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第三章

美好的一天從早餐開始。

明靈做了PanconTomate（西班牙的一種麵包），特意多放了乳酪和火腿，泡上一杯香甜的牛奶，再在餐桌上的花瓶里插上新鮮的玫瑰，晶瑩的露水讓心情都馥郁芬芳。

「美麗的女士，請恕我直言，如果這是4月23日，我會忍不住送你一朵最美的玫瑰。」

明靈捂著嘴咯咯笑，轉過頭來颳了一下蘇清嘉的秀美的鼻尖，「這真是富有情趣的誇獎，可是玫瑰花該是你爸爸送的，我想我會很喜歡他少有的浪漫行動，並且給他一本有趣的書的。」

「好吧，看在你喜歡，那我就勉為其難，給他一個表現的機會咯。」蘇清嘉攤開手，聳聳肩。

她穿著白裙，腰間系了一條手掌寬的飄帶，頭上是同款的帽子，絲帶被別出心裁地挽成一朵花，黑亮柔順的長發軟軟地搭在肩頭，劉海兒齊眉，明靈看著像洋娃娃一般的小女兒有點擔心，蹲下來環著她，

「貝拉以後一定會是一個美麗的女孩，噢，要是4月23這天到來，我的寶貝會收到別的男孩送的玫瑰，媽媽好捨不得。」

「我不會讓清嘉在那天出門的。」蘇靖康拋了個你放心的眼神，又從桌上的花瓶里取了一支玫瑰，「不是情人節，你也會收到玫瑰的。」

明靈握著長梗，含羞帶怯的模樣讓蘇靖康心神蕩漾。

如果不是女兒在這，他會考慮給她一個深吻的。

*

註：4月23日，是西班牙加泰羅尼亞的聖喬治節，也是當地傳統的情人節，根據風俗，一般男士會向女朋友或者妻子贈送玫瑰花，女方則以圖書作為回禮。

*

蘇清嘉拿了個水綠色的綢緞包裝了些零錢，這個包是奶奶做的，針腳細密，花樣也很漂亮，蘇清嘉給一起帶到西班牙來了。

這個包在她差不多十歲的時候給弄丟了，當時傷心了好一陣子，奶奶給她重新做了個也沒讓她開心起來，現在又見到兒時的小包包，心裡很是喜悅。

等從領事館裝了玩具、書籍、衣物、還有一些七七八八的東西后，一行人浩浩蕩蕩地開往孤兒院。

車上還有四個小孩，蘇清嘉平時不怎麼愛出門，對這幾張臉沒什麼印象。

蘇清嘉瞟了一眼，兩個女孩，一個看起來已經十一二歲了，高高地昂著頭，像是只白天鵝。

另一個和她應該差不多大，有點膽小，含著背，瘦瘦小小的。

兩個男孩很賣力地討好白天鵝，白天鵝有點不耐煩。

蘇清嘉揉揉太陽穴，情竇初開的少年，都是傷不起啊。

頓了一會，蘇清嘉決定上前和同齡人交流一下，「你好，我是蘇清嘉，今年八歲了，我能和你做個朋友嗎？」

小女孩明顯有點害怕，但想起爸爸之前和她說的話，還是伸出手握住了對方的，「你……你好……我是劉夢雅，今年……今年八歲。」

蘇清嘉有著怪阿姨的心態，自然不在乎劉夢雅的吞吞吐吐，有意識地引導她和自己交流。

「調戲」小朋友的感覺還是很好的，如果白天鵝能不用那種「你會後悔的」的傲慢眼神盯著自己，那應該會更加完美。

小朋友的感情總是建立地特別快，劉夢雅已經把蘇清嘉當成很好的小夥伴了，下車時還非得和蘇清嘉手拉手。

蘇清嘉：⊙﹏⊙

今天他們是來慰問孤兒院的小朋友的，白天鵝貌似很了解，帶著他們幾個去給一群洋朋友發東西。

蘇清嘉每次準備發的東西還沒到人小朋友手上就被白天鵝搶過去送給別人，還附送一個「你個白痴」的眼神。

一連三四次，蘇清嘉也沒了情緒，不過作為怪阿姨，自然不會和鬧公主病的小姑娘一般見識。

徵求了父親同意，蘇清嘉一個人在孤兒院裡面晃悠了起來。

這個孤兒院是由一個搬遷的學校改造的，最裡面有個一小操場，蘇清嘉晃啊晃，最後靠在樹下閉目養神。

唔，美麗的陽光和地中海氣候，濕濕的風，沒有白天鵝，真是再好不過了。

耳畔不時傳來沙沙的聲音，巴塞羅那在這個季節四處都美得像是一幅畫。

不同於鄰居義大利數千年如一日的穩重，西班牙狂野到讓人心馳神往。

所有的衝突在這裡都可以合理並存，宏偉的古迹和前衛的現代建築並肩，地中海的陽光照耀比利牛斯山的雪頂，弗拉門戈的熱情和淺吟的小酒吧，在夜色中各自迷人。

而作為「歐洲之花」的巴塞羅那，這裡把自己活成了一片史詩般的陸地。

蘇清嘉閉著眼享受著，不過她突然發現，除了沙沙樹葉聲，這裡貌似還有沉重的喘息聲。

人都有好奇心，儘管好奇心殺死貓。

蘇清嘉循著聲音，繞過小樹林。

午後的陽光有點刺人，蘇清嘉小心翼翼地走在蔭庇處。

這裡是一塊小操場，只有剛剛看到的四分之一大，有一個單向跑道，很短，頂著金髮的男孩在跑步。

他似乎跑了很久了，隔著老遠，蘇清嘉看見他的衣服已經濕透了。

又跑了十來分鐘，男孩停了下來，盤腿坐在樹蔭下，撿起一旁的水壺喝水。

大概五分鐘后，男孩站了起來。

蘇清嘉才發現，跑道的盡頭樹了個用樹枝插起來的網，很簡陋，男孩跑過去立了個罐子，跑回來踢球。

來來回回跑動了二十多次，男孩有幾乎次次都踢到了罐子，雖然距離不是很遠。

金髮小哥顯然是對這個成績不滿意，懊惱地在地上錘了幾下。抬起頭后，發現了蘇清嘉。

蘇清嘉當了這麼久窺視小鮮肉的怪阿姨，被人發現了，也有點不好意思，主動站了出來。

走進了才發現，男孩身上的汗水都像是剛剛洗完澡，金髮亂糟糟地蜷在一起，穿了巴薩的運動服，看起來像是政府免費贈送的那種。

讓蘇清嘉吃驚的是，男孩的腿上綁了兩個袋子，做工簡易，充當沙袋的作用，他手上的水壺已經很舊了，藍色的，磨損嚴重但還好能用。

他懷裡抱著的足球應該被他用了很久了，剛剛踢倒的易拉罐還在咣咣咣地來迴轉圈。

但，他長得很漂亮，有一雙蔚藍色的眼睛，又帶點灰色，很奇異又很誘、人的組合。鼻子是西方人的高挺，眉毛很濃，形狀是剛毅的劍眉。

巴塞羅那的官方語言是西班牙語和加泰羅尼亞語，上輩子在這生活了多年的蘇清嘉自然能夠很流利地使用。

只是重生回來，她在父母眼裡應該還只能簡單的西班牙語對話。

蘇清嘉：囧……

作為一個偽球迷，又寫過幾篇關於足球的文章，也親自拜訪過一些俱樂部，蘇清嘉對足球的訓練還是知道一二的。

這個男孩想用綁沙袋的方式來鍛煉體能，常人看來這樣做沒有錯，可是在足球訓練中，這樣是不會有太大效果的。

不請自來看了人家這麼久，嗯，還那麼帥，蘇清嘉還是想幫幫這個男孩的。

在這個國度，足球幾乎是每個小孩能踢上幾腳的玩具，兩大豪門的帥哥，把世界迷得神魂顛倒。

「你好!」蘇清嘉用西班牙語向他問好。

「我看你在踢球，踢得很棒。」男孩沒有理會蘇清嘉，緊緊地抱著球，頭低著，蘇清嘉只能看到他在陽光下更為閃閃耀眼的金髮。

心裡默默贊了一句，很純正的顏色。

「你很喜歡足球嗎？我看你訓練很久了。是在鍛煉體能嗎？」

「……」

「我叫貝拉，你叫什麼？」

「……」

「我今年八歲了，你今年多大？」

「……」

「我也喜歡足球，我們可以一起踢足球嗎？」

「……」

蘇清嘉絞盡腦汁找話題，奈何男孩太高冷，硬是一句話也沒說上。

想了想，蘇清嘉又接著唱獨角戲。

「你知道嗎？在腳上綁沙袋練習的方法對足球運動來說並沒有太大的用處哦。」拖長了尾音，小女孩的聲音有點軟軟的，蘇清嘉仔細地看著男孩的反應。

果然，這一回，男孩沒有木木地呆坐在那裡，他右邊的耳朵動了動，蘇清嘉這個角度剛剛好看得很清楚。

真可愛^*(--)*^

找好了主題，蘇清嘉繼續說，「體能，不僅僅是簡單的『耐力』，以均衡的步伐慢跑確實是可以提高慢跑能力，但是無法提高在足球比賽中的體能。更何況，你綁著沙袋，只能讓你長不高而已。」

這一回，男孩終於抬起了頭，蘇清嘉再一次看到了他的眼睛。

真漂亮啊，像是深邃的海洋，帶著憂鬱的感情。藏匿在長而卷的睫毛下。

你的一滴眼淚是天上的一顆星。

蘇清嘉突然想到了這句話。

花痴的太久，在男孩還未垂下頭之前，蘇清嘉趕緊補充，「你要知道，足球是一種運動，它其中包含了許多短跑和高強度無氧動作，中間間隔一些低強度的有氧恢復期間，以便為下一個高強度運作回合做好準備。」

蘇清嘉巴拉巴拉搗鼓了一大堆，想了想覺得有氧無氧什麼的男孩可能聽不大懂，正琢磨著怎麼解釋。

沙啞乾澀的聲音在耳畔響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