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秘魯海域，建於海中的私密實驗室內。

一個女子被綁於實驗台上，明亮的燈光照耀著她慘白的臉，她緊閉著眼睛，不知道是否昏厥過去，嘴角流出的鮮血滴落在冰冷的實驗台。她上半身裹著白布，下半身卻是一條一米多長的紅色魚尾，魚尾上傷痕纍纍，冰藍色的鮮血從鱗片中溢出。

三個身穿白色實驗服的男人不斷在人魚身上增加新傷，閃爍著銀光的刀片進入人魚身體，帶出冰藍色的血，這樣一刀又一刀，殘忍無比——傳說人魚的傷口會自動癒合，他們在檢測人魚癒合傷口的速度。

實驗室外，隔著透明的玻璃，薛子瑤冷靜地看著這一切。

「子瑤，如果你不喜歡可以先去休息。」站在她身旁的是這次捉捕行動的負責人，是個俄羅斯白人，男性，對人魚非常感興趣，為了追捕這條熱帶紅尾人魚，特意從中國來到屬於熱帶的秘魯。

儘管薛子瑤心理承受能力不錯，看到這麼血腥的一幕還是覺得有些噁心，便用英文回道：「好的，那接下來麻煩你了。」

薛子瑤沿著長長的走廊出去，再乘坐電梯到海面上的觀光台，這個觀光台是為了掩飾實驗室而建。此時正值夏末，火辣的太陽直照海面，彷彿烘烤著一切事物。

觀光台上的遊客寥寥無幾，薛子瑤走到小賣部前買了瓶水，一口氣喝了大半，頓時覺得壓抑在心頭的煩悶消了不少，也不再感覺剛才那麼頭皮發麻了。

「嗨，子瑤。」穿著夏威夷短褲的凌軒端著杯啤酒走過來，他也是人魚捉捕小隊的一員，薛子瑤的大學同學，和她一樣是中國人。

薛子瑤轉身靠在圍欄上，刺眼的陽光讓她睜不開眼睛，溫熱的海風吹來，她身後是深藍的大海，幾隻海鷗躍過海面，發出悠長的鳴叫。

「原來你在這裡，為什麼剛才不一起下去看看？」薛子瑤笑道，「說到底那條人魚也是你捉到的，如果不是你及時趕來，恐怕今天就是我的葬禮了。」

凌軒喝了口啤酒，眺望著海面，半晌發出聲嘆息：「我一直以為政府下令絞殺人魚是為了人民百姓著想，才義無反顧加入這場戰鬥，沒想到竟然是……進行這麼慘無人道的實驗。」

「你很討厭人魚嗎？」薛子瑤問。

「算不上討厭，從小我就被人魚吃人的故事耳濡目染，長大后只想為這個社會做點什麼，不過我真沒想到我會為了追一條人魚，從中國追到秘魯。」凌軒自嘲地笑，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轉頭看向沉思中的薛子瑤，「你呢？聽說你非常憎恨人魚。」

薛子瑤誠實回答：「是，我的人生目標就是讓世界上所有人魚消失。」

「真是偉大的目標。」凌軒大笑，「可能老天爺就是被你的執著感動了，才給你這麼神奇的技能。說真的，在遇到你之前，我都想不到世界上竟然有人會感覺得到人魚的靠近，像個雷達！」

「感覺到人魚的存在容易，但是捉捕它們很難。」薛子瑤咬著牙說，「那些獸類太過狡猾，又不通人性，野蠻殘忍，像只到處鑽洞的老鼠。」

「也只你才會把它們比喻成老鼠，許多人都說它們是艷麗的妖精。」凌軒說著突然正色起來，「對了，你一個人的時候千萬要小心，我想那些人魚可能知道捉捕小隊有你的存在，所以才讓那條紅尾人魚來殺你。」

薛子瑤鄭重點頭，當初是她在中國發現了紅尾人魚的存在，便和其他人一起捉捕這條人魚。在追捕過程中，薛子瑤逐漸發現人魚其實是群居動物，這條紅尾人魚在它的團隊中可能是情報員的身份。發現這些秘密后的第二天，薛子瑤就在她暫住的海上酒店遭到了紅尾人魚的襲擊。

紅尾人魚的消失可能會引來其他人魚，不過沒關係，如果這樣能讓它們露面，那麼即使她的性命受到威脅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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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捉捕小隊在海上酒店開了遲來的慶祝晚會，主要功臣薛子瑤和凌軒自然是負責人拉維主要誇讚的對象。

苦苦追尋了半年終於捕捉到第一條人魚，大家都興奮得連姓什麼都不知道了，喝著啤酒歡聲笑語，還有個白人小青年在台上跳起了脫衣舞，現場一片祥和。

薛子瑤默默坐在角落用餐，她不敢喝酒，也必須時刻保持警惕和清醒，紅尾人魚的襲擊說明她的身份已經敗露，她現在處於眾矢之的，稍有不慎就可能落於人魚腹中餐。

與此同時，薛子瑤居然有隱隱的期待，她盼了二十年，日思夜想希望親手將人魚絞殺。

現在，她終於離目標近了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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整個捉捕小隊除了負責人拉維外，其他成員全部住在海上酒店，能感應到人魚位置的薛子瑤自然住在中間，隔壁便是凌軒的房間。

這個酒店是海邊唯一建在海面上的酒店，主要宣傳語就是讓客人們與大海零距離，這樣的零距離之下也讓薛子瑤更加容易遭到人魚的襲擊，她住在二樓，落地窗外便是波濤洶湧的海水。

為了安全起見，拉維在薛子瑤房間里裝了攝像頭和警報器，如果有人魚侵襲，其他成員房間內的警報器會拉響，同時也會驚動酒店的保安。

凌晨一點，喝得醉醺醺的成員們各自回房間休息，薛子瑤攙扶著凌軒把他放到床上。在薛子瑤走前，凌軒還眯縫著眼睛，口齒不清道：「子瑤，人魚來了記得大叫……我立馬衝過去……」

「我會注意的，你好好休息吧。」薛子瑤微微一笑，說完轉身離開。

薛子瑤回到房間換了睡衣，聞了下身上全是酒味，她很討厭這樣的味道，立即拿起換洗內衣去浴室洗澡。洗完澡出來已是凌晨兩點，安靜的房間里只能聽到時鐘滴答滴答走動的聲音，海浪聲全被隔絕在落地窗外。

薛子瑤檢查了門窗和警報設施后，才躺到床上漸漸入眠。她側躺在床上，身體縮成蝦仁形狀，很沒有安全感的姿勢，手中緊緊握著一把套了殼的軍刀。

紅尾人魚的襲擊讓薛子瑤留下了後遺症，對於那種殘忍而又可怕的獸類，薛子瑤心裡終究存在著恐懼。事發一周以來她從來不敢輕易入睡，失眠得很嚴重。

在時鐘的嘀嗒聲中，薛子瑤意識漸漸變得沉重，她緊抿著唇，身體非常冰冷，連呼吸都變得不順暢起來。無限窒息感向薛子瑤蔓延而來，她想動，卻如鬼上身般，身體像鉛石一樣無比沉重。

這種難受的感覺不知道持續了多久，薛子瑤緊緊閉著眼睛，像篩子似的猛然顫抖。

她實在太冷了，宛如沉浸在冰冷的海水裡，耳邊全是波濤洶湧的海浪聲，似乎連呼出的霧氣都滲著冰。

在搖搖晃晃的海水中，那種冰冷刺入了骨髓，薛子瑤身體沒有重心，只能依靠著她身後唯一的東西。那隻陌生而又濕滑的手摟著她的腰部，她背後那個緊貼著她的那具身軀和她一樣冰冷。

她到底在哪裡？！這絕對不是酒店房間！

薛子瑤猛然睜開雙眼，胸口的壓抑讓她大口大口喘氣，咸澀的海水瞬間湧入口中，薛子瑤狼狽地吐出海水，咳嗽得滿臉通紅。太冷了，像是到了南極，薛子瑤感覺自己嘴唇凍得沒了知覺。

然而更讓她絕望的是，她竟然漂浮在海面，清冷的月光下，觸目所及全是翻滾的海水，沒有海灘，更沒有亮著燈光的海上酒店。

周圍全是海水，冰冷刺骨的海水。

薛子瑤冷得大腦都無法思考了，從心底生出的絕望逐漸將她包裹，她不知道自己如何從酒店房間漂浮到了海上，但她能清楚感覺到她身後那個正在遊動的東西，還有時不時碰觸到她腿上的晃動的魚尾。

它們來了……

似乎察覺到薛子瑤醒來，那隻手更緊的摟住了她，朦朧的月光中，人魚將臉湊到她耳畔，濕潤的長發黏在她的手臂上。

「安……妮……」是一道低沉悅耳的女聲，語音纏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