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時迦,對不起。」「你不該騙我。」(一更)
162-「時迦,對不起。」「你不該騙我。」(一更)
溫熱的陽光透過玻璃窗直射而落,落在時迦那張有些微白的面容上,那是一張白的有些透明的面龐,沒有任何妝容的覆蓋,那張隱約中透著病態的面龐上,比先前更多了一絲恍惚的煞白。
胸腔起伏著,呼吸依然是那麼的有規律。
時迦的腦子卻「嗡」的一下子,一下子忘記了反應。
手機屏幕上那毫無溫度的文字,以及那最後一句話,像是點醒了時迦大腦中那一直困惑的神經,所有一切的困惑,像是在那一瞬間,全部解開。
時南出事了!
這個認知,幾乎佔據了時迦整個大腦所有的思維。
她握著手機的手一點點的收緊,那一秒,她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身體,她的身體開始顫抖,劇烈的顫抖起來,她不斷的告訴自己冷靜,可是手掌全像是一下子不聽自己使喚一般,幾乎要將手機碾碎。
伴隨著「咔吧」一聲的脆響,完好的手機屏卻在下一瞬,裂了一道口子。
那道口子,縱橫了整個手機屏幕的界面,那麼明顯。
突然,手機屏幕亮了起來,伴隨著震動聲,戚七的電話打了過來。
被籠罩在陽光下的時迦,睫毛輕顫了一下,她深吸了一口氣,按下接通,將手機擱在耳畔。
「迦迦?」
戚七的聲音帶著一絲的試探和怯意,或許是意識到自己說錯了什麼,一時間,她變得有些語無倫次起來:「那個,你別聽我胡說八道,那些話都是我猜測的,呸呸呸,不是,就是那些事情沒有事實依據,你千萬別認真。」
「……」
時迦沒吭聲,她張了張嘴,想要說什麼,卻發現自己整個人都變得有些無力。
她的沉默,讓另一端的戚七更加的沒底了,甚至,變得越發的忐忑。
「迦迦,你別不說話,阿南一定不會有事的,他也沒幹過壞事,都說老天會保佑好人的,你說是不是?」
「……厲津衍去京都了?」
如鯁在喉的時迦好不容易開了口,聲音有些哽咽,不過是簡短的一句問話,卻像是將她全身的力氣一下子抽離了一般。
「這……」
另一端的戚七此刻早已是身子僵硬的不行,她拿著手機一時間整個人都變得無措起來。
她四下的望了一圈,茶室外,偶爾有人經過,她就那麼捧著手機,在無人時,在差室內經不住整個人打起了轉悠來。
「……那,那個,公司里是這麼傳的,啊呀,京都那邊聽說有個項目,說不定厲總是去那邊開會呢,迦迦,你別聽我那嘴碎的話,那都自己嚇唬自己的,不能信。」
戚七糖衣炮彈的嘰嘰喳喳的說了一通,說完,她頓有一種狠狠的咬住自己的舌頭的衝動,而她整個人一激動,便經不住狠狠的跺了下腳。
那一聲重力,腳上的高跟鞋突然「啪嗒」一下,跟斷了。
「我去——」
戚七低聲咒罵了一聲,腳腕一疼,原本急於開導時迦的她,面容瞬間扭曲了。
「好你個戚七,我說你躲在茶室間幹嘛呢,現在是上班時間,一個電話需要說那麼久嗎?」
一抹高挑的身影從茶室間外走了進來,穿著得體的女人一眼便掃到了正在打電話的戚七,一雙凌冽的眸子盯著戚七,眼鋒犀利的像是能將人一秒間就看個透徹。
捧著手機的戚七在心底忍不住恨罵了一句,對於出現在眼前的頂頭上司卻根本不敢頂撞分毫。
可是,她又太清楚自己剛才說的那些話,對時迦而言,會有什麼後果,她還沒傻到沒心沒肺的丟開時迦先去工作的道理。
所以她對著面前怒目而視的女上司做了一個拜託的手勢后,也顧不得那張鐵青的面容,轉而對電話另一端的時迦道:「迦迦,厲總是去京都出差,你要不信,你可以直接打電話確認,你……」
只是,戚七的話還沒來得及說完,握在掌心的手機卻被一道突如其來的力道抽離的手掌,沒等她反應過來,再轉身,便看到自己的手機被女上司給拿走了。
女人眉梢微挑,唇角冷冷的噙起一抹沒什麼溫度的笑容,在戚七的注視下,便伸手一把掛斷了還在通話中的手機。
清冷而嘲諷的聲音更是沒有半分收斂的響起:「姓戚的,厲總是你該討論的嗎?不該是你的就別肖想,想要攀高枝,也不看看你自己幾斤幾兩。」
「你……」戚七這一下子,臉色也跟著變了,她咬牙,冷冰冰的瞪著眼前的女人,突然也隨之冷冷一笑,只是,比之女人那譏諷的話語,戚七的聲音中,明顯帶著幾分的底氣,「我看是你想要攀高枝,可是人家厲總看過你一眼嗎?」
說話中,戚七的胳膊肘一掄,將背女人握在掌心的手機給搶了回來。
「戚七,你信不信我抽你!」
「你敢抽試試,你敢抽我,我立馬報警你信不信?」
戚七舉起手中的手機,按下了報警電話,這利索的一連串動作,直看的女人傻樣了,她張了張嘴,想要破口大罵,可是最終卻只是氣急敗壞的橫了一眼戚七,轉身往外走。
看著女人離開的背影,戚七原本還有些緊張的心情頓時鬆懈了下來,可是當她試著再去撥打時迦號碼的時候,那鬆懈下來的心,卻不由的跟著提了起來。
*****
時迦不知道自己是帶著怎麼樣的心情再次撥通了厲津衍的號碼。
但是,她卻能夠清晰的感受到心臟傳來的異樣感。
手機一聲一聲的「嘟嘟」的響著,那些提示未被接通的過程讓時迦突然感覺到時間的漫長。
可是,當手機被接通的那一瞬,時迦卻沉默了。
「時迦?」
「……你在哪?」在片刻的沉默后,時迦突然出了聲,三個字,咬字清晰而利索,比時迦自己想象中,要冷靜很多。
可是,她心底清清楚楚的明白,這一切,不過是她自己給自己的偽裝。
她的心,不平靜,也根本平靜不了。
電話的另一端適時的沉默著,時迦也沒催促,好半晌,才聽到另一端厲津衍的聲音再次響起:「京都。」
「你騙我?」
三個字,帶著一絲顫抖的從時迦的喉嚨發出她覺得自己的大腦在那一瞬間,繃緊,就好像是一根隨時都有可能斷裂的弦,或許,下一秒,便會被扯斷。
她咬著自己的唇,沒有等待另一端男人的回答,重複:「厲津衍,你騙了我是不是?」
「時迦……」厲津衍想要開口說些什麼,可是卻被時迦繼而響起的聲音打斷。
「你別告訴我你去京都是為了出差。」時迦緊緊的握著手機,她覺得自己的大腦有那麼一瞬的天旋地轉感,她閉上眼,害怕自己太激動,而將手機砸了出去。
她天性敏感,對於生活缺乏安全感。
她從來不敢去相信周遭的人,即便那些人曾經對她伸出善意的手掌,可是,厲津衍卻成為了她生命中的那個意外,她從未曾去質疑過他,也沒設想過他會欺騙她,特別是在阿南的事情上。
可是現在,這個她拿命來信任的男人,在騙她。
「厲津衍,你告訴我,阿南他究竟怎麼樣了?」
「現在還在重症監護室內觀察,手術已經完成,但是出現了排斥現象。」厲津衍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一字一句,都顯得格外的清晰。
時迦抿起的唇瓣在顫抖,她覺得腦門像是有一盆涼水驟然從頭頂潑下,澆滅了她的體溫的同時,也澆滅了她心底最後的一點希望。
她死死的咬著自己的牙門,不讓自己發出一絲聲音,她整個人在顫抖。
「我要過去。」
四個字,從時迦的口中念出,帶著毋庸置疑的決斷。
另一頭的厲津衍沒有立刻回應她,而是選擇了沉默,而他的沉默,對於此刻已經怒氣灌頂的時迦而言,卻好不作用:「我會做最快的一班飛機過去,厲津衍,這一次,誰勸我都沒用。」
「時迦!」從另一端傳來的聲音,也帶著一絲的冷冽。
時迦覺得整個心緒都是混亂的,她甚至不願意再去聽厲津衍那所謂的勸說,徑直的掛了電話。出畫室,拿了自己的包,身份證,便不由分說的衝出了別墅。
*******
時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將車開車別墅,又是怎麼一路闖著紅燈感到的機場,更不知道她是怎麼買了機票在等候室坐等了那麼久,直到她坐在機艙內,感受到飛機起飛的那瞬間,她才一點點的感受到了真實感。
她靠在座背上,整個身子弓起,她下意識的用雙臂圈住自己的身體,緊緊的,包裹著自己的身軀。
她感受著來自自己掌心下的身軀,突然意識到,自己原來那麼瘦。
也不知是不是就是因為自己太瘦的緣故,所以怎麼捂都捂不暖呢?
時迦茫然了,那是一種大腦一片空白的茫然感。
她突然想起了自己小時候,那時候的時家雖然在江城算不上有多麼輝煌的業績,可是也是相當殷實的家族企業,時騫的能力更是讓時家的前進大好一片。而時迦五歲那年,奶奶還尚在,老太太的身子骨並不是那麼的好,也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那樣子,老太太特別信佛,信世間的因果輪迴。
其實,如今的時迦對於這位老太太其實已經沒有什麼過多的印象了。
記憶最深的,也就是那一次,老太太某一天興緻好,請來算命先生的事兒。
算命先生是一個年紀挺大的老頭子,花白的長鬍子,頭髮也是白了一半,和那時候時迦電視劇里看到的老道士還挺像,神似的很。
起初,時迦還挺新奇。
可是,這份新奇並沒有保留多久,便因為那老頭給她批的命而徹底的蕩然無存了。
算命老頭將她的命格彎彎繞繞的說了一遍,從她掌心紋路的生命線說到婚姻,從婚姻談到以後的事業,可是,卻全然也沒有一個好的。
而最後念念叨叨了那麼多,歸納出來,也就兩個字。
——命硬。
當時頗為疼愛她的老太太聽到算命老頭神神叨叨的話后,面色也是變了。
那一天,老太太雖然沒有過多的言語,可是尚還幼小的時迦卻感受到了老太太的不一樣,那一整天,最愛抱她的奶奶直到睡前都沒有再抱她一下。
而後,生活依然繼續,時迦依然是時家的公主,可是無形中,卻又有什麼變化著。
而老太太,去的雖然不突然,卻也就像應驗了算命老頭的話一般,在那事的第二年,便過世了。
所有的一切,時迦這生命的二十七年來,所經歷的一切,就好像是回應著那個算命的老頭所謂的那兩個字——命硬。
時迦一直都不信命。
可是,這一刻,時迦卻對命運感到無力。
那種從骨子裡延伸而起的無力感,讓她覺得很疲憊。
時迦覺得雙眼有些難受,她以為自己會哭,可是她一直靠著,眼淚卻最終還是沒有流淌下來。
生命總是這樣,在你以為自己會軟弱的時候,那顆砰然跳動的心臟卻比任何時候都來得堅強。
時迦不知道自己是怎麼睡過去的,當她醒來的時候,人已經到了一片截然不同的地域。
京都。
繁華而忙碌的高節奏的一個城市。
時迦跨出機場的時候,天色已經暗了下去。
機場的大廳出口,那一抹身影,就那麼筆挺的立在那裡,當時迦看到厲津衍的時候,心底說不出是什麼樣的感受,她猜不透他此刻究竟在想些什麼,也不知道他此刻在這兒站了有多久。
「時迦……」
厲津衍看著一步步走到自己面前的時迦,漆黑的眸子中映襯著她那張蒼白的面容,心底像是被自己東西狠狠的扎了一下,有些疼。
「時迦,對不起。」
五個字,從他的口中吐出。
時迦半垂下的睫毛顫動了一下,腦子像是有那麼一瞬「嗡」的一下子沒有了反應。
「你不該騙我。」
他不該欺騙她,時迦從來沒有此刻這般,對面前的男人有著這般的排斥感。
「別哭了。」厲津衍的手指摩挲過她的臉頰,眼角,那一瞬,時迦才感受到自己面上的濕意,怔愣,愕然,道茫然。
她慌亂的偏開腦袋,伸手抹掉臉上的眼淚,不去看面前的厲津衍。
「眼睛里進沙子了。」
「……」厲津衍沉默。
時迦張了張嘴,好半晌:「我沒有哭!」
「好,你沒哭。」
「……」時迦咬著自己的唇,耳際那道熟悉的聲音被她刻意的無視了過去。
厲津衍伸手拉她,她的手掌冰涼的根本沒什麼溫度,男人英挺的面容上這一刻終於出現了裂痕,可是他卻也清楚的知道,這一刻,他們不適合爭執。
「先去醫院。」
在被男人抓住手掌的一秒,時迦本能的怔愣了一下,幾乎在厲津衍蹙眉的當口,她便很果決的將自己的手從他的掌心抽離了出來,然後面不改色的開口。
「嗯。」
厲津衍看著時迦的面色,回應。
*****
一路趕到醫院,時迦幾乎沒有過多的時間去關注厲津衍的表情,便步伐極快的衝到了時南的病房外。
「時迦姐?」
周奕詫異的看著出現在眼前的人,面上閃過一絲的詫異。
「阿南怎麼樣了?」時迦的聲音有些啞,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她覺得整個人都是脫力狀態的。
隔著一扇門,卻像是將時迦和時南徹底的隔絕開了一般。
「……」周奕被時迦問的一時沉默,不知道怎麼來說。
就短短的一天的功夫,時南便被搶救了三次,醫生說排斥現象很嚴重,可他卻又怎麼敢講這些話,轉而告訴時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