帶在上面,漫聲道:「我帶他回天墉城。」
辛四娘略一點頭,輕快道:「這次謝了。我還有事,要回趟江南花家。」
紫胤真人點頭,目光落到百里屠蘇身上,「與我一同回去。」
辛四娘微皺眉頭,「你……」
紫胤真人平淡道:「我有話要同屠蘇說。之後倘若他執意下山,我不會攔。」
辛四娘沉默地看了他一會,又轉過頭見百里屠蘇微微點頭,才鬆口,不情不願道:「那就去吧。記得送回來,別給我弄丟了。」
紫胤真人垂下眼帘,平淡無波的神情中不知在想些什麼。
過了片刻,他忽然開口道:「你……」
然而話還未說完,他皺起了眉頭,將投在辛四娘臉上的目光收回,搖頭道:「罷了。」
他轉頭向百里屠蘇說道:「走吧。」
辛四娘一頭霧水,不知道紫胤真人剛剛是想對著她說什麼,但見他二人已走,便也不再多想,一個轉瞬就來到了江南。
江南依舊車水馬龍,許多俠客聚集在一起,討論著明天並不會舉行的大會。
辛四娘這才想起宮中丟了玉佛,她應了雨化田這件事,怎麼也得讓他在皇上面前交個差。
她想了想,左右平日里族長呆在青丘也無事可干,又愛去魔界作死,就讓族長下次去作死的時候順手撬塊石頭來,重新雕一個好了。
她找了塊空地,放飛了傳話用的藍蝶,才心滿意足地奔著花家而去。
辛四娘與百里屠蘇僅是被鏡中世界關了半日。
她順著記憶中的路線到達花家時,才剛過了正午時分。
應是花如令吩咐過了什麼,見她來到花家,門童滿是驚訝,連忙引她入內。
剛剛走到大廳,就有一人朝她撲來,嗚咽著道:「姐,你回來了啊!」
辛四娘將辛七娘接住,見她身上的穿著,眉毛一挑,問道:「怎麼你的衣服弄得這般臟?是我被抓走還是你被抓走啊?你倒是比我狼狽許多。」
辛七娘抬起袖子抹了抹臉上的灰,抽抽搭搭道:「我,我和人打架了。」
辛四娘眨眨眼回憶了一下,問道:「陸小鳳真被砍了?」
「差點。」辛七娘撇著嘴道,「鴻門宴。那群人就是奔著搶玉佛的。」
她說完上上下下看了看辛四娘,一把抱住辛四娘直蹭,「剛回來就聽到你被個破銅鏡抓走的事情,可嚇死我了。」
辛四娘嫌棄地將她的頭推遠,「沒洗臉別蹭我。」
辛七娘:「……」
還是一如既往對她冷淡。
辛七娘鬆了手,圍著辛四娘找來找去,好奇地問道:「姐夫呢?」
辛四娘一邊往主廳走,一邊回道:「讓他師尊帶回去了。」
「啊?」辛七娘一臉驚奇,「這是在棒打鴛鴦還是婆媳關係處理不好啊?也不對,不是婆媳。翁婿?好像也不太對……」
辛四娘見她糾結,搖搖頭,只是問道:「你什麼時候回去?我雖然還沒同爹說,但估計他很快就能找到你了。陸小鳳手中的玉佛是假的,真的早就碎了,隨便做場戲這場風波也就過去了,你便沒有留在這裡的理由了吧?」
辛七娘抿抿唇,低聲應道:「恩。我……是該回去了。」
辛四娘拍拍辛七娘的頭,「天涯何處無芳草,長白山上薅一堆。」
辛七娘便笑了起來,自我安慰般說道:「好歹,我昨日算幫過他了。前世欠下的因果,也還盡了。我與他無緣,強求不得。」
辛四娘微微訝然,笑了起來,「你作死一趟,倒是成長了許多。」
辛七娘咂咂嘴,試探般問道:「姐,我下次對象打算找個妖。但太聰明的我不太喜歡,傻一點的可以么?」
辛四娘不解,「隨便啊。問我做什麼?只要別像從前那樣瞎折騰就行。」
她頓了頓,狐疑地問道:「你是看上誰了么?」
「八字還沒撇呢。」辛七娘絞著衣角,略顯嬌羞道,「等我成功了,我再告訴你。」
辛四娘看了她半晌,心中隱隱有點不妙的預感,又不清楚由頭,只好吐出一句,「你開心就好。」
還未到主廳,花如令便忙帶人迎了過來,滿是欣慰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辛四娘客套道:「勞您掛心了。」
花如令又寒暄了幾句,向後看了看,問道:「那位小少俠呢?」
辛四娘便道:「他隨執劍長老回了天墉城,我過來報個平安。」
花如令點點頭,敬佩道:「不愧是天下御劍第一人,竟在短短半日就解決了這件事情。」
辛四娘推辭了花如令想要為她接風洗塵的好意,環顧下花如令身後的幾人,開口問道:「花滿樓呢?他在哪裡?還在房中?」
花如令搖頭,「樓兒說他要去散心,如今應當在百花樓。」
辛四娘若有所思般點點頭,也不多說什麼,只是笑著道了別。
辛七娘亦步亦趨地跟著辛四娘走出來,問她,「姐,你還要去做什麼呀?不和我一同回家么?還是說要去天墉城搶姐夫啊?」
辛四娘不答,反問她,「剛剛怎麼不見沈朱雀和陸小鳳?」
「陸小鳳不知道哪裡去了。」辛七娘撇撇嘴,「不過沈朱雀昨日受了點傷,可能在休養。」
辛四娘詫異,「沈朱雀竟受傷了?」
辛七娘點點頭道:「當時有暗器,沈朱雀替陸小鳳擋了一下。」
辛四娘:「……」
這麼狗血的展開啊。
辛七娘微歪頭,道:「就是劃了個小口子,不嚴重。不過我偶然間聽她說,過兩天她便要離開江南,不呆在這裡了。」
辛四娘一愣,「為什麼?她不是有幾分喜歡陸小鳳的么?」
辛七娘皺起鼻子,悶悶道:「她說越是喜歡,就越是親近。越是親近,就越發忘乎所以,口無遮攔,只會為喜歡的人招來禍事。她還是適合自己一個人呆著。」
她嘆了口氣道:「可喜歡一個人又沒有什麼錯啊。」
沈朱雀這個心結難解。
好不容易稍微敞開心扉,主動親近一個人,卻還是畏縮著回到了原樣。
辛四娘也是跟著嘆了口氣。
得,陸小鳳的兩個桃花全散了。
她的那朵桃花什麼時候才能從天墉城回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