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周二，佟嘉的課並不多，她收拾了東西就準備回家了。前段時間她剛剛添了一些廚具，今天正好有時間，她想做幾道菜犒勞一下自己。以前在國外，她不習慣那邊的飲食，就趁放假的時候跟奶奶學了幾個簡單的菜，後來她一有時間就自己琢磨，說來也挺有意思的，跟她一起住的室友最後都恨不得跟她一起回國了。

佟嘉從超市出來，準備坐公交車回家的時候，發現了一個不應該出現在這裡的人，那就是宋遲，佟嘉還拿出手機看了看，按理來說，宋遲現在應該在上課才對。

班主任也跟他們這些老師聊過，意思是說希望他們最近多給宋遲一些關心，如果他上課沒有認真的話，也不要去訓他。佟嘉知道，現在學校的圖書館還有準備翻修的游泳池，都是宋氏出資的，不論是學校領導還是老師，給宋遲的關心總是會多一點，更別說現在發生那樣的事情了，就連佟嘉都非常同情宋遲。

宋遲正坐在廣場中心的噴泉邊，因為是白天的緣故，噴泉現在並沒有打開，佟嘉只是遲疑了一下，便提著塑料袋走了過去，坐在宋遲旁邊，她發現，宋遲一動不動的看著地上，佟嘉順著他的視線看過去，地上什麼東西都沒有。

「宋同學，你……」佟嘉本來想問，你怎麼沒上課的，但話到嘴邊她又咽了回去，她頓了一下，問道：「你餓嗎？」

學生總是要上課的，但現在情況不一樣，她覺得自己還是不要說這些讓人糟心的話了。

宋遲怔了一下，他緩緩轉過頭來，吐出一個字，「餓。」

佟嘉小的時候在路上看到乞丐，她都會把口袋裡的錢都掏出來給別人，在國外的時候她如果沒有打工的話，就會去當社工，對陌生人都能這樣，更別說眼前還是她的學生呢，佟嘉當機立斷就帶著宋遲去了她家。

「你坐一下，看會兒電視吧？」佟嘉打開電視機之後，將遙控器遞給宋遲。

宋遲沒有拒絕，他話很少，佟嘉問的問題，他都不怎麼回答的。

佟嘉提著塑料袋去了廚房，在洗菜之前，她給班主任章老師打了個電話，章老師今年四十多歲了，對他們這些新人都特別照顧，佟嘉簡單的跟章老師說了一下基本情況。

「恩，佟老師你做得很好，這孩子年紀還小，在外面晃蕩總是有危險的，這樣吧，我現在去聯繫他的家人，你讓他在你那裡呆一下。」章老師聲音非常溫和，讓佟嘉也放心了。

掛了電話后，佟嘉開始做飯了，忙活了半個多小時，她喚宋遲過來吃飯。

菜色還是很豐富的，有紅燒排骨，有青椒肉絲，有炒青菜還有紫菜蛋花湯，葷素搭配，營養健康。

也不知道宋遲有沒有吃午飯，他一點都不客氣，端起瓷碗就狼吞虎咽起來，佟嘉看宋遲這樣，其實心裡挺心酸的，她想象得到，宋家那麼有錢，一旦宋言城真的死了，宋遲的日子會很難過。不管平常表現得多麼成熟，他始終還是一個孩子。

也許是吃了一頓飽飯，宋遲的態度緩和了很多，等佟嘉收拾好碗筷回到客廳的時候，看到茶几上有幾張紅票子，她愕然不已，「宋同學？這是你放的錢？」

宋遲看了她一眼，嘴唇動了動，聲音還是一如既往地低，「謝謝你。」

佟嘉有點想笑了，她坐在宋遲身邊，溫聲道：「這是老師請你吃的，你把錢收好。」

「為什麼？」宋遲一臉疑惑，在他的世界觀里，如果有人對他好，他就會給出一定的回報，比如錢。

「是老師邀請你過來的，而且我們也不是在外面的餐廳，所以你不需要付錢。」佟嘉耐心地解釋著，她其實還是很訝異的，宋遲臉上的表情做不了假，他非常的自然，沒有一絲彆扭，就好像這是天經地義的一樣。

佟嘉第一次好奇他那個哥哥平常到底是怎麼教育他的啊。

「哦。」宋遲點了點頭，探出手將錢又拿了回去，隨便塞在書包里，好像自己拿的不是錢，而是廢紙一樣。

沒過一會兒，章老師就過來了，是要接宋遲回去的，她臉上還帶有怒色，因為她跟宋遲家裡打電話，結果沒有一個人關心宋遲，都說他身上有錢，自己會回來的。宋家的那些人現在都忙著怎麼搶奪宋言城的家產，哪裡有時間管一個沒有任何威脅的小孩？

宋遲走到門口，停下了腳步，他轉過頭對佟嘉說：「你做菜很好吃，我還可以再來嗎？」

佟嘉愣了一下，笑盈盈道：「只要不逃課，我隨時歡迎。」

宋遲看了佟嘉一眼，也不知道在想什麼，很快又跟著章老師走了。他沒有回宋宅，而是去了醫院，病房門口站著幾位親戚，見到宋遲過來了，明明眼裡沒有笑意，但是臉上還是堆滿了笑容，「誒呀，小遲去哪裡了啊，你哥哥情況又不好了。」

語氣里滿滿的幸災樂禍，宋遲抿了抿唇，他現在已經很高了，站在病房門口，透過玻璃窗口，看到了躺在床上的哥哥，他探出手趴著門，眨了眨眼睛，其實哥哥對他並不好，也很少關心他，可他第一次覺得，他是需要哥哥的。

三天後，佟嘉跟周恆準備去周延琛家。

按照當地的說法，今天周延琛就要準備投胎了，這是他在這個人世間的最後一天。佟嘉跟周恆的心情都不怎麼好，再次見面，佟嘉發現周恆瘦了很多，輪廓更加分明了，只是看起來憔悴極了。

「對了，差點忘記了，你跟秦越怎麼樣了？」兩人一路上都沒怎麼說話，周恆看了坐在副駕駛座上的佟嘉一眼，主動打破沉默。

其實如果周恆不提起秦越，佟嘉都快忘記世上有這麼一個人了。雖然這樣說好像很無情，畢竟秦越算得上是她的初戀，但她高考之後就去了國外，剛開始的那一年，他們還會偶爾聯繫，後來，她越來越忙，回消息的時間越來越長，久而久之，秦越就沒有再跟她聯繫了。

別人提起初戀，好像都會有很多刻骨銘心的回憶，但佟嘉想起秦越的時候，內心是一點波動都沒有了。當初為什麼會跟秦越在一起呢，連她自己都忘記了。

「已經幾年沒聯繫了。」佟嘉誠實回道。

周恆有些驚訝，「真是稀奇了。」

的確挺稀奇的，就是去年同學聚會的時候，有人問起秦越關於佟嘉的時候，當時秦越明明還說等她回國就準備結婚的，那天延琛就挺不對勁的，沒呆多久就走了。

現在佟嘉說跟秦越早就沒聯繫了？那秦越是怎麼回事？

「怎麼了？」佟嘉見周恆的表情有些奇怪，問了一句。

周恆笑著搖了搖頭，「沒事，沒事。」

臉上卻都是嘲諷，不過說到底這跟他也沒什麼關係了，管秦越說的是真是假，都無所謂了。延琛已經不在了，佟嘉跟誰在一起，不跟誰在一起，於他而言，都無關緊要了。只是，周恆也下定了決心，只要佟嘉有需要他的地方，他絕對會幫忙。

周延琛家在a市的一個縣城，此時周恆開著車正好在紅綠燈這裡，他停了下來，旁邊是一個新開發的樓盤，這幾年發展挺好，縣城裡已經多了好幾個樓盤了，周恆搖下車窗，轉過頭對佟嘉說：「延琛這兩年賺了一點錢，本來他想接他爸媽去市裡的，結果叔叔阿姨在這裡都呆習慣了，怎麼也不肯來，延琛就給他們在縣裡買了一套新房子，剛裝修好，等下要是有時間，要不要去看看？」

就算是在縣裡，現在買一套新房子加上裝修，都得花不少錢，可見周延琛現在是真的挺有前途的，佟嘉臉上滑過一絲遺憾。

「好啊，我今天都沒課的。」佟嘉現在真的相信有天妒英才這種事了。

等周恆跟佟嘉到周延琛家的時候，院子里正好出來幾個和尚，打過照面之後，周爸爸就招呼他們進來了，一邊往堂屋走一邊說：「總算是心安了，老師父說延琛走上輪迴路了，他媽還有我總算慰藉了。」

周爸爸看起來精神了一些，佟嘉知道，現在有人辦喪事會請人來念經，無關信仰，佟嘉聽了周爸爸這話也有些心安了。

周媽媽正坐在椅子上，手裡拿著周延琛的衣服，雖說還是很悲傷，可比起最開始還是好了不少了。

這還是佟嘉第一次到周延琛家裡來，他家是獨棟的，還有個院子，住著挺舒適的，這一塊最近在拆遷，一路過來都沒有見到幾戶人家，估計過不了多久，周爸爸周媽媽也要搬到新房子去了。

與此同時，本來醫生都跟宋家的人說準備後事了的，經過一晚上，宋言城的情況卻突然好轉了起來。病房外的人各懷鬼胎，突然宋遲叫了一聲，語氣很是激動，因為宋言城的手指動了動，緩了好一會兒，他慢慢睜開了眼睛。