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爛漫煙花
葉璃雖然沒有潔癖，但一身乾淨的白毛沾了血，足以讓她發出凄厲的叫聲，更何況她現在的情況不僅僅是沾了血那麼簡單——她幾乎變成了一隻紅色的貓。
葉璃實在無法剋制自己此刻彷彿日了狗一般的心情，她覺得自己能控制住沒有發出人言已經很厲害了，至於她凄厲的叫聲引來了另外一個捕快這種事情……葉璃表示她已經沒心情管這樁兇殺案了。
陸小鳳大概是在場的人中受到衝擊最大的那個，葉璃是從他的膝上摔下去的，他本應該能撈住她，可是他竟然沒來得及伸手！陸小鳳不知道今日的他到底是怎麼了，似乎一遇到葉璃，他的功力都退步了許多，他本想帶著葉璃回百花樓去，幫她好好洗洗，可是進來的是他的朋友金九齡，總不能將他扔在這裡吧。
「我帶琉璃回去洗洗，這下真應了那句話——好奇心害死貓了。」
楚留香看到陸小鳳拋給他的眼神，苦笑著開了口，然後他將葉璃抱了起來，跨著大步下了樓，穿過街道回到了百花樓，絲毫不在意自己的衣袍弄髒。
葉璃很快洗了個熱水澡，只是血跡並不是那麼好清洗的，她一個人努力了一番，最終還是叫來了楚留香幫忙。比起像只真正的貓一樣將自己渾身上下舔一遍，葉璃寧可讓楚留香幫她洗澡，反正他平時也經常抱她，其實洗澡也就是揉揉搓搓，把楚留香想成鏟屎官就沒啥問題了。
「好端端的，剛才怎麼會突然墜了下去？」
楚留香挽起袖子幫葉璃洗著毛上的血跡，未免尷尬，便聊起了剛才在對面小樓發生的事情。原本他覺得自己已經摸到了這樁兇殺案的關鍵，可是被葉璃一打岔，楚留香腦子裡只剩下她剛才凄厲的叫聲了，也是看到葉璃倒在血泊中發出那樣的叫聲，楚留香才意識到葉璃到底只是一個來自漁村的小女孩，怕是這輩子第一次看見死人，也是第一次看見那麼多的血。
楚留香不明白陸小鳳為什麼會把葉璃也一起帶過來，更不明白他怎麼會讓葉璃從他的身上掉下去，要知道陸小鳳的靈犀一指在江湖上很是有名，抓住一隻不小心從膝蓋上墜落的貓，是再簡單不過的事情了。
「我聽你們都在說那血里摻了東西，有些好奇，頭忍不住低了低，用力嗅了嗅，結果腳下一軟，就栽下去了。」葉璃嘆了口氣，忍不住抖了抖毛，她不是因為摔到血泊里這件事情而嘆氣，她嘆氣是因為她發現自己是個膽小又怕死的人，就算猜到了兇手是誰，也不想告訴楚留香她知道的信息，以免引起強烈的蝴蝶效應。
葉璃能倚仗的只有一些自己知曉的事情，如果連那些事情都改變了，這個世界於她而言豈非變得更加可怕？何況對面小樓里死的那個人也不是什麼好人，離開血泊之前，葉璃注意到他的腰上掛著一塊青衣樓的令牌。這種狗咬狗黑吃黑的事情，難道要她一隻貓去摻和嗎？何況探案本就是捕快的事情，那小樓里可有兩個名捕頭呢。
「……去睡一覺吧，醒來就什麼事都沒有了，別怕，我會陪著你的。」楚留香見葉璃一副心事重重又特別害怕的模樣，知道她剛才說的話不一定是她心裡的真實想法。但葉璃都已經這麼害怕了，他難道還要逼她開口嗎？今天本是一個特殊的日子，葉璃失去了與家人團聚的機會，已經夠可憐的了，如今還出了這樣的事情，都不一定能睡個安穩覺。
楚留香動作輕柔地將葉璃身上的毛擦乾，又將她放到了床上，自己則在床邊的椅子上坐了下來，就像他剛才說的，他會陪著葉璃直到她安然入睡，希望這樣可以給她帶來些許的勇氣。
葉璃低垂著腦袋，將小被子從包裹中取了出來蓋在自己的身上。床邊燭光搖曳，月光如銀輝傾灑在楚留香的腳下，也將他衣袍上的血跡照亮。
葉璃揉了揉自己的臉，縱使在心裡分析了利弊，但她發現她還是過不了自己良心的那關，不管怎麼說，她也該將自己心中的懷疑告訴楚留香，畢竟這是一條鮮活的人命。
葉璃深呼吸了幾下，卷著被子豎了起來，對楚留香說道：「楚大哥，對於兇手，我心裡有一個懷疑的對象，你願意聽我說說嗎？」
楚留香並沒有馬上回答，他的眉頭微微蹙起，又慢慢舒展開來，其實只過了幾息的功夫，在葉璃看來卻像是過了一刻鐘那麼久。在葉璃忐忑不安的心情中，她聽到楚留香說：「我心裡也有了一個猜想，我想我們倆應該是想到一塊兒去了，要不要聽我先說一說？」
接下來，名偵探楚留香開始了他機智的敘述，幾乎將葉璃想到的全都說了出來。葉璃忽然想到，她和鏟屎官之間有心靈感應，楚留香之前對無花的懷疑應該是沒有那麼深的，或者他還沒想到無花的身上去，是在她決定開口之後，他的神情才起了變化，可見這坑貓系統在某些時候還真有些用處。
時間就在楚留香的分析中慢慢流逝，不遠處響起了鞭炮聲，還有煙花在空中綻放的聲響。葉璃將兩隻爪子從被窩中伸了出來，今日是除夕，雖然意料之外的事情發生了一件又一件，但煙花燃放的聲音，還是讓她回到了對新年的期盼之中。就像她喜歡看朝陽升起一般，朝陽代表著希望，新年亦是。
楚留香很快將葉璃連著被子一起抱到了露台上，與她看起了一朵一朵綻放的煙花。有無情和金九齡兩個捕頭在，他相信這樁案子並不難破，至於無花……楚留香覺得至少不要在除夕夜，給彼此留下一個難堪的回憶。
「都說路遙知馬力，日久見人心，交朋友便是如此，人都是會變的……也許前一刻他真的想與你生死與共，可是下一刻，他就不這麼想了，你能說他當初是騙了你嗎？畢竟許下承諾的時候，他確實是認真的，只是到了後來……想法變了而已。」
望著璀璨的煙花，葉璃本想與楚留香聊聊天，安慰一下交友不慎的他，可是說著說著，她就想到了那個答應要陪自己一起過年，放煙花給自己看的人身上。別說生死與共的承諾了，就連陪她一起過年的承諾，都隨風消散，甚至當羊年的鐘聲敲響時，葉璃連一句最簡單的「新年快樂」都沒有收到。
「喜歡你的時候，自然是甜言蜜語加花言巧語，把你寵得團團轉，可是不喜歡你了，就連和你說句話都覺得是浪費時間。楚大哥紅顏遍天下，應該深有體會吧？」
葉璃對於楚留香和陸小鳳這樣紅顏遍天下的男人真心欣賞不起來，不過接觸的時間長了，她發現他們對朋友確實是一等一的好，而且她至今還沒見到楚留香和陸小鳳招惹過妹子，所以對他們的態度也好轉了許多。只是在這樣的夜晚，葉璃不可避免地想到楚留香和他的紅顏們。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有些無言以對，因為葉璃說的確實不假，男人與女人之間的一些承諾，尤其是在床上的承諾，大部分是下了床就不作數的。不過紅顏遍天下……他真的沒有那麼厲害，可現在也不是他謙虛的時候。
葉璃也沒有難為楚留香的意思，很快又自顧自地說了起來：「我曾經想過，也許是我們地位不對等，所以才註定越走越遠，那麼如果有一天我也去到了最高處呢？是不是就可以和他並肩而立了？可是我現在這個樣子……難道要成為一代貓女俠嗎？」
葉璃自嘲地笑了笑，從被子里鑽出來原地打了一套天下無敵貓貓拳。夜色如水，在璀璨星空與爛漫煙花的映襯下，葉璃的一招一式在楚留香的眼中彷彿帶著流光，隨著她揮爪的動作，空氣彷彿都被撕裂出了一道縫隙。
楚留香忽然覺得葉璃要成為一代貓女俠也不是不可能，因為俠義榜並非只對人類開放，只是這件事情只有極少數人知道罷了。如果他帶著葉璃去俠義茶館登記完成懸賞任務，過不了多長時間，她應該也能在俠義榜上有一席之地，畢竟身有殘疾的俠義之士完成任務能獲得雙倍的俠義值，像葉璃這樣的情況，應該也能有雙倍的俠義值可以領取吧？
楚留香感覺著葉璃周身風的變化，覺得她應該能包攬俠義榜上那些捉老鼠、找貓咪、逗病人開心一笑之類的小任務了。
聽完楚留香的建議，尤其是關於那些適合她任務的那部分，葉璃十分感動，然後賞了他一計掃堂腿加尾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