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94.第二百九十四章
「這樣好嗎？你們是兩頭魔物，我只有一頭哦~」又是一陣巨大的悶響，不見任何物體與四頭羅伊姆相撞，然而羅伊姆的身體上卻赫然出現一片火星。
顯然就在剛才，杜法伊無形的身體已經擊中了他。
不過對方顯然也不是這麼輕易就能被擊倒的對象，轉眼間，四頭羅伊姆的其中一顆頭忽然在空氣的某個方向咬了一口，大片紅色的液體噴濺而出，杜法伊已被反打了一記！
「我們倆加起來只有兩顆頭，你可有四顆呢！」抹了抹嘴邊的血，杜法伊不在乎道。
他只是隨口反駁對方，不想對方卻點了點頭：「你說的似乎也沒什麼不對。」
「何況——」卡拉西繼續道：「你旁邊那頭魔物是混血吧？和羅伊姆同屬深淵種的獴坦族不是以無形無影以及幻想之眼而著稱的嗎？」
「你這樣帶著一頭明顯有身體缺陷的同族在身邊，這樣一來，我完全可以依照他的身形猜測你的弱點，這樣一來，雖然是二對一，倒也公平。」
他這麼說著，冷不防猛的向鹿林攻去！果然不出所料，杜法伊立刻出現在那裡，主動為躲閃不及的鹿林擋了一記。
「呵呵，看來你也做了不少功課。」杜法伊笑嘻嘻的：「可是我們獴坦族和你們不同，無論是什麼樣的族人都會被接受，我們是在正常的環境下、普普通通長大的。」
「沒有歧視，我們所有的族人都使用一個共同的姓氏。」
他這麼說著，鹿林抓住機會後撤一步，鹿林的表情並沒有什麼變化，顯然，卡拉西說的那些根本傷不到他。
這果然是正常環境下成長出來的魔物。
杜法伊卻繼續說著，他的聲音開始漂移不定，卡拉西很快發現自己再也無法抓住對方的身形了。
在這段時間內，周圍不斷響起建築物倒塌的聲音，那些石頭和土搭成的房屋倒塌時濺起一片塵霧，整個城市同時倒塌的威力實在不可小覷，那塵霧足有百米高，饒是卡拉西原型時無比龐大，他仍然被塵霧淹沒了。
視線亦被淹沒了。
卡拉西冷哼一聲，並不在意對方搞出的花樣。
「我猜，也是時候讓我見識一下幻想之眼的威力了？是不是？」
他笑了。
嘴上說的輕鬆，不過他的身體卻謹慎的沒有動，四顆頭顱不著痕迹的探向四個方向。他小心翼翼的提防著可能隱藏在塵霧中的危險。
就在這個時候，在持續的坍塌聲之間，他忽然聽到了音樂的聲音。
四顆頭顱同時豎起了耳朵。
這一瞬間，那長相各異但各自猙獰的四顆頭顱上不約而同流露出了……
「詫異」？
「懵懂」？
有點呆愣，看起來有點傻乎乎的神色。
只有一個瞬間而已。
轉眼間，那四顆頭顱開始向音樂聲發出的方向看去——
粉塵構成的煙塵飄在空中，彷彿一片迷霧，又像一片雲層，撥開「雲層」，其中一顆頭顱徑直探向下方。
當他看到「雲層」下方的景象時，巨大的深淵魔物怔了怔。
他看到了熟悉卻又陌生的情景。
「卡拉！卡拉！回家吃飯啦……」拖著長長的語調，女性魔物在巷子口大聲呼喚著。
她的嗓門很大，沒多久，巷子里其他的小魔物就紛紛探頭出來了。
作為小魔物，他們更喜歡用原型玩耍，不過也正是因為這樣，他們身體的缺陷便暴露無遺了。
他們看起來已經不大像「羅伊姆」了，一顆頭、兩顆頭的都有，明明帶著羅伊姆的特徵，可是又帶了更多異族的特徵，他們是與其他種族通婚數百年後的「羅伊姆」。
雖然仍然被叫做「羅伊姆族」，可是他們已經不允許使用「羅伊姆」這個姓氏了。
取而代之的是「羅林」。
作為羅伊姆族的旁支的旁支，羅林家族世代生活在一個不算大也不算小的城市裡，佔據了這個城市的一半，他們選擇以「魔獸商人」這份工作糊口，生活十分安逸。
不過隨著血統的越來越淡化，他們的生意已經大大不如以前了，競爭不過其他更強大的魔獸家族，生活水平一落千丈，不過這樣的落差小魔物們並看不出來，他們仍然每天開心的玩耍。
卡拉西也不例外。
那個時候，卡拉西是一頭無憂無慮、快樂的小魔物。
唯一例外於其他玩伴的是，他是數百年間，族中唯一出生就有三顆頭的小魔物。
先祖的血脈在他身上格外明顯，他出生的時候，族長祖父十分高興，而等他漸漸長大、表現出越來越多羅伊姆族特徵的時候，他老人家就更高興了。
祖父經常會和他講先祖的故事，講羅伊姆族的故事，對他們來說，那是一種光輝而榮耀的過去。每當他講古的時候，所有的小魔物都會圍過來，一起聽族長講那過去的故事。
小魔物們聽得一驚一乍的，不過卻並不覺得那些故事裡的強大魔物和自己有什麼關係，他們只是當做故事來聽的。
卡拉西也不例外。
直到有一天，家裡的聲音更差了，城中新來了一名非常有背景的魔獸商人，家族的生意被搞垮了一大半，家族眼瞅著就要流離失所了。
這個時候，祖父帶著他去了遙遠的大城市。
「我們可能要過貧窮的日子了，可是你是我們羅林家最出色的孩子，我希望你能過更好的生活，為此，我要把你送去主族家，好嗎？」路上的時候，祖父反覆這樣和他說著。
他一開始並不願意去，可是媽媽私下將他抱在懷裡，小聲對他說了另一番話：
「卡拉，媽媽也不願意把你送走，想把你送走不是為了讓你更強大，而是讓族中的日子過得更好一些，如果主族那邊接受了你，族裡就有了靠山，那樣大家就不用分開去其他的地方了……」
媽媽的理由他聽懂了，從此再也不吵不鬧，接受了祖父的安排。
在那個豪華的等候大廳內，小魔物和祖父靜靜等著，他看到祖父由於沒有請柬被勒令離開，好容易被接見之後，他又被要求化成魔獸的姿態讓人評頭論足，在族中被從小稱讚到大的強壯身體被批評的一塌糊塗，他有點羞愧，又有點擔心，擔心這樣的自己會被主族嫌棄，不被留下來，他也就沒有辦法幫助族中的大家了。
然而，他最終還是被留下了。
祖父離開的那天，偷偷給他留了很多食物，媽媽親手做的食物。
那也是他最後一次吃媽媽做的食物。
由於身體條件欠佳，現在的他是沒有資格成為一頭「羅伊姆」的，在後來的日子，他接受了八次「血脈凈化」療程。
是的，主族的羅伊姆們將那稱為「療程」。
非常痛苦，非常難受，第二次的時候險些死去，不過想到祖父和媽媽，小小的魔物挺下來了。
再然後——
他們把他扔了出去。
因為療程「失敗」了。
他記得回家的路，居然就那樣跑了回去，然後——
迎接他的是空無一人的家。
他後來才知道，「血脈凈化」療程用的器皿就是整個羅林家族的血。
從祖父，爸爸，媽媽……到鄰居家的其他小魔物。
毫無例外，全都死去了。
知道這件事的那天，他站在家門口，足足站了一天一夜。
一把火燒掉了從小長大的巷子，從此，那個巷子就成了他一頭魔物獨有的回憶。
而如今，他竟然再次看到那個巷子了？
「卡拉！卡拉！別再玩啦！快點回來吃飯了，今天有你最喜歡的炸塔塔肉丸~」
媽媽還在巷子口大聲呼喚著，呼喚著他的名字。
直到卡拉西從空中探出頭來，與她面對面。
「卡拉，你、你怎麼長的這麼大了？」女性魔物張大了嘴巴。
「媽……媽……」有點艱澀的念著這個許久沒有念過的稱呼，卡拉西將頭顱再低下了一點。
「血脈凈化成功了呀！」他這樣對她說道。
「不是羅伊姆族弄成功的，後來……後來我碰到了我現在的老闆，他……他幫我重新凈化了血脈，這才變成這樣的。」
使用整個羅伊姆族的「核」為器皿，最終才變成這樣的。
集合了羅伊姆族全部的力量，他這才成功。
「媽媽，媽媽，你看，我有四顆頭了呢！」他說著，將另外三顆頭從其他方向轉了過來，然後同時探了下來。
媽媽先是嚇了一跳，然後高興極了，周圍的鄰居也紛紛出來，大家一同跑出來圍觀他，他看到了好些熟悉的魔物。
巨大而醜陋的嘴巴裂開著，這是卡拉西的笑容。
然後——
頭頸上一陣劇痛！！！
他看到下方的「媽媽」和鄰居們臉色大變，隨即……他看到了滾落在地上的、自己的另外三顆頭顱。
僅剩的一顆頭顱也被斬斷了一半，卡拉西猛的抬起頭，然後看到了拿著一把巨大斬刀的銀髮魔物——鹿林。
「銀色頭髮的魔物心都狠啊……」他輕聲呢喃了一聲。
然後聽到了迷霧之中，紅色的杜法伊對他道：「我雖然擁有無形的身體，但是卻並沒有獲得幻想之眼，生來就有幻想之眼的是鹿林，我們倆都是混血哩~」
他說著，接過鹿林手中的長刀，然後再次向卡拉西僅剩的那顆頭顱砍去——
天空忽然下起了雪。
非常大的雪。
原本四散的粉塵忽然不再四處游移，它們瞬間被冰凍在空氣中，然後簌簌的墜落。
自北部而來的寒冷空氣終於吹到了這裡。
與寒風與暴雪同來的是一頭銀髮的魔物，當他到來的時候，正在揮刀的杜法伊忽然不再動作了。
冰雕一般，他靜止在了原地，鹿林就在他身邊，維持著一個回頭看的動作，亦靜止在原地。
「哈！不好意思，我這邊也是兩頭魔物哩！」哈哈大笑一聲，卡拉西伸出腳一踢，杜法伊隨即重重倒入雪中。
不過他自己隨後也重重倒入了大雪之中。
三顆頭顱已斷，僅剩的一顆也要斷不斷的掛在那裡，他已經無法維持自己的平衡了。
銀髮的魔物就將他拖在了雪橇上。
大雪紛紛揚揚的飄落，雖然很冷，可是他的脖子好像也被凍住了，這多少讓他感覺好些。
「何苦呢？你知道那是幻象的。」銀髮魔物輕輕道。
卡拉西閉了閉眼睛，稍後又睜開。
「知道也想過去，斷了三顆頭也值得。」卡拉西的聲音有些嘶啞，他的聲帶也受傷了。
「你看到了什麼呢？」銀髮的魔物問他。
「呵呵，一個美夢。」卡拉西便靜靜望著天空，陰鬱的天空灰白色，彷彿是厚厚的雲層。
「我看到媽媽了。」
「哦，那真的是美夢。」銀髮魔物說完這一句，便再不吭聲了。
大雪比原來更大了。
他架著雪橇離開，當他離開的同時，杜法伊和鹿林的身上各自浮現出一顆光點。
而在方圓百里之外、其他被大雪覆蓋的地方，無數的光點從各自的主人身上飛出，五顏六色的，它們同時懸浮在半空中，那景象真是壯觀極了。
可惜卡拉西和雪顯然都沒有欣賞這一幕的意思，架起雪橇，他們在風雪中呼嘯而去。
在他們離開后，一頭小魔物從躲藏的地方跑了出來，看到站在雪中的爸爸以及躺在地上的爸爸，他著急極了。
可是無論他怎麼拉扯，雙親都不回應他，由於他拉扯的太過用力，鹿林爸爸也倒了下來，倒在了杜法伊爸爸身上。
轉眼間變成了兩個雪人。
小魔物將自己的外套脫下來蓋在兩個爸爸身上，然後將自己的小身子縮在鹿林爸爸懷裡。
大雪繼續下，無數的光點赫然升起，就像無數顆流行，集體向一個方向飛去。
小魔物看到自家爸爸的「光點」也飛過去了。
「爸爸。」獃獃的叫了一聲，他抽了抽鼻子。
然後——
他感覺自己也變成光點，夾在兩個爸爸之間，也飛過去了。
飛去哪裡他不知道，可是和爸爸們在一起，小傢伙感覺很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