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5.
吃完晚飯後,沈嫻把司馬懿扔給了賈詡和郭嘉去招待,把司馬懿的兵扔給了孫策去招待,在打發完三個最難對付的人後,她很滿意地帶著劉曦溜溜達達回去睡覺了。
作為一個好多天都沒有休息好的人,現在最幸福的事情就是能美美地睡個好覺了,最好一覺到天明,中間絕對不能有人來打擾。
可惜flga立的太早了,沈嫻睡到後半夜,果然有人來砰砰砰地拍門了。
有膽子在沈嫻睡覺的時候叫她起床的人只有三個,一個正窩在益州準備生孩子,一個被沈嫻趕去了「教導」司馬懿,那就只剩下唯一一個沈嫻最拿她沒辦法的人了。
貂蟬著急地敲了半天門,沈嫻就是不開,還拽起被子捂住了頭。貂蟬本來也不想打擾沈嫻的,但這件事情實在是太嚴重了,搞不好就要變天,別說是賈詡郭嘉,就連孫策都沒權力也沒資格處理,所以只能大半夜把沈嫻叫起來了。
暗道句得罪,貂蟬推開窗戶翻身進屋,她走到床邊掀開了沈嫻的被子,單手撐在她耳邊,俯下身低聲道:「主公,醒醒,出大事了。」
「天塌下來讓大哥先頂幾個時辰。」沈嫻聽出了來人是貂蟬,滿腔怒火就只好憋回了肚子了,她用手遮著眉眼低聲咕噥道:「誰也不能阻止我睡覺。」
貂蟬聞言苦笑:「主公,孫將軍頂不住啊,陛下遇刺,危在旦夕,可能很快就要……」
貂蟬話只說了一半,然後她直起身,往後退了兩步,隨手拽過沈嫻的外衣搭在臂彎里,安安靜靜地垂頭立侍在床邊。
五秒鐘之後,沈嫻猛地掀開被子翻身而起,她臉上還掛著尚未退去的迷茫倦容,但睜開的雙眼中卻是目光明亮。
「你說什麼?」沈嫻死死地盯著貂蟬,那鋒銳的目光讓貂蟬心中都顫了一顫:「陛下他……怎麼了?」
「陛下遇刺,」貂蟬抖開外衣幫沈嫻披上:「是史阿。」
「他是怎麼逃出來的?」沈嫻快速地系好衣帶,步履生風地往外走去,邊走邊問:「不是讓王大人看好他嗎?是他自己逃的還是有人幫忙?」
為了保險起見,沈嫻把長安城中大大小小的官全都「請」入了宮中「保護」,虎賁營每天分出三分之一的人在皇宮周圍輪值,除了保衛皇帝的安危之外,就是為了看管這群大臣,讓他們老老實實地待著別搞幺蛾子背後捅刀,否則等援軍來了太尉大人一定會秋後算賬的。
但沈嫻再怎麼派人恐嚇,能供她驅使的司禮衛並不多,總會有照顧不到的地方,日防夜防,防不住膽子大不要命的人,要是真的有人豁出去了——
「看著不像是有人幫忙。」貂蟬皺起眉頭:「王大人檢查后說繩子是他自己掙脫的。」
像史阿這種高手原本就很難困住他,王越親自出馬給他五花大綁才讓他消停了一段時間。但日子久了,繩子總會鬆開的,王越又不能一直盯著史阿什麼都不幹,派去盯梢的徒弟段位也沒史阿高,很容易被他糊弄。
況且又不是人人都有弒君的膽子,尤其是長安城那些每天除了打太極互相推諉外,什麼正事都不會幹的「大人們」。在貂蟬看來,那都是一幫牆頭草,誰厲害就跟著跑,根本沒點自己的原則,袁紹嫌棄他們,沈嫻嫌棄他們,估計就連楊彪都嫌棄他們。而且那些人一個個弱不禁風的,能舉起刀殺雞就不錯了,還敢刺殺皇帝?恐怕只是聽聽這句話都要嚇得坐在地上起不來。
「也不是所有人都是那麼沒用,」沈嫻冷笑一聲:「楊大人就很勇猛啊。」
而且刺殺皇上的史阿剛好還是楊司空的人呢。
這倒也是。貂蟬陷入了迷茫之中,她有一事不明:楊彪為什麼要指使史阿去刺殺陛下呢?他不是帝黨嗎?就算中途想搭沈嫻的順風船,為了自己的名聲,楊彪撐死了只會鼓動沈嫻下手幹掉劉協,他自己則摘得乾乾淨淨的,絕對不會沾濕一片羽毛,否則逼死皇帝的事迹傳出去,整個楊家就跟著一起完蛋了。
百思不得其解的貂蟬偏頭去看沈嫻,她發現沈嫻臉上是前所未有的凝重神情,眉宇間還帶了一絲很淡的煩躁。
貂蟬忽然覺得,沈嫻之前諷刺了楊彪一句,說明她已經認定了楊彪就是幕後黑手,而且她很清楚楊彪為什麼這麼做。
剛走到門口,沈嫻想起來床上還躺著劉曦,她不能把劉曦一個人放在空蕩蕩的宮裡面,思索了片刻,貂蟬覺察到沈嫻的意思,果斷用后披風將劉曦嚴嚴實實地包裹起來抱在懷中。
「走吧,」貂蟬用手指肚輕輕撓了撓劉曦的小臉蛋:「小主公交給屬下照顧就好。」
沈嫻點點頭:「麻煩你了。」
為了方便照看,從沈嫻休息的舊宮殿去往伏壽的長秋宮其實並不遠,但這不到一炷香的路程沈嫻卻覺得自己走了一輩子那麼長。
之前貂蟬看到沈嫻迅速地起床、分析情況、臨走前還不忘帶上劉曦保證她的安全,便認為主公真是雷厲風行、遇事果決,但真實的情況是自從聽到劉協遇刺瀕死的消息后,沈嫻的大腦中就開始嗡嗡作響,像是有誰照著她的後腦勺狠狠地錘下一記似的,把她整個人都砸懵逼了。不是樂的懵逼,是震驚的,是氣得。
不管從哪方面講,劉協現在死了對沈嫻都只有壞處沒好處。
如果沈嫻想登基,劉協的死訊傳出,袁紹絕對會揪著此事大做文章:劉太尉你駐紮在長安城期間,陛下就遇刺身亡了,這難道還不能彰顯你的狼子野心嗎?就算不是你乾的,失職之罪也免不了了!
如果沈嫻想造反……
這最好只是楊彪的陰謀,而跟劉協沒有半點關係!
沈嫻在心中默默地咬牙切齒,若是劉協也摻和進來,沈嫻已經可以預見這件事情的結果了,她接下來的路,會難走很多。
長秋殿燈火通明,一大幫虎賁士兵們將這裡團團包圍了起來,由王越親自把手大門,在沈嫻到來之前任何人不準進也不準出。
見沈嫻終於到了,王越先是鬆了口氣,隨即他雙手抱拳,對著沈嫻鞠了一躬,神情凜然道:「臣有罪。」
沈嫻沒注意到王越稱呼的變化,她煩躁地擺了擺手:「情況如何?」
「還活著,」孫策從裡面疾步走出,他身後跟著郭嘉、賈詡和無辜被牽連進去的司馬懿:「不過太醫令說……」
孫策的聲音不由自主地低了下來,他湊在沈嫻耳邊道:「撐不了多久了,要早做準備。」
孫策意思是,這可是天賜的良機,要不然咱們就趁機公布身份宣告天下,順理成章地拿下皇位算了?也省的再損兵折將了。
有「先皇遺旨」,再加上流落在外的漢室也沒幾個人了,沈嫻這身份端出去就已經贏了呀。
豈料沈嫻聽了孫策的話后臉色變得十分難看,她快步向里走去,邊走邊說:「不行,他現在不能死。」
沈嫻語氣鄭重:「我要他活著。」
「三妹,」孫策對著沈嫻的背影伸出手:「哎,三妹呀……」
「伯符,」賈詡拍掉了孫策的手臂,他微微搖了搖頭:「主公說的沒錯,不管他怎麼選擇,陛下現在不能出事。」
賈詡強調了「現在」二字——就算一會兒真的救不會來駕崩了,這消息也絕對要瞞住,不能傳出去。
郭嘉也是同樣的意見。
於是仨人同時轉頭看向了司馬懿。
司馬懿頓覺亞歷山大,他心中咆哮著:我只是個剛來的而已啊!你們難道都不考驗一下我的忠誠度就趕鴨子上架了嗎!萬一我是敵方派來的卧底呢?
對此賈詡表示,我們正缺人手呢,沒看貂蟬姑娘都忙得腳不沾地嗎,你一個大男人難道還想著偷懶?送上門來的勞動力不用白不用!
至於是否為地方卧底……孫策微笑著不說話,亮出了他磨得吹毛立斷的鋒銳長刀。
有膽子你就試試嘛。
於是司馬懿屈服了,他委委屈屈地發表了自己的言論:「屬下也覺得……消息不能傳出去,否則本初公定要把這件事情扣死在太尉大人身上。」
郭嘉和賈詡滿意地點點頭,孫策一票對三票,少數服從多數,只得聳聳肩膀去傳令了:「行吧,那裡面你們忙,我去封鎖消息。」
「真的不能……」孫策走了兩步,不死心地轉頭看向郭嘉。
郭嘉忽然說道:「你知道主公為何這麼生氣嗎?」
看見孫策茫然的目光,郭嘉補充道:「她八成不是為了陛下駕崩這件事情剛好給袁本初送了一個名正言順的起兵理由。」
「那還能因為什麼?」孫策撓撓頭:「算了,公瑾不在,我又猜不到你們那些彎彎繞繞的心思,就別欺負我了。」
說完這句話,孫策也沒聽郭嘉的解釋,直接擺擺手走了。
孫策走得沒影了,三人一同向寢殿走去找沈嫻,路上賈詡問郭嘉:「主公為什麼生氣?」
司馬懿瞬間支棱起耳朵,他也覺得沈嫻生氣是因為袁紹要給她扣罪名,抹黑她的聲望,但郭嘉卻說並不是這樣,這讓司馬懿有些好奇了。
聽了賈詡的詢問,郭嘉微微一笑:「賈文和,你心裡也清楚,卻偏偏非要我說出來。」
「你說出來,與我說出來,」賈詡淡然回答:「自是不同的。」
「好吧,」郭嘉點點頭,他也沒避諱司馬懿,只是壓低了聲音:「這大逆不道的話我只說一遍,要是傳出去了大家就一起抱著死吧。」
「主公不過是不想當大漢的皇帝的罷了。」
郭嘉話音一落,賈詡輕輕地吁出一口氣,看他臉上的表情,顯然是早有猜測,郭嘉的回答不過是證實了他的想法。
至於司馬懿……司馬懿如墜冰窟,因為他也明白了郭嘉的意思。
不是不想當皇帝,只是不想當漢朝的皇帝。
這位大漢朝最後的、最後希望振興劉氏皇族百年榮耀的公主,懷揣著造自己祖宗的反、改朝換代的心思。
她不要當中興之皇,她想做開國之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