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3

文慧怔愣片刻，忽而，抬眼看向他——

「哦，蘇小姐，雪水進了眼睛莫要用手指去揉。」說罷，陳弈笑著從衣衫上頭掏出一帕子遞給文慧。

「用帕子擦乾最好不過。」

「天氣冷，不好在外頭多站，你快些回去罷——」

溫熱的聲音和手指仿若還在耳邊，眼睛上的觸感彷彿還未曾消失。

文慧站在原地，呆愣愣的看著轉身離去的陳弈，掌心裡頭是方才那人遞給她的帕子。

不知呆愣了多久，那邊珍雲的聲音響起——

「小姐，奴婢將暖爐給你拿來了。」聲音也越來越近。

回了回神兒兒，文慧迅速將掌心的帕子團在了袖子裡頭，整了整衣角，文慧撫了撫額頭的髮絲，平靜的看著遠去而來的珍雲。

伸出手，文慧接過珍雲的手上的暖爐。

隔著一層厚厚軟軟的棉絮，絲滑在手指上不斷觸碰著。

文慧忽而吸了口氣，道：「回去罷——」心裡有些東西在下沉，思緒有些飄遠，文慧這般混混沌沌的便回了芳方居。

珍雲到了屋子裡頭，將文慧的衣物給取下，毛邊的斗篷撲去外層的雪水掛在一側晾乾著，屋子裡升了暖爐，文慧便在珍雲的伺候下，換去了方才那件沾染了雪水的衣裙。

珍雲道：「小姐，奴婢去給您拿碗蓮子粥罷，小廚房今兒做好的有，想必還有剩的。現在吃了正好暖暖身子。」

文慧神色還有些朦朧，眼神飄忽，聞聲。只是淡淡道：「去罷。」

珍雲伺候文慧換好了衣物，便出了門去拿東西去了。

坐在桌椅之上，文慧伸出手指，看著自己掌心的那團白色的一方帕子，眼神直勾勾的那般看著，神色顯得有兩分不自然。

腦袋裡面不斷的回想起方才陳弈不斷靠近的臉龐還有眼角上溫熱的觸感，一時間有些發獃。

手指撫上眼睛。文慧眼神還有些渙散——

餘溫彷彿還沒有消失，熟悉的感覺彷如還在自己的耳邊。

「小姐，熱粥來了。您先吃了暖暖身子——」珍雲的聲音忽而響起，人已是推門而入。

文慧忽而反應過來，破有些心虛的將桌子上那一方帕子塞回自己的衣袖裡頭。

靜靜的坐著，珍雲緩步走來。將東西放在文慧的桌前。

「苒姐姐她們可是走了？」文慧伸手接過勺子。放進碗里，而後在粘黏的湯粥裡頭攪動了幾下。

珍雲道：「還未曾，說是要用了晚膳才會走的。」

文慧點點頭，舀了一勺子熱粥湊近唇邊，然後淺淺抿了一口。

片刻，又道：「上次跟你說過的禮物可曾相看好了？」文慧忽而側臉看著珍雲。

珍雲有些疑惑：「上次準備的東西不是都送進了林府？」

「上次是上次，這次是這次，苒姐姐久久不回來一次。禮數總要盡到——」

文慧忽而有些無奈。

不論對方是否變化，不論對方是否心境如初。文慧覺得自己要禮數周到才是。

「再者，親手送的總要比託人送去的好上兩分才是。」

雖然人之間是生分了不少，但是多少情誼還是在的，用不著這般的小家子氣，改送的還是要送。

珍雲似懂非懂的點點頭，而後道：「奴婢知曉了，現在就去準備。」

文慧點點頭，道：「快些，如今冬日天色黑的早，不過多會兒恐怕還要去永壽堂用膳了。」

聽完，珍雲便有些焦焦急急的轉身去做了。

……

「瞧瞧你身上，一片濕一片涼的，下雪了不曉得躲一躲么？」方苒一邊有些嗔怪的給陳弈身上扑打著水珠子，一邊責怪。

陳弈笑了笑，並沒有說出什麼反駁的話來。

「夫君問了你，可是與馮府搭上關係了？」方苒半是試探的問道。

臉色愣了愣，陳弈后道：「還未曾。」言語里似乎有些為難和愧疚。

聞言，方苒無奈的嘆了口氣。

見此，陳弈忽而沉默了。

「你姐夫自然是希望你能步步高升的，只是林府處在這樣不上不下的關係裡頭，別看每日上來打交道的不少，可事願意伸手的人只有寥寥少數。」

「夫君一來方府，用了午膳之後便去了我弟弟的書房，想必是想要求得兩分方便。」

聞言，陳弈忽而面色有些難看，面上掛著兩分愧疚。

見此，方苒也不忍逼的太緊，道：「你不必感到壓力，我也只是這麼一說，你姐夫肯用力，你也要願意才好。」

「我與夫君出府拜訪，處處帶著你也是這個意思。」

「我知曉。」沉默片刻，陳弈道。

聞言，方苒點點頭，不再多說別的。

現在不同以往，方苒原本對於男人之間的事情不甚關心，可是她有了兒子了。

有了兒子，自然就會想到孩子的以後，他會怎麼怎麼樣……

這般一想，方苒就想到了林府現在如今的處境，不得以的也開始有些心焦起來。

她自然是想要給孩子最好的。

想著，方苒有些嘆氣。

……

下午文慧去永壽堂請安的時候，木雙燕與方老夫人告知了她們姐妹幾人隔幾日想要出府的決定。

方老夫人聞言並未曾直言反對，詢問了方倩方淑文慧的意見之後，方老夫人沉思了片刻，末了，竟然也點頭同意下來。

文慧本以為方老夫人定然會拒絕她們，現在想來，倒也沒什麼。

閨中小姐不能隨意出門是有規定的，讓別人知曉了難免會惹出笑話來。不過。方老夫人自然是有自己的思慮。

看著木雙燕滿臉欣喜的笑容，文慧不禁感慨：這姑娘怎麼對此事如此熱絡？是多少年沒出過門兒？

心裡奇怪之餘，倒也不曾多想些別的。

晚上用了膳之後。方苒幾人便出府離去。

文慧與幾人請安告辭，眼神略過陳弈的時候，難免的有幾分尷尬起來。

「陳公子走好。」話語里說的平靜無波，叫人絲毫聽不出二人之間有別的接觸。

……

陳弈卻笑起來點點頭。

「多謝小姐。」

告別之後，文慧以為幾人便要離去了，誰知方苒卻忽而上前一步，出聲叫住了自己。

文慧疑惑的看向方苒。

「慧姐兒。你且等一等，我有話對你說。」

方倩、方淑幾人聞言不禁看了兩眼文慧，不過到底沒有多問。

文慧臉上略過一絲疑惑。然後，雖然奇怪可是並未有拒絕，只是笑道：「苒姐姐有什麼話直說便是。」

誰知，只瞧方苒提裙走近了自己。轉眼間。已是將她拉至背對著幾人的地方。

文慧狐疑：「苒姐姐有什麼事情？」

此刻，陳弈林洋二人已是上了馬車，方倩和方淑並未曾朝她們這處瞧看。

只見方苒臉上帶著淡淡的笑意，對她抿唇：「文慧，聽聞你與馮尚書府的馮小姐關係好？」

文慧臉色頓了頓，聞聲雙眸靜靜的盯著方苒。

只見方苒又道：「姐姐有一事相求，不知文慧可能同意？」說著，方苒細細抬眼打量了文慧的神情。

眼睫毛顫了顫。文慧靜靜的笑了笑，后道：「苒姐姐不妨說來聽聽——」只是心裡卻漸漸湧現出一股子不好的預感。

「既然你與馮小姐關係甚好。不若幫陳弈與馮茵說說話兒，你也知曉，陳弈去年高中，雖然得了京中不少貴人的看中，只是不過爾爾，林府的出身擺在那裡，沒有人幫襯著，怎麼也是不成的……而且……」

文慧靜靜的聽著，心卻漸漸的沉了下來……抬起眼睛，她平靜的看著喋喋不休的方苒在熱絡的說著。

「慧姐兒，你可能應下？」方苒帶了兩分期待的神色看著文慧。

聞言，文慧笑了笑。

方苒臉色一緩，心裡鬆了口氣。

下一秒，文慧臉色恢復平靜，直視著方苒的臉孔，淡淡道：「姐姐多想了，我與馮小姐交情爾爾，稱不上親近。」語氣裡帶了些冷漠。

頃刻，只瞧方苒的臉色僵了僵，她有些尷尬的側臉看著文慧。

二人之間眼神交流，什麼話也不曾說出口，誰也沒有先打破這份看似平靜的安寧。

方苒的臉色卻越發的差，只是即使這般如此，依舊尷尬著面對文慧，不曾退縮。

半晌，末了——

文慧忽而笑了笑：「不過若是苒姐姐堅持如此，我也不是不能一試。」

頃刻，只見方苒臉色白了白，看著文慧的表情瞬間便複雜起來，「文慧……」

文慧並未接話，淡淡道：「苒姐姐的事情我知曉了，其餘沒有別的了。」說罷，文慧垂首從衣袖裡頭掏掏摸摸。

方苒蹩起眉頭看著她。

半晌，文慧拿出一精緻的木匣，芊芊玉指將東西遞到了方苒的面前。

「這算是給小侄子的見面禮。文慧」臉上帶了淡淡的笑意，但是眼神卻並未看向方苒。

方苒臉色有些複雜。

文慧淡淡道：「接著罷，或許……」文慧並未說出接下來的話，而是止住了話頭，笑了笑：「苒姐姐接著罷，馮府的事情我自然會放在心上，姐姐不必擔心。」

「當真？」語氣里是半信半疑。

文慧臉上笑意又淡了兩分，點點頭：「自然是真。」

看見方苒從自己口中得了滿意的答覆之後，攜著禮物轉身離開后，文慧臉上的笑意始終不曾淡下來。

眾人離開方府之後，略略去永壽堂請了安，便都回了自個房間去了。

珍雲見文慧回了房，臉色有些不對勁兒，便道：「小姐可將東西送了方苒小姐？」

文慧聞聲並未直接回答。

正當珍雲覺得有些奇怪的時候，誰知曉文慧聲音若有若無的飄來——

「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不過是個小忙罷了……」語氣里有淡淡的失落和無奈。

「小姐？」珍雲皺了皺眉頭，回頭去看不知所云的文慧。

文慧低著頭，道：「珍雲，備一份禮物，挑著馮夫人喜愛的，明個兒交給我。」

珍雲皺起眉頭，想要開口問，頓了頓，見文慧臉色並不好，半晌，卻只得點點頭：「奴婢知曉了。」

……

方苒回府後，先是將兒子給哄睡了，而後便去了書房，與林洋說起陳弈的事情來。

林洋正在書房理事，聽聞方苒說話，而後先是皺了皺眉頭：「即便是馮府的嫡出小姐，恐怕說話也是不作數。」

方苒聞言心裡頓時覺得說的也有些道理，不過，想了想，又道：「馮小姐說話管不管用倒是不知曉，但是馮夫人的話應當對尚書大人還是管用的。」

聞言，林洋沉默起來。

方苒接著又道：「尚書夫人對於嫡出的女兒自然是不必說，若是馮小姐能在馮夫人面前多說上幾句弈哥兒的好話，想必還是有些希望的。」

林洋不禁嘆了口氣，半晌，想了想，方道：「夫人可是有門路了？」

方苒笑了笑，於是將自個與文慧說的話告與了林洋。

「果真？」林洋愁眉頓消，臉上露出顯而易見的喜色。

方苒笑了笑，點點頭。

林洋聞言，旋即來回的開始在屋子裡頭渡步起來。

方苒靜靜的瞧著，也不曾開口打斷了他。

半晌，末了，林洋忽而道：「如此這般，弈哥兒在官場算是有了一點點助力，加上方府的推波助瀾……」說著，話頓了頓，側臉看向方苒，臉上有些困頓的神色，顯得頗為有些不確定。

誰知曉，方苒笑著點點頭：「夫君放心便是，方府那處我自然會打點好的。」僅是不同於往日，她的孩子出生，便意味著這個家中有了嫡子，作為林府的嫡長子，她的兒子自然日後是要繼承林府的家業的，若是如此……

她自然不願意讓自己的兒子吃了虧，她要將所有能給予兒子的，全部都做到。方府那邊，她自然會盡全力周旋。

林洋上前一步，雙手握住方苒的，淡淡笑道：「夫人當真可謂林府的福星！」說罷，又有些感慨，「如今朝堂雖說由皇上在做主，只是四皇子和三皇子之間的鬥爭越發的明顯，朝中的大臣自然也是牆頭草，這個時候，敢於出頭的人更是沒有。」

「皇上年事已高，太子還未曾定下，這是一個危險的時候，但是……」說著，林洋眼裡有一抹精光閃過，「但是，這同樣也是個好機會，此刻若是選擇對了，日後，林府在眾人之間可就不一般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