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二章 四寇聯軍侵東海,一檄軍書征虎師
登州下轄蓬萊、文登、牟平三縣,臨近大海,扼守出海之門戶,據說秦時方士徐福便是由此處組織了浩大的船隊,帶領三千童男女,百工、五穀等東渡大海,尋訪海外仙山,為始皇祈求不死仙藥。到漢代時,以登州為起點,開闢了連接中土與高麗諸國、倭國的「海上絲綢之路」。自此,登州與海外的經商、移民等交往活動便一直延續下來,中土的鐵器、銅器、農耕技術也是於此時傳入倭國。而倭國朝貢亦大致循此航線來到中土,由登州登陸后再前往京師。三國兩晉時期,這條東方海上的絲綢之路繼續發展。通過登州,中土與海外交往亦有所增長。史載,曹魏曾與倭國往來6次,魏遣使2次,倭國遣使至魏4次。兩晉朝廷則與高麗、百濟、新羅三國交往頻繁。到了本朝,因天下一統,社會安定,中土與海外的交往更見密切,而登州亦隨之顯示出更加重要的作用。便在去年,朝廷遣裴世清為使,率領中土歷史上第一個由統一王朝派出的訪倭使團,從古登州港出發,橫渡大海,遠赴倭國。隨著海外貿易的發展,在登州的蓬萊、牟平、文登等地逐漸開始有海外各國商人定居。商船往返於中土與海外各國,將本國生產的金銀手工藝品、日用器具、藥品自登州輸入內地;同時把從南方沿海和內地換回來的茶、絲綢、香料、瓷器、書籍文物等攜回本國銷售。
但這片繁華的土地如今卻籠罩著一層戰爭的陰雲。蓬萊城的城樓上,已經年近七旬的楊林手扶女牆眼望大海的方向,沉聲問道:「可探明前方情形如何?」
楊林一生未得一子半女,為彌補缺憾,這些年來他陸續收養了十二個義子,親自傳授武藝,撫養成人,如今都在他帳下效力,軍中稱之為「十二太保」。此時隨侍在他身側的是大太保羅芳。
聽得義父發問,羅芳急忙抱拳施禮,答道:「稟義父,探馬已經回來,說海寇的先鋒已經登岸,在海邊紮下營寨,人數約在三千左右,為首者乃是海寇高智慧手下兩大悍匪顧世興、葉略。」
楊林一捋頷下花白須髯,沉吟道:「東海四大海寇,『龍王』高智慧、『鯨王』汪文進、『烏王』王國慶、『鯊王』沈孝徹並稱四大天王。他們往日雖是縱橫大海、劫掠商旅,卻一向互別苗頭,彼此不睦。不知那蔡道人卻是何等人物,竟能說服這四個跋扈囂張的傢伙結成聯盟。如今更公然登上陸地,企圖攻城陷府,據地稱王。」
羅芳臉色凝重,道:「義父所慮極是,據探馬所報,那海寇的營寨布置的極得章法,而那些烏合之眾如今亦是進退有據,深合兵法要旨,竟是絲毫不遜色於朝廷軍隊。若這一切變化都是因自那蔡道人,則此人怕是絕非尋常之輩,其所圖謀更是非小。」
楊林一拍女牆垛口,斷然道:「羅芳,為父給你一支將令,命你率一千兵馬前去那匪寇營前討戰。你切記,此行勝負尚在其次,關鍵是要摸一摸彼等深淺底細。」
「孩兒遵令!」羅芳抱拳領命,轉身下城去檢點兵馬。
楊林托起花白須髯,眼望遠方喟然嘆道:「為免江山動蕩,老夫當年不得不默許楊廣登上皇位。豈料近年來那楊廣竟是愈發的任意妄為,致使朝廷漸失威信,朝堂草莽均是暗流涌動。如今這海寇侵襲,莫非竟是我大隋江山衰亡之兆。先帝,老臣雖是不惜這一把老骨頭,卻也不知還能支撐到幾時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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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呔!營中匪寇聽真,現有靠山王麾下大將羅芳在此討敵,爾等速來陣前受死!」羅芳騎駿馬、綽畫戟,在海寇先鋒大營前厲聲高喝,討敵罵戰。
早有把守營門的小嘍啰急入營中報訊。不多時,只聽得營中一通銅鑼響亮,一標人馬穿營而出,雁翅形排開陣勢,一應軍士舉止得法,進退有據,刀槍耀目,陣勢嚴整,顯是訓練有素的精銳。當先一名首領棄馬步行,布衣無甲。羅芳見此人身高過丈,虎背熊腰,面如青蟹,目似虎狼,手中兵器非刀非劍非槍非棒,竟是一隻海船上配備的巨大三齒鐵錨,長有七尺,粗如碗口,看分量足有一百多斤,三個鉤齒的尖端寒芒閃爍,鋒利之極。
「狗官!識得你家東海盟副先鋒葉略葉爺爺嗎?」那匪首步行至兩軍陣前,手拄鐵錨站定后,怪眼圓睜高聲喝罵。
「呸!」羅芳大怒,斥道,「好一個不知羞恥的匹夫,區區草寇也敢自稱什麼先鋒,是哪一家朝廷封你的官職!」
「狗官找死!」葉略被他說到痛處,不由惱羞成怒,哇呀呀一聲怪叫,雙足用力,龐大的身軀拔地而起,雙臂搖動,將那一柄一百多斤重的鐵錨掄圓,「泰山壓頂」式當頭砸下。
羅芳一橫掌中方天畫戟,覷准敵人兵器來勢,「力托千鈞」向上招架,口中大喝一聲:「開!」
兩件兵器交擊,只聽得「當」的一聲驚天巨響,火星飛濺。
羅芳只覺對手這一擊重如山嶽,連人帶馬控制不住的向後連退十多步,雙臂一時間完全沒有了只覺。過了好一會兒,手心才傳來一陣火辣辣的疼痛,而且有濕漉漉的感覺,他心中知道自己雙手的虎口怕是已經震裂了。
那葉略的情形卻要好上許多,雖也連退幾步,卻依然是生龍活虎,他將手中鐵錨掂了一掂,嘿嘿一笑道:「你這狗官卻也有些本事。再來!」將鐵錨舞動得與風車相仿,揉身撲上再戰。
此次羅芳卻不敢再硬接,策馬左躲右閃,手中畫戟則使出輕靈精巧的招數,尋隙進招還招,打得是以巧破千斤的主意。
但那葉略也決非徒具勇力,手中鐵錨雖是一件旁門兵刃,卻顯然受過高人傳授,使得神出鬼沒,攻時雷霆萬鈞,守時風雨不透,牢牢佔據了上風之勢。
忽的傳出「噹啷」一聲脆響,羅芳只覺手中畫戟被一下定住,再也舞不起來。定睛看去,心中不由一顫,暗叫一聲:「苦也!」
原來方才葉略使了一下巧招,奇准無比地將一根錨齒穿入羅芳畫戟上主刃與月牙形小枝相連的方孔之內。
「撒手!」葉略一聲暴喝,雙臂運勁回奪。
羅芳力量不及對手,虎口又已受傷,登時拿捏不住。雙手一松,兵器落入敵手。
葉略原地轉身,直接將掛在錨齒上的畫戟掄起,向著對手頭頂砸下,口中喝道:「看打!」
羅芳心知不妙,急在馬上低頭俯身,總算讓過要害,被葉略一戟桿砸在左邊肩胛處。
「哼!」甲葉紛飛間,羅芳一聲悶哼,一口鮮血噴在馬背上。幸好他胯下戰馬久經戰陣,頗通靈性。發覺主人受傷后,急忙將四蹄撒開跑回軍陣。而楊林手下官軍一向訓練有素,雖見主將敗陣受傷,卻是慌而不亂,一面飛出幾騎接應救護羅芳,另一面一隊弓箭手則張弓搭箭射住陣腳,嚴防敵人乘勢掩殺。
葉略見敵方守得嚴密,卻也未曾冒進,只冷笑一聲,便即收兵回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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蓬萊城內,楊林面沉似水地走進房中。
「孩兒初戰失利,折損朝廷威嚴,請義父治罪!」卧倒在床榻上的羅芳見義父到來,急忙掙扎著起身,面紅耳赤地俯首請罪。
楊林一擺手,安撫羅芳重新俯卧回榻上,和聲道:「我兒不必如此。常言道『勝敗乃兵家常事』,何況為父說得明白,你此去勝敗尚在其次,關鍵在於探明敵人底細。此次雖然失利,卻也使為父了解到對方實力,出兵的目的既已經達到,我兒你又何罪之有?」
「義父……」見義父如此寬厚,羅芳心中感動,心中立誓此後定當死心塌地地為義父效命。
「報!」父子正在敘話,有軍中探馬前來回報,「稟王爺,海寇後續大隊人馬已經到來,此刻正在海邊紮營,總兵力應在萬人以上!」
「什麼?竟來得這麼快!」楊林長眉微蹙。
羅芳亦憂心忡忡地道:「賊兵勢大,而我登州三城的總兵力只有五千左右。敵眾我寡,且因太平日久,登州軍械糧草亦只備下慣常需用數量,義父可有良策禦敵?」
楊林聞言展開眉頭,豪笑道:「我兒勿要擔心,為父自有安排。來人!」
有隨侍楊林身側的三品旗牌長上官敵應聲上前,叉手道:「王爺有何吩咐?」
楊林吩咐道:「本王與你一枝令箭,命你火速趕往齊州,面見那青州總管來護兒。讓他緊急整治糧草軍械,而後發一支精兵,押運物資兼來登州增援。」
【注】
登州實際設於唐代,武德4年(621年),唐高祖李淵在我國歷史上首次設立登州行政區劃,領文登、觀陽2縣,以文登為治所。后其區劃又經多次變遷。此處從演義小說之言,勿推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