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此時此刻沒有任何語言能形容薛子瑤心中的震驚，她秉著呼吸目不轉睛盯著顯示屏，似乎不把它盯出一個洞來不罷休。

是的，她沒有看錯，那的確是一條身體上下多處腐爛的人魚，只是它還活著，看到有人闖入時漂亮的臉上露出了驚恐。然而她身上那些潰爛的傷口簡直讓人不忍直視，有些傷口皮肉都翻開在外，深藍色的血源源不斷從里冒出，魚尾多處有缺口。

「親愛的，好看嗎？」多德勾起嘴角欣賞薛子瑤不斷變化的神色。

「為……為什麼會這樣？」薛子瑤被眼前的一幕嚇得話都說不出清楚了。

「你身為人類自然不知道人魚一族近百年的變化，不知道從何時開始，我們變成人魚的時間延長，並且隨時隨地都會產生變化，哪怕在人潮湧動的大街上都有可能冷不丁長出魚尾，當然這不是最可怕的，你知道最可怕的是什麼嗎？」

薛子瑤見多德向她靠近，連忙一邊搖頭一邊貼著牆拉遠和他之間的距離，猶豫片刻問道：「為什麼？」現在她的主要任務就是拖延時間，一定要堅持到安姝來為止！

多德停止向薛子瑤靠攏的腳步，似乎很滿意她的提問，微微仰起頭像是陷入了沉思：「很多變成人魚的同伴都不能再長出雙腿了，等待他們的就是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緩緩腐爛，直到死亡。」

薛子瑤很是震驚，她從來沒有聽說過人魚這些狀況，都說人魚是頑強的不死的，卻沒有自身的思想，只是海洋生物中較為兇惡的一種哺乳動物而已，萬萬沒想到真實的人魚情況和她所了解的恰恰相反。他們都是獨立的個體，有與人類相同的喜怒哀樂，甚至很多方面都超越了人類。

為什麼會這樣！

「你看到她了嗎？」多德問。

薛子瑤愣愣點頭，目光移回到顯示屏上，只見那條腐爛了一半的人魚在闖入者的刺刀下漸漸失去了生命的象徵。

「要是她們看到這個畫面恐怕氣得要跳起來吧，人魚在這種時候最為脆弱，如果長不出雙腿那就只能意味著死亡。」說完多德陷入悠長的沉默，看向薛子瑤的視線發生了明顯的變化，有著渴望和貪婪。

薛子瑤瞪著多德沒說話。

「你知道我為什麼告訴你這些嗎？」多德說著已經拿起放於實驗台上的一把手術刀，他將手術刀舉到嘴前，伸出舌頭輕輕舔舐了一遍。

薛子瑤跌跌撞撞邁開腿就要往外面跑，雖然她知道踏出了狼穴也是虎窩，南茜和娜拉都在外面，但是為了拖延時間她只能打游擊戰。

多德也不急著追她，像是貓逗老鼠般，慢悠悠跟在後面，聲音中笑意盈盈：「我變出魚尾的時間越來越長，親愛的，我需要你，我很迫切的需要你的身體。」

「滾開！」薛子瑤把長廊上的花瓶等裝飾物全往多德身上扔，她聲音極其沙啞地嘶吼，瞳仁急劇縮小，其中溢滿了恐懼。

多德靈活地避開薛子瑤胡亂扔過去的東西，動作十分優雅紳士，微笑著向沒有退路的薛子瑤走去：「是你同伴讓你拖延時間的嗎？」

薛子瑤動作一滯，渾身猛烈顫抖，他居然看出她的意圖了！

「甜心，你太天真了。」多德說，「你同伴之所以讓你拖住我們，為了有更多時間去了結桃瑞絲的生命，不過很明顯，你的同伴成功了，但是會不會來救你卻是一個未知數。」

「你說什麼？」薛子瑤不可置信瞪大眼睛，顫抖著聲音說。

「我說你被利用了，我的小甜心，早在你同伴昨晚偷偷潛入桃瑞絲的房間時，我就知道ta的意圖了，只是礙於南茜和娜拉就在不遠處，ta沒有合適的機會下手而已，所以才讓你在這裡拖住她們。」多德耐心地解釋。

「那剛才入侵進來的是……」

「那是我在主機上動了小手腳而已。」多德眨了眨眼睛，隨後突然聽到有腳步聲和說話聲傳來，是她們回來了。

「我們該走了。」多德說完揚起手做成「斧」狀坎向薛子瑤的脖子，猝不及防的薛子瑤只感覺脖間傳來劇烈的疼痛，很快她眼前一黑，身體發軟倒了下去。

多德眼疾手快接住已經昏倒的薛子瑤，直接把她抗在肩膀上，迅速走至窗前，足尖一點便以非常輕便的身姿從五樓的高度跳了下去，然後準確無誤的落在草坪上。

而另一邊，意識到上當的南茜和娜拉趕回實驗室，迎接她們的是還在整面牆壁的顯示屏上那殘忍的一幕，和空無一人的實驗室。

看到顯示屏里桃瑞絲飄蕩在水中那無力的身體，娜拉雙腿一軟直接癱倒在地，淡藍色的雙眸上瞬間溢滿了一層水霧，她發出撕心裂肺地吼聲：「桃瑞絲——」

「可惡！」南茜握成拳的指尖鑲嵌進肉里，她臉上滿是暴怒的神色，幾乎燃燒起翻騰的火焰，她對身旁的人吩咐道，「快去追多德！把他給我活捉回來！」

「是。」那幾人異口同聲，一眨眼已經消失不見了。

南茜和娜拉以最快的速度趕回桃瑞絲的房間后，看到的場景和顯示屏中一模一樣，桃瑞絲胸口已被利器戳穿，盛在水池裡的海水全被染成了深藍色。桃瑞絲美麗的臉似乎含著憂傷，瞪得又圓又大的眼睛卻是幾乎溢出來的恐懼和害怕，娜拉抱著桃瑞絲那正以肉眼可見之速腐爛的屍體哭得天崩地裂。

南茜沉默不語站在一旁，仇恨的眼眸幾乎變成鮮紅色，多德的背叛像一把刀插在她的心臟，並又□□反覆捅向那道原本就血流不止的傷口。一心想救桃瑞絲的南茜和娜拉都忽略了多德的變化，他長出雙腿的時間越發短暫，惜命如他怎麼可能不獨佔可以救命的薛子瑤？

多德狡猾地躲過了眾人的捉捕，很快便趕到他一早就停放好的直升機前，之所以在臨走前調出桃瑞絲房間的監控，只是為了給南茜和娜拉會心一擊，讓她們沉浸在悲痛中無心捉捕自己而已。娜拉個頭雖小，能力卻是驚人的強悍，如果由她出馬，恐怕三兩下就把自己捉捕歸案了。

總而言之，還是要感想薛子瑤那個不肯露面又默默殺了桃瑞絲的同伴，也感謝ta對薛子瑤的視而不見，如果ta真的想救她，恐怕早就來了吧！

所以真正的人生贏家是他多德，只要他用薛子瑤這個「解藥」治好了人魚一族的怪病，他仍然有大把的時間瀟洒風流，不用惶惶度日等著身體逐漸腐爛。

多德面色愉快地把還在昏厥中薛子瑤扔到後座，自己則坐到駕駛艙。

巨大的螺旋槳發出震耳欲聾的聲響，烈風吹得多德頭髮凌亂不堪，直升機緩緩起飛，多德的心也跟著飄飄然。只要帶著他的「解藥」逃出這裡，便又是一個新的開始了，他可以變成任何他想成為的人，過上他理想之中的生活。

直升機的動靜引來了很多人，多德不停地對他們做著飛吻，卻絲毫沒有注意到躲在後座的身影。直到一條粗繩勒住了自己的脖子，多德余光中才猛然看到一個雪白的面具。

「放開我……」多德劇烈咳嗽，他引以為豪的力量在身後這個人面前根本不值一提。

到底是誰……

多德知道自己死不了，他是人魚所以沒有那麼容易死，但是被勒住脖子的窒息感卻非常難受，狹小的機艙里連打鬥都不方便。失去控制的直升機搖搖晃晃起來，並開始往下俯衝，眼看著就要撞上一個矮建築，「白面具」傾身猛地扣住拉杆，直升機在距離那個建築僅有幾米的距離下，筆直向上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