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梁一城這話說的輕飄飄，似是並沒有含有什麼情緒，可展森眸色微不可查地變了。

他舔了舔唇，「...你打算接受？」

梁一城抽了口煙，呼出煙霧，笑道，「也要看看是不是我喜歡的類型啊。」

展森並沒有立刻接話，他給自己點了支煙，猛吸一口，這才道，「...你喜歡什麼類型？」

聞言，梁一城眯起眼。

他腦海里第一個浮現的是蘇恆。其實蘇恆是挺不錯的，乖巧體貼，知冷暖懂進退，和他相處沒有任何的壓力，雖然談不上心動，但梁一城還是挺喜歡他的，如若不然，也不會答應和他交往。

如果不是蘇恆出軌，想必兩人的關係還能再維持一段時間。

思及此，梁一城笑了笑，抬起眼看向展森，正預備回答，卻撞上了展森那一雙漆黑的眼眸，於是那一顆心就撲通撲通地劇烈跳動起來。

他盯住展森，意味莫名地笑，「首先要長得好身材好，然後要乖，要聽話，還要體貼，不要多事，不要粘人。其實我要求很高。」

展森沒有再說話，眸色有些黯了。他轉開了眼。

梁一城卻繼續道，「你呢？喜歡什麼類型？」

展森沒有要回答的意思。梁一城有點不高興了，在桌子下面踢了踢他的腳，道，「難不成也要像你一樣，守身如玉？也許這樣才配得上你的一片痴心？」

展森終於抬眼看他，那眼神有些銳利，似是哪裡被觸到了。

梁一城的情商這個時候上線了，反應過來自己說的話有點不友好，於是兀自笑了笑，「真是的，怎麼跟你聊起這個了...話說，你又過來，是有什麼事？」

展森卻毫無預兆地起身就走，只撂下一句話，「請你吃蛋糕。」

他出了包廂，卻也並沒有回吧台，找了個角落，自己坐在沙發上抽煙，看起來臉色有點不好。

梁一城的位置，正好能看到他。

他盯住展森看了許久，心道，像這種固執的木頭，最不喜歡的應該就是，被像自己這樣的人指責那其實很虔誠的「守身」吧。

而展森腦海里浮現出的，全是以往梁一城摟著別人在酒吧包廂里笑吟吟的模樣。於是他的心裡像有什麼東西堵在那兒，怎麼呼吸都不順，憋得胸口疼。

他一根接一根地抽煙，想把這畫面趕走，可是大腦卻自發自地記起了梁一城親他的場景。

那還是前不久的事，此後兩人都沒再提過這茬，梁一城也完全沒有任何解釋，甚至似是把這件事忘得一乾二淨了，就好像那只是他突然一時興起而做出的舉動，並沒有什麼含義。

就在這個時候，他感覺到有人站定在他面前了。

他抬眼看過去，梁一城正微笑著看他，道，「生氣啦？」

展森別開眼，「沒有。」

可看他這個樣子，說是沒有任何情緒，任誰都不會信的。梁一城輕輕嘆了口氣，「好了，我改天請你吃飯。」

展森沒有回答，他確實是沒有生氣，而且他也沒有覺得有生氣的理由，只是心裡堵得慌。

話已經說到這個份兒上，梁一城自覺沒有理由要繼續待了，他看了看錶，道，「那我就先回家了。」

展森嗯了一聲。

梁一城走到門口，身後展森卻追了過來，只一句話，「我也回家。」

兩人一起坐了梁一城的車，一路上都沒有說話。

到了公寓，梁一城剛打開門，展森卻突然道，「梁一城。」

梁一城回頭看他，「恩？」

展森別開眼，「...你那天...親我...是為什麼？」

似是憋了許久，終於把話問出來了。

梁一城一怔，隨即無奈地笑了，「我不是已經道過歉了么？你還要追究？」

展森看向他，眸色漆黑而深邃。

「我是問理由。」

他話音落地，梁一城心裡猛地一跳。

這個獃子，為什麼會親，當然是因為自己心動了。可有的時候，是不能講實話的，若是講了，這個沒和人談過戀愛沒和人上過床的木頭，不知會有什麼反應，可不管他是什麼反應，兩人這半個月以來形成的那微妙的友誼，都將不復存在。

梁一城眨眨眼，「當然是覺得你打人的樣子很性感啊。」這話就像是在說，我就是你認為的這麼隨便的一個人啊，你能拿我怎麼樣。

而這個回答，也終於把展森所有的話堵回了肚子里，他哦了一聲，半晌，站在那裡都沒有動。

梁一城說了句，「晚安。」就乾脆利落地把門關上了。

他不知道，展森一直站在他的門外，一直抽煙抽到半夜，煙霧嗆得他眼睛都紅了。

還是第二天早上，保潔過來清理，展森才終於回了自己家。

*

開始排練前的最後一個晚上，梁一城回了趟家裡，把自己托小夢買的禮物，還有小夢自己買的禮物，一併送到母親手裡。

梁一城很早就向家裡出櫃了，也許是因為他的父母都是從事文化文藝事業的緣故，內心都保存著對美好和浪漫的嚮往。所以當時家裡並沒有怎麼鬧。

他當時把話說出來的時候，父母正在吃飯，聞言也只是淡淡地瞅了他一眼，而後同時哦了一聲，就像什麼事也沒發生一樣，繼續邊吃飯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聊天。

後來，遇到有關這方面的課題，梁母還會一本正經地來請教他。

這天他回去，父親去了外地出差，只母親一人在家。

看到禮物自然很是欣喜。梁一城給自己倒了杯水，閑閑地靠在沙發上，道，「媽，說實話，您是喜歡我買的，還是小夢買的？」

「當然是小夢買的這個，國內早就絕版了，他也真是有心了。」

梁一城笑了笑，「您不會真打算認他作乾兒子吧？」

他這話本是開玩笑的，可梁母卻認真的看他，道，「我說，你不覺得小夢是喜歡你？」

梁一城睜大了眼，「為什麼？」

梁母用手指點他的額頭，嘆道，「你啊，真是不開竅，如果不是喜歡你，他這麼費心思對我好，圖的什麼？」

梁一城覺得好笑，「小夢挺喜歡您唄。」

梁母也並沒有打算一次性把話全都倒出來，她瞪了梁一城一眼，「你腦袋給我清醒一點吧。」

開車回去的路上，梁一城的腦海里不斷浮現出以往和小夢相處的片段。小夢在他面前一向是很乖巧的，也很體貼，心思也很細，沒有這個年紀的男孩子應該有的那種張揚，性格倒有點像溫柔細膩的女孩子了。

可說到底，畢竟是從事文化演藝事業的，不管男人女人，性格自然都會比普通人更加細膩些，故而，梁一城從未怎麼在意過。

母親說的話也不是沒道理，但梁一城想了又想，還是覺得小夢對他並沒有什麼不同。

*

排練是在劇團里的排練室進行的。

這一次，梁一城是男主角，他本是古代文學系的一個學生，為了女主，後來棄文從武，去當了帶兵打仗的軍官。

故而他的戲服有兩套，一套青衣長袍，一套軍裝。

雖是排練，但戲服都已經做好送來了，為了效果，演員基本上都找出屬於自己的戲服穿上了。

他的這兩套衣服，都是展森設計的。看著那顏色極為純粹的青衣長袍，梁一城不由得有些愣神。

還是不遠處小夢喊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

可穿上那衣服之後，卻是怎麼都不對勁兒。

就好像是展森就在不遠處，用那雙漆黑的眸子看著他，一言不發。

雖然劇團里的其他同事，早就接受了他長得很好這個設定，可此刻看到他，還是免不了驚艷了一把。

這衣服就像是真的為他量身定做的一般，完美地凸顯出了他的氣質，眉眼間那清冽的感覺，在青衣的映襯下，倒顯出了書生所應該有的溫潤。

畢竟是第一場排練，也並沒有很大的強度，只是稍微對了對台詞，導演在一旁觀察著，還在不時地修改表演的形態。

進行到晚上十點，導演顧忌著那幾個老演員的身體狀況，提前收了工。

梁一城換掉了衣服，腦海里正想著要不要去附近的咖啡館買點吃的，小夢就拿著衣服來到了他身邊，笑著道，「城哥，準備去哪裡吃晚飯？」

梁一城抬眼看他，微笑道，「準備去附近的咖啡店看看。」

「我跟你一起吧，」小夢說著舔了舔唇，「好餓啊，中午都沒怎麼吃飯。」

梁一城盯住他，似是在確認什麼一般。

小夢卻似是沒有察覺，回給他一個燦爛的笑臉。

梁一城心裡鬆了一口氣，小夢看起來並沒有什麼異常，他抬手敲了敲他的腦袋，「走吧，我帶你去一家很不錯的咖啡館。」

所謂的很不錯的咖啡館，正是展森開的那一家。

梁一城本以為，都這個點兒了，展森怎麼著也應該是已經在家了。可他推開門，就看到那人正站在咖啡機前，很認真地搗鼓什麼。

吧台的小姑娘已經把梁一城當做熟人了，她沖他吐了吐舌頭，壓低了聲音，道，「我們老闆在研究新品種。」

「哦？我還不知道他這麼有才華。」

「那是當然，我們店裡掛的所有畫，都是我們老闆自己畫的。」

這個梁一城還真沒注意過，此刻便抬起眼四處看了看，點頭道，「不錯。」話音落地，隨即轉過頭來，就和展森的視線撞在了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